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换了医生,可因为孟苏最艰苦的时候已过去了,所以每天剩下的也只是例行检查而已。
温如的声音很好听,偶尔会和她闲谈几句,夸一夸那还是没有消失的矢车菊。温如有些奇怪问她“为什么送花的人只送矢车菊呢?”
孟苏摇摇头:“大概,这种花便宜。”
温如听了便笑:“要是尚禹每天都能送我一枝花我也开心死了,可惜他那个人比较不懂情调,总得我自己开口要才会送,算来在一起六年送过花儿的次数不超过十次。”
六年,已经六年了,夏尚禹三十岁却有六年是和她在一起的。
六年,是不可替代的。
孟苏听着只是淡淡的笑,心里微微的不舒服。
看看窗外天边正有乌云聚集,隐隐还有闪电和闷雷声。
“要下雨了。”孟苏说道。
温如一愣:“嗯,今年雨水是有些大。”
夏尚禹打电话给她说新新已经回医院来了,天天问她什么时候回来。孟苏想了想让夏尚禹告诉新新很快。
自从温如接手以来夏尚禹基本不出现了,新新的事他也常常是发短信打电话。
孟苏想,这样也好,有的人还是保持距离的好。
比如她和夏尚禹,比如席兖和她。
席兖的电话又响了。
“喂!”
“怎么有气无力的?没钱吃饭了?”席兖的声音愉快得很,像捡着了钱。
“干什么?”孟苏此时正站在窗边看雨,一边还揪着矢车菊。
“不干什么,想你了呗。我好像听到雷声了,万恶的雷啊,耽误我诉衷情。哦,对了,下周你就能见到日思夜想的我了,很高兴吧。”席兖问道,似乎自恋又升级了。
没等孟苏说话他又接着说道:“算了,不用说出来,我知道你这人一向感情不外露,还常常喜欢口是心非,我了解。外面打雷呢我不跟你说了,你快点把电话关了。”
终于说到正题了。
关了机将电话放到窗台上,孟苏忽然惊觉,以前每到雷雨天她都会立刻关机的,可今天没有,她在干什么?她在等席兖的电话——这个可怕的认知让孟苏皱眉。不知不觉中席兖又成了她生活中的一道程序——虽然是她不想要的程序。
默默回到床上,孟苏睁着眼睛快到天亮心里做了决定。
还好那天回家取钱顺便拿了衣服来,早上检查过后孟苏换了衣服去看新新。新新看起来高兴了许多,也许海边的环境真得很适合他。
新新又画了许多的画儿拿给她看,那一大片的蓝应该是大海,一片的黄应该是沙滩,五颜六色的圆的椭圆的应该是贝壳。
新新给她讲他去海边捡贝壳了,还看到了树石叔叔从小到大收集的两大罐贝壳,很漂亮,说着还小心翼翼从枕头下面拿了两个盒子出来,打开是两条漂亮的贝壳项链。
“苏苏阿姨,这一条是你的,这一条是我的。”新新为她戴好项链:“阿姨,你看这里面是照片哦。”
新新的那个是三人照,孟苏这个是她和新新的。
孟苏一直微笑着听他说,也许树石妈妈是对的,新新在自己身边是有些小心翼翼了。
说了很长时间,新新终于有点累了,软软地靠在孟苏身边:“阿姨,我会想你的。”
“阿姨也会想你。”孟苏说道。
阳光斜着照进病房,不觉日已偏西了。
两人一起去餐厅吃晚饭,还是和往常一样,两份套餐,饭后一个芒果汁一个西瓜汁,孟苏拄着下巴看着新新,想着下一次见到新新也许都会不认得了,小孩子一向长得快。
“苏苏阿姨,美国好吗?”新新问。
“美国啊,和我们这里一样的,也是蓝蓝的天白白的云,也有高楼大厦也有花花草草,等你习惯了就好。”孟苏说道。
“阿姨,你也会来美国吗?”新新问。
“阿姨有时间会去美国看你,好吗?”孟苏说道。
新新的眼圈有点红,孟苏忙转移了话题让新新好好学绘画,把他看到的美国都画下来给她看。
