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卿颜想了想:“沈大人随王爷去苏府吧,我下午去一趟刑部,看看什么时候能安排你们探视。”
沈文斌感激道:“谢谢苏大人,大人真是菩萨心肠。”
可是,事情比苏卿颜想象的要复杂些,周宇文的意思是,沈文铭和段七是御压的重犯,要得到皇上的批示才能探望。
苏卿颜就算是面子再大,也只是个八品小官,越权的事儿她是万万做不得的,加上她也不想让周宇文为难。
所以,为今之计就是进宫面圣。
于是乎,夕阳西下的时候,苏卿颜才急匆匆的赶到皇宫。面对常清殿三个大字,有点踌躇了。
不好意思啊!
你说说,他无缘无故跑去看我也就算了,还摸我额头,还传御医,不仅弄得我不好意思,也弄得人尽皆知……怎么办,好怕看见他。
苏卿颜站了许久,就快在那儿转圈了,安常在忽然走了出来,说道:“苏大人,陛下说,您要是有事儿就进去吧。”
“啊?”苏卿颜连忙点头,“好好,谢谢安总管。”
“臣参见陛下。”
云千慕难得一脸严肃的端坐在御座上,看着手里的奏章,闻言,没有抬眸:“病好了?”
“是的,谢陛下关心。”
云千慕沉吟了半刻,抬头说道:“你过来看看这个。”
苏卿颜一愣,道:“是。”
可是云千慕没有把奏章递给一旁的安常在,而是直接伸手示意苏卿颜自己走过来看。女子又是一愣,抬头看了看安常在,对方点点头,她才小心翼翼的走过去。
“陛下。”
云千慕把奏章摊在案上,伸手指了指:“这里。”
“是。”苏卿颜小心翼翼的凑过去,嗅到他身上的香味,脸一下子又红了,瞥见折子上几个字——东岸、流寇,春夏……
苏卿颜微微蹙眉:“流寇?”
“嗯。”云千慕微微点头,“每年春夏,秋冬交替之时,沿海流寇就会骚扰渔民,官府每年派人镇~压,可是他们打了跑,跑了又再回来,反反复复。”
苏卿颜没有听过这种事情,微微蹙眉:“任何事情既然发生了就一定有其原因,想要阻止也必定有其办法。”
云千慕抬头,看着她微红的小脸,道:“卿的意思是找到其原因,就能找到解决的办法。”
苏卿颜点点头,是吧。
“那你觉得是什么原因呢?”
“回陛下,古人云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臣没亲自去看过,不敢妄加揣测。”
“哦?”男子挑唇一笑,“朕知道了,你今儿来就是谢恩的?”
女子一愣,才想起来沈文斌的事情,可是就这么直接说,他会不会不高兴啊。
“主要是谢恩,顺道还有其他事情。”苏卿颜站在他身侧,小心翼翼的说。云千慕见他那有意思的样子就觉得心情大好,斜倚着身子,道:“何事?”
“那个……黥川县令沈文斌带着儿子进京了。”
“哦?”微微眯目,“为了他弟弟的事情。”
“是。”苏卿颜点头道,“沈文铭和段七立夏就会处斩,他们父子想再见他一面。”
“人之常情。”男子微微沉吟。
“还有……虽然沈文铭罪大恶极,可是他这些年对小侄子却是极好,沈文斌想看在一母同胞的份上把他的尸首接回家乡安葬。”
云千慕闻言,微微抬眼看着她:“你是不是已经答应他了。”
苏卿颜微微一愣,灿灿一笑:“陛下英明。”
云千慕挑了挑唇:“虽然这么做于理不合,但你既然已经答应了,就准了吧。”
苏卿颜大喜,笑道:“谢陛下恩典。”
男子看着他,随即起身草书了一份文书,吹了吹递给苏卿颜,道:“朕就不下圣旨了,你拿了这个去办吧。”
苏卿颜感激万分的接过来,看了看,笑道:“谢主隆恩,臣先告退了。”
见云千慕摆摆手,转身就走,没走多远听见身后的声音传来,微微回头,听见云千慕说:“立夏行刑他们去看,你就不要去了。”
苏卿颜一愣,不知道他这话是什么意思,还是点了点头:“是。”
云千慕看着她离开的身影,无奈的笑笑,低头去看那折子,听见身边的安常在说:“陛下,您太宠苏大人了。”
云千慕含笑道:“朕喜欢宠着他。”
安常在无声一叹:这可如何是好啊。
次日,苏卿颜从御史台回来之后,才带着沈文斌父子去往刑部大牢。云千慕没有下圣旨,只是给她一份草书,就知道此时张扬不得,既然是走后门,那就得低调。
苏卿颜含笑把皇帝的手谕递给周宇文:“麻烦你了。”
周宇文看了看,浅浅一笑:“你放心好了,你帮了我数次,这只是小事而已。”说着看了看她身后的沈文斌父子:“刑部大牢小孩子看了或许不好,进去的时候你蒙住孩子的眼睛吧。”
沈文斌抱着儿子,连连点头:“好好。”说着跟了过去转身对苏卿颜道:“谢苏大人。”
“进去吧。”苏卿颜说道,“我在外面等你们。”
“哎,好。”
苏卿颜看着三人走了进去,心中有些惆怅,这就是他们此生的最后一面了,再见面就要阴阳永革了。
想想诺儿天真的笑容,想起那个雨夜里,诺儿的那声二叔……深深一叹,外面夕阳西下。
那天晚上回来之后诺儿的心情特别好,跟采薇在院子里疯玩。苏卿颜倚在廊下含笑看着,采菽在一旁笑道:“采薇本就是个孩子,现在有个小屁孩儿跟着她后面耍,瞧她给乐的。”
“是呀,小孩子就是容易开心。”苏卿颜像是想起了什么,若有所思。
“公子,您怎么了?”
