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竟睡着了。
夜色渐浓，车速悄无声息地变慢，变慢，慢得不能再慢。
关守恒徐徐转头，望向身旁睡着的女人，目光如水一般的温柔。
她的头斜靠在车窗上，半张侧脸掩映在微散的发丝中，她的睫毛很长，阴影也很重，眉眼之间的倦意清晰可见。
“对不起，薄荷。”他呢喃着，低声道歉。
她会这么累，都是被他给逼的吧？
他知道，这几天她一直在加班，虽然他没有像是之前那样刻意刁难她，但其实她的工作压力更大了。
那天他送给她一本新字典，她一定一拿回去就立即开始看了，她有多要强，他比任何人都了解。
或许，他应该多给她一些喘气的空间，减轻一下她的工作负担，但是他知道，她肯定不会接受的。
她现在最最不需要的，就是他的同情。
其实，他也理不清自己的感觉，原本对她是恨着的，可是后来忽然发现没有了恨的理由。
他已经知道她的落魄，已经见过沈眉，他已经可以了解到，当年她为什么非要跟他离婚。
所以，他无法再恨她了。
她的遭遇，他当然同情，可是又不仅仅是同情。
只是因为那个孩子的问题，他暂时还不能完全释怀，不过他很努力地想要忘记那件事，所以对她提出了约会的要求，想先和平共处。
谁知计划没有变化快，他也没有想到那一晚在小阁楼里会失控。
他从来都是一个自控力很强的人，她也向来是一个很理智的人，可是那时、那景、那情，他们都情不自禁了。
于是他知道，她并没有真的忘了他，不然那一晚她不会留他睡在小阁楼，不会发生那一切。
可是第二天早晨，她毫不留情地赶他走，翻脸就不认人，当时他真的生气了，于是摔门而去。
然后第二天，在同事的聚餐上，她又跟卓溪一起，他羡慕妒忌恨！
自尊心告诉他，他应该由着她去，她爱跟谁在一起就跟谁在一起，可是心里真实的声音又告诉他，他做不到！
当时他不知道是喝多，还是被愤怒冲昏头脑，他理不清楚思绪，他只知道，自己不能就那么放过她！
因为他还没有想明白，他还没有解脱出来，他不能让她一个人去逍遥！
是的，他这样做，很不讲道理，很刻薄，甚至很坏，很卑鄙，但是他别无选择。
直到她旷工三天，他找不到她，他才终于顿悟，终于明白她为什么非要跟他划清界限，不是因为卓溪，不是那么简单的。
虽然卓溪对她肯定是不一般的，站在男人的角度，他一眼就可以看出来卓溪的心思，她和卓溪的关系看起来也确实不错，但是，那不是最重要的。
方媛的事情，让他明白，那天早晨，她赶他离开小阁楼时，说的话都是认真的。
当时她说他们之间现在天差地别，而她没有他当年那么勇敢，所以她不想高攀他。
那话听着真让人觉得刺耳，所以他压根没有真正听进去，直到方媛的事情发生。
方媛让她自卑了，受伤了。
其实，她还爱着他，只是现在爱这条路，已经太难走、太难走了。
她怎么会变得这么没有自信了？
其实她，依然很好、很棒！
她这些年没有过任何深造，没有过任何进修，她的简历上空白一片，可是她现在工作起来，丝毫都不逊色于其他人，甚至比他们更好更强，足以让所有人刮目相看。
这样的她，怎么会比别人差？
她能自己重新回来上班，他很欣慰，即便她不回来，他也会把她给抓回来，因为他想让她找回自信，变回从前那个骄傲的、傲娇的薄荷。
“宝贝，乖，把这个吃了。”温柔的男声。
“不要！这个味道好奇怪，光是闻着就想吐啦！”娇嗔的女声。
“可是医生说了，吃这个可以补充叶酸，对宝宝好。”
“你就知道宝宝！”
“怎么会呢？宝宝是小宝贝，你是大宝贝，还是你最重要了！”他亲吻着她的额头，继续哄着，“宝贝，乖一点，趁热吃。”
“不要！”
“就吃一口，好不好？”他耐心地说道。
“如果我坚决不吃呢？”她故意刁难说道。
“那……我只好喂你了。”他将小勺喂进她的唇边。
“说了不吃了！”她扭过头去，嘴巴仍旧是闭得紧紧的。
“哎，真是头疼！”他轻笑，黑眸一闪，眼底泛起精光，“那只能我吃喽！”
什么？
他吃有什么用？宝宝又不在他肚子里！
“喂，关守恒……”她连忙转回头，嘴巴却被他一把吻住，不好吃的食物伴着他的气息，忽然变得不那么难吃了。
“好吃吧？”他成功喂完她一口，勾起嘴角，俊脸染上一抹坏笑，又道，“再来一口？”
“讨厌！讨厌……讨厌……讨厌……”生气着，却又娇笑。
夜色正浓，梦呓不知不觉地从嘴里吐出。
薄荷倏地醒来，视线一阵迷茫。
时间已经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更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睡醒了？”身旁低沉的男声，温润中却又带着几丝沙哑。
她一惊，闻声看去，望见梦中的人正坐在驾驶座内。
她连忙坐直了身子，肩头的外套徐徐滑落，她一看，是他的！
当下，更为懊恼地说道，“对不起，我睡着了，我不是故意的。”
“没关系。”他淡淡摇头，又问，“饿了吧？刚刚你一直在说梦话，好像是说什么吃的。”
她的脸腾地一红，幸好天色已黑，车内的光线也较为昏暗。
“你怎么不叫醒我？”她不禁恼羞成怒，将外套丢还给他。
“看你睡得太香了，就没舍得吵醒你。”他解释着，深邃的黑眸望着她。
不知道是不是还没睡醒，她感觉到他的眼底荡漾着温柔的波光。
她神色一凛，按下心头如小鹿般的乱撞，连忙看了看手表，惊呼，“天啊，都这么晚了！”
“应该说，怎么这么早？”他淡笑着纠正她，现在已经超过12点了，是第二天了。
薄荷一个头两个大，她真是猪啊，怎么这么能睡？
幸好安安今天还睡在吴悠家里，打算明天大家一起吃完饭后才跟她一起回家，否则她今天夜不归宿，让安安一个人在家，罪过可就大了！
心有余悸，她暗暗调整着呼吸，并垂下睫毛偷偷窥向他，瞧见他神色平淡，似乎没有什么异常，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这个时间太不方便了，不如你去我那睡吧？”他提议说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