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传来了她已经遇刺身亡的消息,他们也没有舍弃这个家。
家人,就是这样坚定而温暖的存在。
此刻,华氏去摆弄自己可爱的小外孙了。苏卿颜则像很久以前一样,跟自己的父亲喝茶。
女子抬手将茶倒上,忽然发觉,自己已经记不清上次跟苏严一道喝茶是什么时候了。微微抬眸,不过是一年多的光景,他竟然老了许多。
“这一次真的是太悬了,差一点你我父女两就阴阳永隔了。”苏严指尖轻轻握着茶杯,语气依旧如故。
苏卿颜看着面前的杯子,茶水如此宁静,一点儿波澜也没有。
“让爹娘担心了,女儿不孝。”
苏严含笑看着苏卿颜,说道:“是我不好,没有想到白依依会那么极端,害你们母子差点儿丢了性命。”
“我也没有想到。”苏卿颜抬手拿起茶杯,“所以我跟爹爹就是再会算计也是算不过天的,人心难测,我们永远也无法真正的看透一个人。”
“就像现在为父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一样吗。”苏严缓缓的放下杯子,“亦如我也不知道你明明活着,却宁可在北鹰待那么久。”
苏卿颜闻言,微微一愣:“我应该能猜到的,就算瞒的了天下,也瞒不了爹。”
“颜儿,爹不强求你为官为相了,可是……”苏严侧头看着华氏怀里可爱的小外孙,“这孩子可不能没有爹,这宫你不会真不想进吧。”
苏卿颜看着麟儿:“爹,我想麟儿一辈子都这么开心快乐,无忧无虑。”
“他是皇帝的嫡长子,更是唯一的孩子,你这样想是不是太天真了。”
“如果他不是呢,我不是皇后,他不是太子。”女子回头看着自己的爹爹,“那条路太凶险,我舍不得。”
苏严握着杯子的手微微一紧:“我明白了,你是真的累了。”
“是的,太累了。”苏卿颜微微低着头,“所以请爹看着女儿大难不死的份上,这一次就不要再干预女儿的决定了。”
苏严微微蹙眉,深深的看了她一眼,释然道:“好,这一次,你自己做主。”
苏卿颜一愣,她没有想到他爹这么固执的人,这次在如此大的事情上,这么好说话。
“真的?”
“嗯。”苏严含笑点头,“你已经不小了,也有了孩子,还经历了那么多的事情,也应该知道自己要什么了。”
“爹……”苏卿颜微微哽咽。
苏严慈祥一笑:“这件事情就这样吧,不过有件事情你要尽快去了断一下。”
苏卿颜想了想,说道:“爹指的是董兰婷的事情么。”
“嗯。”苏严点头道,“这个小丫头心思挺深的,这是因为君曦忽然发难你被带去了北鹰,不然这孩子的手段也不是吃素的。”
苏卿颜微微蹙眉:“自从妙琴跟我提过之后,我就叫人留意她了,当真是有问题。”
“她是想除掉你啊。”苏严深深一叹,“这女人的嫉妒心我算是见识到了。这次你带着麟儿安热按无恙的回来,我想,你要有防备才是啊。”
苏卿颜点点头,若有所思道:“这件事我会处理的,爹爹就不用操心了。”
“好。”苏严点头饮茶。
苏卿颜吩咐道:“采菽,去准备些老爷夫人爱吃的菜,今天在府上用膳。”
“是。”
苏严笑道:“自从你搬出来之后我跟你娘还是第一次在这里吃饭呢。”
苏卿颜嗔道:“您知道就好。”
在宜人的秋景里,一家人其乐融融的围桌吃饭。可是,苏卿颜的思绪还是不由自主的飘向了远方,那个正在归途中的人。
云千慕此刻正缓缓策马而行,岳清从给后面策马赶来,扬声道:“陛下,千叶王爷有飞鸽传书。”
“哦?”云千慕想不通这个时候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飞鸽传书。伸手接过来,看了看渐渐蹙眉。
“陛下,出什么事了?”
