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士郎哈哈一笑:“一物降一物,你这个混世魔头终于有人收拾了。”
孙熙在背后用眼神射杀他,说:“演员已经选定了,我们赶快加紧拍摄进度吧。贺攸清说结婚以后就不准我出入片场,我想在婚前把戏拍出来。”
“什么都贺攸清说,贺攸清说,你成了老公奴了。”
“黄士郎,如果你不想我夜里给你扎小人,你就给我闭嘴。”
黄士郎吐吐舌头:“我们只有两个月零二十八天,拍摄加上后期制作,再加上排档期,根本就不可能。虽然我们的故事比较简单,只能拍成一个小时左右的片子,但到底也是第一次制作,我要精益求精。”
孙熙气馁:“我知道,我也只是说说而已。看来我只能参与一部分的拍摄过程了。”
“你是个编剧,其实根本不用亲临现场。”
“这是我们的第一部戏,又可能也是我的唯一一部戏。我想亲眼看着它出生。”孙熙的语气无限悲凉。
“我尽量吧,熙。”
“谢谢。”
第二日,两人在拜神仪式上也离开十丈远,黄士郎站在左边,孙熙站在右边,中间横着十多个演员。刘如君与男主角李雨泽站在最中间,大家一齐将香插在香炉之中,李雨泽有意无意间抓着刘如君的手。刘如君把手抽开,对他横了一眼,李雨泽面露尴尬。
开机的第一场戏拍的就是这部片子的结局,男女主角躺在草坪之上,看着漫天繁星。按照剧本,这是男主角与女主角长长的一段对话,反映了这个片子的主旨。李雨泽扮演的人物叫做余乐天,而刘如君扮演的叫做吴怀梦。
黄士郎一声令下:“Action!”
孙熙突然感动地流下泪来,原来看着自己的作品变成实物是这种感觉!她痴痴地看着眼前的余乐天和吴怀梦,他们两个就像从她脑中跳出的剪影,只是他们是这样的逼真。
余乐天与吴怀梦一路小跑,气喘吁吁地到了草坪上。他大字型地躺下来,指着天空说:“看,流星!”
吴怀梦也躺下来,说:“哪有?你骗人!”
“心中有流星,眼中有流星。”余乐天耍起了禅机。
“我看你是想被我打得眼冒金星才是!”
两人笑作一团,吴怀梦突然语气凝重,问:“乐天,你说我们到底是对是错?事实上穿越时空又有什么意义?我们为了这个虚无缥缈的梦放弃学业,还不能获得家人的谅解,值得吗?爱因斯坦的光速理论根本就是挑战不了的权威,年前的中粒子速度超过光速,现在也被证实是意大利科学家出错。我们本来已经被美国科研所提前录取,现在却为了时光机放弃一切,值得吗?有意义吗?”
余乐天淡淡一笑:“人生又有什么事情是真正有意义的呢?梵高的画作流传千古,但事实上他所画的画又有什么意义?一朵雏菊,一个咖啡馆,画下来与照下来区别在哪里?画家无非在做一些浪漫的事,小说家音乐家又何尝不是如此?他们都在做一些没有意义但是浪漫无比的事。唯独我们科学家,做一切都要计过算过,精确到几百位小数点。我们何不做两个奇葩,做被其他科学家取笑的事?”
他转过头来柔柔一笑,一颗流星恰恰划过,在余乐天和吴怀梦的脸上划上完美的弧线。
“KA!”黄士郎大叫。没想到这两个新演员做起戏来如此顺利,黄士郎接下来只补了几个特写,大家就赶到下一个场景。他对孙熙眨眨眼睛:“看来你的愿望有希望实现。”
孙熙笑得见牙不见眼,对着天空许愿。
黄士郎笑她:“又没有流星。”
“心中有流星,眼中有流星。”孙熙套用电影台词,把电话关上,专心许愿。
孙熙实在不明白母亲,为什么总是把自己往外面推。她想花点时间陪她,但是龚真珍老是说:“你那么大人了,老在妈妈身边成什么样子?有空啊,你应该多陪陪未婚夫。还有,你不是喜欢写剧本吗,到房里好好写!”
她想陪着母亲温习粤语残片,还是被她赶回房:“你年纪那么轻,看这些老掉牙的片子干什么!”
无奈,孙熙只有回房写作,看着女儿的身影,龚真珍眼眶发红:“熙儿,你应该早点习惯妈妈不在你身边的日子。”
下午,医生带药给过来,再次劝她:“孙太太,你的病还是应该做化疗。吃药治标不治本。”
龚真珍问他:“化疗是不是能保证百分百痊愈,不会复发?”
医生无语,龚真珍心里明白,化疗只不过拖延死亡时间,她的病无药可治。她曾经看过一本书,说的是作者的真人真事。作者患了癌症末期后并没有求助于医院,而是和老伴一起到山林中居住,每天种植瓜果蔬菜为乐。一年半载之后,她居然不药而愈,癌细胞消失得无影无踪。
龚真珍自问没有作者的福气,她的病是憋出来的,她心中的郁结一日不散,任何灵丹妙药都没有用。回顾一生,她并没有开心过。唯一开心的就是看到女儿终于走上正途,如果能看着她嫁入一户好人家,她就死而无憾了。
她来到后花园散步,微风吹到她背脊,她轻轻发抖。她到房中拿了一件披风,再去看花园中的花花草草。这片花园是她亲手打理的,每一朵花都灌注了她的心血。孙熙小的时候,会傻傻地对着玫瑰花说话:“你好看是好看,但是却不能吃。我想让妈妈把你拔了,种个西瓜,你说好不好?”
想到往事,她会心一笑,摸了摸花朵的枝叶。想到自己死后,这些花的女主人就要易主,她又悲从中来:“还好那时候熙儿已经嫁出去了。我之所以想亲眼看着她出嫁,就是怕她在这个家中像我一样受气。”
透过窗户,看着母亲悲凉的身影,孙熙叹了口气。她们母女虽然相亲相爱,却相知甚少,她不理解母亲的苦闷,母亲不理解她的叛逆。电话铃响,传来贺攸清的声音:“三点钟,贺府,陪我妈逛街。”
“是。”反抗无用,孙熙也与母亲一样选择逆来顺受。不同的是,她的逆来顺受只是一时,而龚真珍的逆来顺受却是一世。
虽然讨厌贺攸清,但孙熙倒是挺喜欢贺夫人,她的脸上总是带着笑容,富态可掬。她喜欢拉着孙熙的手,说:“攸清脾气不好,你要多顺着他。”
这句话听得孙熙暗爽不已。但陪了秦月娥三次,孙熙发现她并不是想买衣服,而是想与她培养感情。她说:“熙儿,我可以这样叫你吗?”
孙熙柔柔地点头,她说:“你在我面前不用那么拘谨。你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话太少。”
“我的话多的能吓死你!”孙熙暗道,“只是怕你承受不起。”
身边的年轻看护搭腔:“孙小姐,我很少见太太那么开心,你有空的话多陪她说说话。”
孙熙点点头,把对母亲的爱转嫁在秦月娥身上:“只要伯母不嫌弃,我可以经常来陪伯母说话。只是以后不用再出来买衣服了,出来三次,伯母没添置什么新衣服,我却大包小包提回家。”每次秦月娥都让孙熙试衣服,连说好看,硬是给她买下。
秦月娥心想:“这孩子虽然话不多,但是心里跟明镜似的。”她笑着说:“好,我们今天就早点回家,你留下吃晚饭。”
孙熙大叫糟糕:“我这不是挖坑给自己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