可阿谨只一味傻笑,她便强忍住了笑意嗔道,“你呀,要贴补她也可以,记得莫要动用百花楼的银子,要不妈妈可不依!”
“妈妈放心,就算要贴补她,我手头的银子就足够了,又怎会去动百花楼的银子?”他笑着应道。妈妈这才放下了心,拍了拍他的臂膀,颇有些自傲地鼓励道:“象阿谨这般人才,又何愁那林姑娘不动心?大胆放手去做,妈妈支持你!”阿谨嘿嘿笑着,目送妈妈满脸欣慰之意步了出去。
一旦忙碌成了习惯,这日子就流水般地过去了。原本宋予诺就是实干派,每日里因有了书院的事牵挂着,她几乎以书院为家,夜以继日地不停工作。繁忙的工作状态,不仅使她分外充实,也暂时忘记了一些事。她只知道,目前她一门心思,就是先在这永州地界上,宣扬她的教育理论,并让更多穷人家的孩子受益。
这半年来,书院不但在永州立住了脚,还有了一定的影响,甚至把当初她呆过几日的东林书院都比了下去。其间,睿王曾来视察过一次,对书院的现状表示十分满意,对她这名誉上的书院老板也是赞不绝口。这不得不说归功于她自己的时代,那个造假成风的时代,早把她和她的一帮同仁们培养成了善于应付各级各类检查的全面新型人才。
那一日,在从阿谨那里得知睿王不日便将来永州视察书院情况,她心下就已有了主意,该如何完美呈现书院所有已有的、将有的成绩。比如她专门定制了一些长方型的木盒子,挑了一些象样的学生作品,分类存放在木盒子里,盒子一样大小,可以重叠摆放,节省空间,而且拿出来给人查看时,很容易摆放整齐,也显得非常正式。睿王到的那一日,瞧见那一排整齐摆放在大堂棋案上,迎接检查的盒子,和门前站的那一排恭敬迎接他大驾的统一着装的先生们,面上已有些惊叹之意。
她还从阿谨那里打听到,睿王旧时写过的几幅诗作,曾让学生们以那个为范本,练习过书法。现下这些笔迹不同,但内容相同的书法卷轴,已被高高挂在大堂正对大门的那一面墙上。睿王同迎接的众人寒暄过之后,立刻就注意到了这一面书法墙。
眼见自己的作品被这样高调地展示,睿王再沉稳的面色,也不禁大悦,睿王赏了赏那些学生的字画,便自谦道:“本王旧时拙作,怎能登这大雅之堂呢?”宋予诺原本对睿王的文采也有几分佩服,便半是真心半被迫地回应道:“王爷早已美誉天下,又何必过谦呢?”她私下里也很是为自己的狗腿姿态很是不耻,不过,若是不讨好睿王,她又哪来的经济支持,继续宣扬自己的教育理念,及为广大贫苦人家的孩子谋福利?
因了她刻意的讨好,睿王一直眉眼含笑,一幅亲民的态度。待睿王将书院上下转了个遍,无论是她对各个功能教室的设计,还是后院中的娱乐设施,都不同程度地得到了赞赏。
参观完书院,睿王便由阿谨请到了附近一家酒楼用饭,宋予诺也得以入席作陪。其间,坐在睿王一侧的阿谨,曾与睿王耳语了几句,宋予诺猜想,莫不是阿谨在向睿王汇报书院的经济状况?