“我只是忽而想起来,似乎我小时候爹爹没怎么陪过我。”
“老爷公务繁忙,不怎么陪伴公子,可是,老爷是很疼爱公子的。”
“是么。”苏卿颜撇撇嘴,“那个老狐狸,只有想我帮他的时候才会慈眉善目吧。”
“抱……抱!”诺儿不知道什么时候跑了过来,伸手就要苏卿颜抱,女子浅浅一笑,弯腰一把把他抱起来:“诺儿是不是重了呀?”
“没……没……”孩子摆弄着苏卿颜衣襟,一旁的采菽见此情景,在她耳边笑道:“小姐什么时候也生一个多好。”
苏卿颜脸上一红,嗔了她一眼:“尽胡说。”
“胡……胡说。”诺儿在那儿鹦鹉学舌,几人闻言都是笑了。
采薇擦着额头的汗,道:“沈大人呢,怎么一回来就没见着。”
“去找我爹了,说是叨扰多日不去拜访不成规矩。”苏卿颜逗着怀里的孩子,道:“准备晚膳吧,不早了。”
“是。”
之后的几日,发生了一件神奇的事情。云千叶竟然总往苏府跑,而且不是为了找苏卿颜!
这日,苏卿颜回家,看见院子里拿着各种小玩意儿和诺儿玩的不亦乐乎。微微挑眉:“他怎么又来了。”
采菽笑道:“可不是,这几日天天来,每次都有小玩意儿带来。”
苏卿颜摇摇头:“俩孩子。”说着往里走,“沈大人呢。”
采菽闻言,低声道:“明日就是立夏了,沈大人去准备了。”
“是么。”苏卿颜一愣,看着院子里玩闹的孩子,说道,“明日不要让诺儿去了,我在家陪他。”
“嗯。”
苏卿颜走到云千叶面前,说道:“不错嘛,原来你有带孩子的天赋啊。”
“什么带孩子,就是好玩啊。”云千叶此时正蹲在地上弄几个小圈圈,抬头看着苏卿颜,“你今儿怎么这么早回来啊。”
“事情忙完了就早点儿回来了。”
一旁的诺儿见状,连忙屁颠屁颠的跑过来道:“抱抱……”
“好,抱。”苏卿颜觉得自己现在抱孩子越来越熟练了,笑着对云千叶说:“反正你闲着也是闲着,我明日没事,你过来陪我带孩子吧。”
“好啊。”男子喜笑颜开。一旁的诺儿奶声奶气的说道:“带……孩只……”
“是啊,你就是那只孩子。”
诺儿闻言,咯咯的笑了起来。
立夏,钦犯沈文铭,段七与西城菜市口绞刑。
那天天气极好,云千叶带了风筝一早就来了苏府,喜笑颜开的要去放风筝。苏卿颜作为一十七岁的大姑娘愣是不会放风筝,所以不是很想去,可是有人想去啊。
诺儿扯着风筝线就一刻都没松开过。
苏卿颜无奈一笑:“那就去放风筝吧。”
“好好好。”云千叶比诺儿还开心,一下子就抱起了诺儿往外走,“我们去放风筝喽。”
苏卿颜跟在身后,对一旁的采菽采薇说:“你们觉得两个大男人带一个小孩出去放风筝是不是太怪异了。”
两个丫头“噗嗤”一笑,采菽说道:“公子,您要透过现象看本质的。”
苏卿颜对天翻了一个大白眼,无奈一叹。
事情发生的很突然,就在去东明湖畔的路上,牵着云千叶手的诺儿在茫茫人海里一眼就看见了他爹。小孩儿乐呵呵的就往哪儿跑。苏卿颜一时没留神,转过身惊道:“诺儿呢。”
云千叶回头找了找:“刚才还在呢。”
这下都急了,今日过节,街上的人异常多。几人找了好远,采薇眼尖,在人群里叫道:“公子,快看,那儿呢。”
苏卿颜一惊,赶紧挤过去,身后的云千叶把手里的风筝都挤掉了:“等等我啊。”
“诺儿!”苏卿颜总算是看到了,心里一定,加快了脚步,“诺儿!”
小孩儿一回头,笑了笑,居然没过来,径直往前走,他人小,在人群中窜了窜就没影了。
苏卿颜是急得满头大汗,可是没多久之后她就惊了。只见这里里里外外的为满了人,而人群中央高高的绞刑架异常刺眼。
怎么跑到这里了!
这时犯人被衙役带了上来,苏卿颜出神的看着两个犯人被押到绞刑架下,午时未至,周围的人都在对两个囚犯指指点点,都是些指责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