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节
章程最近一段日子心情不好,跟章龙元给他们的击一猛掌有关。老爸那天把他和章序叫到一起,谈起了他妈住院后,汤志刚父子仨尽心照顾的情况说了一遍,并且着重指出,你们兄妹二人是你妈的亲生儿女,不能撒手不管。那个汤诚小俩口对你妈,不是亲生胜似亲生,世上对后妈能做到这样的关爱,确实不容易,我都感动了。
章序揶揄:爸,我们从小就受够了你的冷酷无情,今儿个是怎么了?动了恻隐之心啦?
章龙元一脸愧色:你们都晓得,爸以前性格暴戾,冷酷,给你妈,给你们兄妹造成了伤害,我向你们忏悔,那天我去看望你妈,就是向她表示忏悔的。人之初,性本善,爸现在良心回归了。
章程:爸,你可别搞错,是妈先背叛你的。
章龙元:不,责任在我,是我所作所为把她推出去的,有些事情你们不一定清楚。
章龙元羞赧地低下头,章程不依不饶追问:什么事呀,说点给我们听听?
章龙元咽了口唾沫嘀咕一句:你妈没说过?……算了,就让这些随我们带进棺材吧。要我说,你妈选择对了,跟我分手后,先后有人介绍了几个,论条件个顶个的都比我强,可是她不眼热,偏偏选择了汤志刚。今天也不瞒你们了,我悄悄打听过汤志刚的人品,人都说,汤志刚虽说人长得不怎么样,家底条件也不怎么样,可心肠好啊。我那天到医院看望你妈,一进病房,一眼就看到他在替你妈剪指甲,你妈的气色也不错,你们说说,他对你妈够不够意思?
章程:嗯,那几天我也看出点眉目,汤老头嘛,对我妈还可以吧。
章龙元:人都要凭良心,你们的亲妈住院这些日子,几乎都是汤志刚父子仨车轮儿似的连轴转着,你们是她的亲生儿女反倒不如人家,说得过去吗?
章序:爸,不是我不去,我是嫁出去的女,泼出去的水,管不了,我妈按理说也是嫁出去的女,我劝你别管了,你也管不了。
章程帮腔:爸,你被伤害得还不惨呀?妈住院事小,晚节不保,失节事大……
没等章程把话说完,章龙元拍案而起:放屁!都说的是人话吗?你们妈妈跟我离婚改嫁,是她的自由,我现在已经完全谅解,毫无怨言,怎么扯上晚节不保?要说失节的是我……
章程、章序眼睛瞪得老大:嗯?
章龙元晓得自己说漏了嘴,这还了得?这种下三滥的事让子女知道了,自己以后还怎么做人呀?
章龙元顿时噎住,面红耳赤不知所措。章程心里一个激灵,爸刚才不是说“有些事情你们不一定清楚”?他追着问“什么事呀,说点给我们听听”,爸只是来了一句“你妈没说过?……算了,就让这些随我们带进棺材吧”,什么意思?难道……爸跟妈之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章序见爸这般模样,也是十分诧异,“嫁出去的女,泼出去的水”,亲妈的事“管不了”,老爸的私秘还非管不可!
两个琵琶一个调,两套锣鼓对着敲,二人紧盯章龙元的脸,一唱一和紧追不放,在连硃炮的轮番攻击下,章龙元恼羞成怒,抓起茶杯往地上一摔,叭一下,碎玻璃四溅,茶水横流,屋内寂然无声。
老爸的暴戾兄妹俩记忆犹新,至今还心有余悸,二人识相,相互对视一眼,同时站起身准备溜之大吉。
轮到章龙元不依不饶了,厉声喝斥:都给我站住!你们刚才污辱了自己亲妈,爸过于激愤,盛怒之下说错了话。我是说,你们妈妈离婚改嫁,要说失败的是我,她没有错,她这几十年,对得起我,更对得起你们,你们再对她怨恨,天理不容!
兄妹二人低头不语,章龙元下了最后通谍:我今天把话撂在这儿,你们可以不认亲老子,不能不认亲妈,你们要是再昧着良心不去照顾她,我就是变成鬼,也饶不了你们!
……这几天,章程脑子里老盘旋着那天的情景,爸说出了良心话,“你妈这几十年,对得起我,更对得起你们,你们再对她怨恨,天理不容!”
爸对妈的态度变了,他自己是不是也要变呢?老是坚持自己的偏见,昧着良心不去照顾妈,还真是天理不容呐,别说旁人了,就连亲老子变成鬼也饶不了自己呐。
说天理,天理还真找上门了,章程的手机响了。读者诸位要纳闷了,前面不是说章程关了手机吗?原来,章程跟客户要经常联系,关手机成么?干脆换了手机号码。这新号码是章龙元那天到医院探望郭芳时,事先就将章程新的手机号码写在了纸条上,汤志刚送他到走廊上,章龙元塞给汤志刚,并嘱咐汤志刚,有事就直接拨这个号码,一定能联系上章程。汤志刚狐疑地盯着章龙元,章龙元拍拍汤志刚的肩说,老哥放心,章程一定会接电话。社会在进步,时代在变,人是会变的,我不是变了么?章程章序也会变,良心人人有,只是来早与来迟。
能与章程兄妹联系上,固然是好事,但章程若是在电话里再给他难堪呢?岂不是自讨没趣?汤志刚始终不敢贸然行事,今天,在王振喜的严厉催促下,这才拨打了章程的手机,果然,一拨就通了。
“喂,你是章程……”,章程听出是汤老头的声音,纳闷了,咝,这汤老头神了,怎么打听到自己新手机号码?电信经营商是不会泄露个人信息,国家颁布了条例,泄露公民私人信息是要获刑的。要不,是客户透露?也不可能,汤老头根本就不认识自己的客户。要不,是章序?更不可能,章序跟自己从小到大,都是步调一致,命运共同体嘛。喔,想起来了,肯定是家里出了“内鬼”!
没等章程追究,“内鬼”就“投案自首”了。章龙元走过来,一脸正色地说:章程,你要是还有良心,就赶紧跟章序联系,两个人立马去医院!
老爸的话不容置疑,章程也以不容置疑的口吻通知了章序,二人分别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