孟苏给树石妈妈打了电话,问他们什么时候走,树石妈妈说只要新新愿意随时都可以走,那边已经联系好了医院,树石妈妈还说随时欢迎她去美国,房子里有一间会一直为她预留。
孟苏婉拒了她的好意。
新新飞去美国那天是席兖飞回国的日子。
孟苏去机场回来眼眶有些湿,坐在草坪的大树下看照片,虽然是PS过的但也算是个念想。
电话响了,看看是夏尚禹,孟苏犹豫了半天才接。
“夏医生,有什么事吗?”孟苏问道。新新不在联系自然都会断了,这也许就是最后一通电话。
“没什么,只是觉得你可能心情不好。”夏尚禹说道。
“还好,早就知道的事情心里还是有些准备。”孟苏说道。又准备心里还是会很难过,像是失去了一样很宝贝的东西。
“以后也不是见不到,不要太悲观。”夏尚禹说道。
“嗯,我知道,谢谢你夏医生。”孟苏说道。
一时竟不知道说什么了,正巧那边有护士叫夏尚禹便挂了电话。
叹口气,走吧,以后和这里再没有关系了。
下午温如来查房,听孟苏说要出院她愣了下眉头微皱起来。
“孟小姐,是因为费用的问题吗?”温如问道。
“不,我只是讨厌住院,而且现在的情况只要小心就好也不会有大问题,我还是喜欢住在家里。”孟苏说道。
“孟小姐,我希望你再考虑一下,家里再怎么样也不会有医院的护理条件,况且也容易磕磕碰碰,你也知道你的腿……现在还算敏感期。”温如说道。
“我已经考虑很久了。”孟苏说道。
“既然你这么坚持那也没办法,不过你一定要小心,最好让护工阿姨照顾你到骨头完全长合为止,这期间最好不要活动太多。”温如说道。
“好,谢谢你温医生,我知道了。”孟苏说道。
出院手续很快办好了,收拾着东西孟苏觉得心里像是有一块儿空了。护工阿姨几次欲言又止,孟苏瞧见了知道她大概是担心护理费的问题。
“这几天麻烦你了阿姨,你别担心,是我自己要提前出院的,不会让您退回护理费的。”孟苏说道。
“孟小姐,不用和席先生说一声吗?”护工阿姨问道。
孟苏无奈地笑了笑摇摇头也不结实了,所有人都不相信她和席兖没关系,这是什么世界。
医院被慢慢甩在了身后,孟苏收回视线看窗外。司机师傅是花白头发的大叔,偶尔会从后视镜看她。
“小姐,去哪里?”大叔问道。孟苏这才想起来告诉人家地址。
“哦,司机师傅,麻烦从前面的路口转一下。”看看花店有没有完工。
“家里人很忙没人来接你出院?”司机大叔问道。
孟苏想了想点头:“是啊,都很忙,伤得不重,扭了下而已。”
重新回到家孟苏没了上次打扫的心情只是开了空调把自己挪到沙发上而已,对面是《忆昔》。
从包里拿出贝壳项链和照片,树石正对着她微笑。树石的东西她拥有这么多都已经太多了。
天黑了,外面的路灯悄悄亮起来了,这个时侯不知道新新在干什么,也许正靠在树石妈妈怀里睡着。
刺耳的门铃声忽然响起吓得孟苏掉了手里的照片,这个时侯会是谁来?
按铃的人很有耐心,孟苏的速度去开门的时候铃声还响着。
原来是席兖,也难怪,这种事也就他干得出来。
“干什么?”孟苏盯着那张占满了整个屏幕的脸。
“开门!”席兖的口气一反常态地有些强硬,这令孟苏的眉头一下子就皱了起来。
“我很累,有事明天再说吧。”孟苏欲挂电话。
“你不开门我不介意找人撬锁。”席兖说道。
无赖行径,算了,反正也有话要说有钱要还。
两分钟不到门被拍响,开了门,吊着胳膊的席兖正大口喘着粗气。
“没吃饭?”席兖问道。
“进来坐吧。”孟苏说道。
“没吃饭?”还是继续问。
“吃了。”孟苏答:“你到底进不进来?”
