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病着,护士又看管的严了,孟苏一直没去看新新,算来也有近十天了。这天有了些力气,喝粥也喝得倒胃口了,孟苏便到顶楼去吃饭。本来想要肉串炒饭,可是想起护士说的她现在肠胃不能吃太刺激太油腻的东西,便要了清淡的套餐。还是空桌子。这回有人坐她对面了。
一张涂鸦推到她面前。抬头看,是夏尚禹,不是白大褂的装束,看来是下班了。
“新新让我转交的。”夏尚禹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如春风。
“谢谢。”孟苏看看画笑了,原来是仿树石的草坪落叶,只不过很是粗糙,叶子大的和人脸差不多,人也是抽象型的,脸都是四方的,大概还可以分出男女来。“画的不错。”
“有时间去看看他吧。”夏尚禹说道,声音低了些。
孟苏立刻抬头,夏尚禹却低了头:“新新的时间恐怕不多了。”
孟苏眼睛一酸,夏尚禹何时离开的她都不知道,只是拿着勺子在碗里搅来搅去。直到护士来找她,见她把那一碗饭都搅乱了。
孟苏想了一个晚上,第二天吃过早饭医生来查房,她说她要停止康复训练要出院。医生很是诧异,百般劝说,无奈孟苏意志坚定。最后医生也无法只说让她好好考虑。
孟苏的决定让康复医学部都很诧异,不过孟苏也没解释什么,只是铁了心要出院。院方无奈,同意了她的要求。临出院之前,孟苏去了1号楼,找到了夏尚禹。
显然夏尚禹看到她换了病号服也有些吃惊。
“新新的病,若是用最好的药最好的技术可以维持多久?”孟苏问道。
夏尚禹摇头,“这种病很难下论断,长则一年两年,短则三月五月,但也可能十几二十天。”
“那么,给他用最好的药和最好的技术吧,钱,我来付。”孟苏说道。
夏尚禹一愣,“孟小姐,如果我没记错,你和新新非亲非故,而且你自己也遭遇了不幸。”
“说不上不幸,比别人多倒霉一点罢了。新新才是不幸。”孟苏说道。
“你知道树石的画展了吧?画展的收入全部都捐给新新治疗用,大概有十五万左右。而且,由于画展的原因,最近又有很多热心的人来捐款,所以,新新这段时间的治疗费用足够了。”夏尚禹说道。
“画展是为了这个?”孟苏惊讶。树石自己也是白血病,却将全部所得捐给新新。
“你没看介绍吗?这是其中一个原因,另外一个树石不肯说。”夏尚禹说道。
孟苏点点头:“打扰你了,夏医生,我先去看新新,如果新新的治疗费不够,请一定给我打电话,这是我的电话号码。”孟苏写下了自己的电话,又一次说了打扰,孟苏去了病房,新新正坐在床边画画,小小的背影看着很孤独。
“新新?又在画画了?”孟苏笑着说道。小孩子回过头,一脸的高兴。
“苏苏阿姨,你来了?夏医生说你生病了,苏苏阿姨,你好了吗?”新新放下画板跳下地来到她身边。
孟苏点点头:“夏医生给阿姨你的画了,画的很好啊!新新加油。”
“嗯,我长大了要像树石叔叔那样,画很多很美丽的东西。”新新笑着跑到床边,拿了画板过来给她看,原来画的的是雪中的树。虽然雪花比树叶子还大,不过总算还是六角形的。孟苏笑了,推着轮椅到床边和新新偎着一起涂鸦,玩了好大一会儿,快到吃饭时间,孟苏牵着新新的手去餐厅吃饭。
“苏苏阿姨,以后我们天天一起吃饭好吗?”新新问道,眼睛里带着渴望。
“新新,阿姨要出院了。”孟苏说道,既然只是百分之五十的希望,她不能把所有的时间都押在这里,看看新新忽然暗淡的脸色,孟苏忙说道:“不过,阿姨会经常回来看你的,和以前一样,你好好治病,等你好了,去阿姨家玩儿,阿姨给你买许多好吃的好不好?”