果然,酒席最后,睿王交待道,要她将书院再扩建到别的郡县。宋予诺惊喜之余,已满口应承。原本这无涯书院规模偏小,收的学生相当有限,她早承诺过会再建新的书院,既是有了睿王的口喻,那事情便好办得多。
现代社会连锁店的模式,用于书院的建设再好不过。她可以拿无涯书院当总部,把目前受聘于此的几位先生们,好好培养一番,到时候,这几位就是她的得力干将,界时会被她再分派到各个地区,去做分院的负责人。那她这一套新式的做法和理念,就会被他们照葫芦画瓢地搬过去,自是省事不少,也不会出大的纰漏。
至于新书院的选址,装饰等,阿谨已很是有数。与她商讨之后,便已着手叫人去做,也省了她亲自奔波劳苦。
这第二家书院她们决定就建在永州东邻的惠州。而这第一家分院的负责人,阿谨提议由傅公子来担任。傅公子原本有些犹豫不决,但宋予诺用理想前程等游说一番之后,他便也欣然接受了。只是临分别那日,他眼中有些不舍之意,宋予诺便承诺道,每月她会去巡查一次,届时自可相见,傅公子这才意气风发地策马而去。
可是,事情没有宋予诺想的那么简单。睿王视察书院之后不久,就从京城派了一人来,名为督学,实际却是被睿王安置在这里的一枚眼线。她心想,一方面多半是睿王想更详细地了解书院的日常运作模式,另一方面也可能是瞧她的书院可有如约扩大睿王的声名。毕竟睿王出资建造书院,又没指望她帮着赢多少的利,唯一有利可图的,估计就是她的这种善举带来的深远影响。若是将功劳归于睿王名下,那睿王在民间的声望将会更高。若是书院再一处处继续建下去,那睿王的声望哪怕目前只是星星之火,也一样可以燎原的。
象睿王如今的状态,手中拿得最稳的就是银钱,那权势有宰相撑腰,而这声望,就需要类似书院这样的公益场所去积累和扩大。宋予诺不得不承认,睿王还是相当有野心的,哪怕他面上表现得如何亲和近民,可他的眼光早已放到了几年之后。不过,她自己也正是利用了这一点,才能借着睿王的权势和资金,大肆办学。既是互惠互利的事,那睿王要派个人来对她偶而指手划脚,她也只能默然接受。
那督学说,书院得公告民众,是睿王出资建造的。她无法否认,只有照做了。督学又说,那新院的招生告示,应直接将睿王的口喻公示出去。即睿王来无涯书院视察之时题的字;读尽天下书,做有为之士。宋予诺想了想,这句话倒也象个口号,也没有太明显的政治意图,公示就公示吧。
于是,她借用了现代拓印和板画的原理,让工匠将她设计好的宣传画样板刻了出来,然后在那样板背后加了个把手。这样这样板就成了一枚巨型的印章。她将一个大木盒里装了浅浅一层调好的墨汁,便手把手地教工人,该如何将样板平平地放入木盒中沾上墨,再抖掉多余的墨滴,最后印在早在案上摆好的纸上。
用这种方法,那几十张宣传画不出半日就完成了。而那块样板,她命人好好收藏了起来,心想若是再开新院,估计还能用得着。她将睿王题的字请人好好装裱了,就挂在大堂正中,进入书院的人都能一抬眼就看到睿王那龙飞凤舞的字。这下,那督学才算满意了,因此也就安静了一阵子。
宋予诺心中却满是不屑,睿王哪怕文采再好,又怎能好过那些圣贤?不过,自古都是这样,千穿万穿马屁不穿。这从京城派来的督学,显是已深得官场精髓,比她这作秀已成习惯的现代人还要懂得如何去讨好上级官员。哪怕她心中有些怨言,可面上她还得听话,也只有这样,睿王才会放松对她的警惕,那她的才能得到些相对的办学自由。她目前的状态,说难听了,也就是夹缝里求生存。
她的无奈其实阿谨已看到了眼里。在某一日那督学很颐指气使地拿来睿王的新作,要求宋予诺布置下去,让学生们诵读时,她实在忍不住便不冷不热来了句:“若是科举考这个就好了,想必咱们书院的学子们,人人能高中。”那督学如何听不出她言外之意,面上十分难看,正巧来书院探望她的阿谨还未来得及为她打圆场,那督学便拂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