“皇后撂挑子了。”云千慕无奈一笑。岳清愣了一下:“撂挑子是什么意思,皇后娘娘她……”
“我就知道。”云千慕抬头看着青空白云,妖媚一笑,“我好不容易才找到她,这次可不让她胡来。”
岳清见状一个激灵,自己这是已经有多久没有看见云千慕露出这样的表情了,男子缓缓的跟在身后,无声一叹:皇后娘娘,您保重了。
董府。
苏卿颜一身长裙缓缓走来的时候,董兰婷正跪在祠堂。女子纤瘦的背影,带着淡淡的忧伤和孤寂。
“兰婷。”
女子没有回头,淡淡道:“听说你回来了,我原本还想去看看你的。”
“今次我来了,你也就没有必要那么麻烦了。”
“说的也是呢。”女子深深一叹,“我这几天一直在问祖先,为什么你的命能那么大。”
“有答案了吗。”
“没有。”董兰婷看着面前那些牌位,淡淡道,“他们一直沉默着,连爷爷也不告诉我明路。”
“我想,董老将军去世之前应该已经告诉你方向了吧。”苏卿颜说着在她身后缓缓跪下,双手合十,“只是那时你太过执着,所以没有听进去吧。”
董兰婷的背影微微一顿:“为什么,你什么都能知道。”
“有的事情用心去想,就能看透。”
女子摇摇头:“我用心了,可是还是看不透。”心里一片苦涩。
“那就放下,当你放下了,这世间原本困扰你的许多事情就都通透了。”苏卿颜缓缓拜了拜,然后起身道,“你可以过的很好。”
“没有陛下,你能过的很好吗。”
“不能。”苏卿颜肯定道,“但是你要放下的不是他,而是执着。”说着上前,缓缓掏出那块兵符,放在董丰年的牌位前,说道:“这个,我物归原主了,我想董老将军在临终前的那番话我终于明白了。兰婷,不要留在京城了,去你二叔那里吧,他们是你的亲人。”
董兰婷看着那块兵符,没有说话。
苏卿颜缓缓转身,离开了。
女子依旧跪在那里,阳光照不进这幽深的门庭:“爷爷,您说我固执,劝我放下。可却还是顺着我撒这个谎,您的心里就没有一丝丝我能如愿的希望吗。”
董兰婷眼角的泪模糊了她的视线,只见她,缓缓起身,拿起那块兵符,然后越握越紧……
深秋时节,苏府已经习惯了主人的存在。苏卿颜在院子里抱着麟儿的腰,教他走路,可是孩子实在是太小,折腾了几天,终于是放弃了。
“再过一阵子吧。”采菽拿了差点过来,“小姐不要这么心急嘛。”
“这可不是我心急,实在是没有事情做啊,不玩孩子做什么呢。”苏卿颜一把抱起麟儿,然后笑道,“麟儿说是不是呀。”
小家伙玩的小脸红红的,举着手掌应道:“诗……诗……”
苏卿颜无奈的笑道:“我怎么生出你这么笨的孩子。”
小家伙又接:“本……本……”
采菽乐翻了,直摇头:“小姐,您要是实在无聊就还去做官呗。”
苏卿颜嗔了她一眼:“说什么呢,我已经决定不做官了,就在家陪孩子。”
采菽无奈一叹:“小姐,奴婢其实不想逼小姐的,可是……有些情况您也要考虑一下是不是。”
“什么情况。”
“您不做官,也不打算入宫,咱家也没有做什么买卖,这……咱们以后吃什么啊。”
苏卿颜愣了一下:“咱家是没米没盐了?”
“这没有收入,断粮是迟早的。”
“我……”苏卿颜一时语塞,她从没想过自己要为生计着想。
“小姐。”采菽见她动摇了,劝道,“您这虽然是辞官了,可是官印陛下还没有收回,所以上个月的俸禄人还是给您送来了,这眼看陛下就要回京了,咱们以后……”
“别说了。”苏卿颜果断打断道,“让我好好想想。”说着就抱着麟儿进屋了。
采菽耸耸肩,低声道:“您慢慢想。”
可是,这还没等到苏卿颜想出个所以然呢,云千慕已经抵达京城了。
这皇帝凯旋回京,阵势肯定是不小了。百姓夹道迎接,群臣列行跪拜。苏卿颜作为一个“辞官”在家的闲人,自然是只能在家听着采菽说这城里有多热闹。
女子抱着儿子努努嘴:“咱不去凑热闹,啊。”
小家伙却意外的撇撇嘴,一副不高兴的样子。采菽见状打趣道:“小皇子这是想去凑热闹呢。”
“他懂什么,我说不去就不去。”苏卿颜心里其实很想见云千慕,可是,就是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她不知道,有人知道。
当晚就来了圣旨,让苏卿颜次日准时上朝。
女子看着安常在慈祥的笑容,当时嘴角就抽抽了:这……感情所有人都拿她的话当玩笑啊!
次日早朝,苏卿颜一身朝服站在白一川的身旁,皮笑容不笑。
御座上的人含笑看着她别扭的样子就心情大好:“朕听说,苏爱卿想辞官。”
苏卿颜出列道:“回陛下,臣不是想辞官,是已经辞了。”
“哦?朕怎么听说,爱卿领了上个月的俸禄啊。”
苏卿颜嘴角抽了抽,他不会是想让她把银子还回去吧。
“陛下,臣真的不想做官了。”
“那就入宫吧,还做你的皇后。”云千慕理所当然的说道。
所有人闻言都往一旁退了退,人家两口子的事情,他们不参与,不参与……
“那就入宫吧,还做你的皇后。”
苏卿颜站在堂下低着头,抽了抽唇角:“陛下,臣不想入宫。”
“那爱卿是寻着了什么好买卖了?”云千慕一只手支着脑袋,微微挑唇。
“没有。”苏卿颜知道他想说什么,不就是没收入么,大不了……大不了去一处小县城做个父母官,只求衣食温饱就好。
“既然没有,那就请爱卿回答朕一个问题。”云千慕含笑道,“何为三纲。”
苏卿颜不知道他为什么忽然问这个,抬头看了他一眼,说道:“回陛下,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