某人不客气,脱了鞋登堂入室,顺便将客厅里所有的灯都开了:“一股灰尘味哪像吃过饭的?”转头巡视一般四处看看便见到了茶几上的照片和项链,走过去细细端详:“这照片电脑做的吧?这男的是谁?”
孟苏从他手里抢过照片放进包里:“坐下,算账。”
“算账?”席兖笑嘻嘻地靠在沙发上:“不用审了,我自己招,从幼儿园开始就有小女生暗恋我,女朋友谈了几个,做过坏事的有几个,其余的都是纯洁的关系。”
孟苏瞪他:“我欠你多少钱?医疗费我知道了,花店装修费是多少?”
想起来了,结清医药费后还有剩的,翻出来放他面前:“这是剩余的医药费,其余的我会和装修费一起给你。”
席兖翻翻小信封里的钱:“精确到一毛钱?我说苏苏,你也客气过头了吧?和我还算什么账?”
“你不要也行,那店就给你了,大抵我用的医药费和花店到明年一月的房租差不多,这样的话就谁也不欠谁了。”孟苏说道,她是决计不会占席兖便宜的。
席兖看了她半晌笑了:“算数学得不错啊。”
“少废话,要么店要么钱,你选一样。”孟苏说道。
“不想要店也不想要钱怎么办?”席兖一副思考状。
“那你想怎么样?”孟苏有点头疼。
席兖居然忽然就那么凑过来了,脸在孟苏面前放大:“我想要人。”
“买不起。”孟苏往后挪了挪轮椅:“该说的都说了,你走吧。”
“你说完了,我想说的还没说呢。”席兖说道。
“跟我没关系,没兴趣听。”孟苏皱眉,这人出了趟国脸皮愈见增厚。
席兖耸耸肩然后很放松的样子瘫在了沙发上兀自慨叹着:“你刚才说的我也没兴趣听不也很有耐心地听完了吗?”
“我不想跟你诡辩,你走吧,我要睡了。”孟苏说道。真累,和他说话赶上斗智斗勇了。
“我不打扰你睡。”席兖说道,看看屋子:“沙发借我就行,实在不行地板也凑活。”
“如果你实在没地方去,门外的公摊面积借你。”孟苏说道。
“狠心哪你,我隔着太平洋给你唱摇篮曲你居然连个沙发都不借。太伤自尊了,我先走了。”席兖终于起身了,穿着鞋还不停嘀咕着。
终于他一脚迈出门槛了,孟苏伸手欲关门却见他又转身折了回来,动作迅速地俯下身抱了她一下又迅疾放开,根本没给孟苏反应的时间已跳到门外去哈哈大笑了,孟苏脸上一阵灼烫感。
用了大力气关上门,孟苏决定以后席兖就算饿死在她门外都不给他开门。
“苏苏,早点睡,一会儿我回家了给你唱摇篮曲。”席兖在门外说道。
不说还好,说到这个忽然想起他的那部电话改天还钱的时候顺带都给他。
这个本来有些伤感的夜晚因为席兖的搅和只剩下无奈了。
不过席兖走了她倒忽然想起了一个重要的问题,席兖到底有没有去报警?如果没有她就要自己去了。
一想到自己差点死掉她心里就难以平静,几乎是立刻的孟苏拨通了席兖的电话,席兖本来笑嘻嘻的,一听她问这个便严肃了,告诉她不要操心这件事,他已经报警并且在积极配合警方抓人。
“没有头绪吗?”孟苏问道。
席兖说暂时没有,再次强调让她不要担心。正事说完了席兖不怕死一样提起了刚才那个拥抱,他说他的怀抱抱她刚刚好。孟苏便一声不响挂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