新新懂事地点点头,挤出一点点笑容。
吃了好久,喝了饮料,孟苏送新新回了病房,忍着不看新新恋恋不舍的眼光,孟苏离开了。
离开医院的时候已是下午三点多了,又多了轮椅,打车更不容易。折腾到小区门口,这种社区出租车是不准进的,师傅将她把轮椅和东西都提了下来,好心扶着她坐到轮椅上,还好,孟苏基本没什么行李,只一个平时背的大包便都装回来了,拐杖被她横在轮椅上,迎着小区门卫惊讶的目光,孟苏泰然自若地进了门,慢慢地向自己家行进。快到家门口,一辆黑色轿车慢慢按了两声喇叭从她身边过去了,孟苏也没在意。
开了门进了家,心踏实下来。不过,注定今天要没水喝没电用没有煤气,也没法大清理,今天只好冻一个晚上了。大概拂了拂灰,孟苏把自己扔到沙发上闭目养神一会儿。打算一会儿去小区的服务中心去吃些东西,顺便借那里的空调暖和一下。
冷意渐渐侵入厚外套碰触到皮肤,慢慢渗进肉里直到心里。换了件长款的大衣,随意披了大围脖孟苏滚动轮椅出门了。这里离服务中心有点远,她当初就是为了图清净才选了这里,如果早知道有今天她一定会住服务中心对面的。终于进了服务中心餐饮区,暖气扑面而来,还夹杂着熟悉的薰衣草香。
拐进那家常去的餐厅,叫了常吃的饭菜。看到服务员换了,孟苏端着热柠檬水想着物是人非。因为饿了,也因为好久没吃到所以孟苏很快将那量不小的套餐全部填进了肚子里。
吃完了饭,孟苏坐了会儿,叫了杯咖啡,慢慢啜饮了半个多小时,这才觉得暖和过来了。看看天色也不早,孟苏便拄着拐杖去光临超市,她总得给自己先弄些速食的东西,否则会饿死。买了一大堆的东西放在膝上,孟苏慢慢往回走,家里冰冷得很,在外面多转一会儿也好。低头看腿上的大包小裹,孟苏无奈地笑了,看来轮椅还是有好处的,买多少东西都不怕拿不了。
回了家,趁着还暖和,孟苏用矿泉水刷了牙,擦了擦脸。将家里所有的被子都翻出来扔到床上,不这么着会冻死吧?好不容易把自己转移到床上,孟苏只露了脑袋在外面,觉得鼻端都凉丝丝的。透过窗帘,对面楼的灯火透过厚厚的窗帘勉强露出一点点亮意。这个冬天,孟苏第一次觉得如此寒冷。
第二天,孟苏还是用矿泉水刷牙洗脸,然后便拄着拐杖出门了,打车的时候还是这个方便些。而且她今天要去缴费的地方都不近。天似乎比昨天还冷,孟苏瑟缩了一下,头往针织大围巾里缩了缩,以期隔断从领口处趁虚而入的冷风。
缴费的人很多,孟苏领了号码坐下等着。一个接一个的等,快到中午时分才都缴完了,孟苏觉得自己要累虚脱了。正巧旁边有一家肯德基,孟苏进去点了杯热咖啡和汉堡,挑了靠窗的位置坐了很久。
回到家,水电煤气都有了,孟苏开始坐着轮椅大扫除。折腾得满身是汗家里总算有了点模样。把自己挪到沙发上,空调的暖风柔柔地吹到脸上,孟苏睡着了。再醒,是因为急促的门铃声。抓过拐杖到了门口,从可视电话看到一个年轻的男子和女子,穿着那日画展所见的制服,后面两个工人抬着很大的应该是包装起来的画框。
让他们进来,见是两幅画,孟苏有些纳闷,男子忙解释说,那****刷卡付账的时候他们见到她的名字是孟苏,这另外的一幅画是应画家的要求没有展出的,画家说若有一位孟苏小姐来买画便送给她,若她不来便送到某某医院某某病房。孟苏一愣,问他们树石还有什么交待没有,两人说他们也不知情,只是按照画家本人的意思做的。
他们走了,孟苏开始拆包装。第一幅是她买的那幅灰色。第二幅——在拆的时候她便忐忑不安。拆开了,只见满画面都是红色——一幅飞天,左下角写着画的名字《忆昔》。女子的脸却比画展中的模糊,似乎画家记得不真切了,不过,这样模糊得如同覆了层薄纱的脸孟苏依旧感觉熟悉,一如熟悉梦中和画展中的人。树石为什么要送这个给她?名字叫“忆昔”?往昔又是指什么时候的以往?可惜,树石不在,即便在恐怕也未必告诉她。
推着轮椅四处转转,孟苏将《忆昔》放在了客厅沙发的对面,那幅灰色被她放到了沙发靠背上,然后重将自己挪到沙发上,对着那《忆昔》陷入了沉思。可惜沉思了许久却没有丝毫感觉了。
孟苏决定转移下注意力做该做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