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节
一听说章程章序逃避服侍妈妈的责任，王振喜火了，催促汤志刚立即打电话，立即让他们兄妹二人来！
汤志刚早已对二人失望，宁可自己苦点，宁可让汤诚、沈馨累点，也不愿打电话。话说三遍如屎臭，困为他已经连续多次试过，对方不是敷衍几句就是来上几句貌似恭维实质嘲讽的话，什么“汤叔我妈就交给你了，你全包了吧”，什么“汤诚兄弟一口一个妈叫得多亲热，比我孝顺多喽，就让他多尽点孝心吧”等等，让他下不了台，以至后来索性关机，你汤老头奈我何？
汤志刚了解王振喜的脾气，若是说出了这些，王振喜还不立马去撕了这兄妹二人！当然，汤志刚也没有敢把这些告诉郭芳，若是让郭芳知道了，不是要了她的命吗？
郭芳也多次嘀咕着让汤志刚给章程兄妹俩打电话，她实在不忍心汤志刚父子仨俩再这样累下去，看着他父子仨日渐消瘦的脸，她心疼。可每次看到汤志刚吱吱唔唔为难的样子，终于明白了，心也凉透了，哀莫大于心死呀。
郭芳见汤志刚极不情愿地掏出手机，立即阻止说：别，别打，要他们来干什么？反而生气着恼。有句话叫什么来着……噢，张果老……倒骑毛驴……不，不见畜牲面！
郭芳越想越伤心，竟忍不住搥床啜泣：作孽哟，我，我养了两个畜牲，畜牲！
沈馨替郭擦干泪，小声劝慰：妈，你别愁，天塌下来有长子顶着，还有我们呢。
郭芳紧紧抓住沈馨的手，颤声说：孩子，多亏你们俩了，你们才是妈的亲生儿女呀！
沈馨：妈！
汪大婶也气不过：我来了十天了，亲眼所见，这小俩口子喂水喂饭，端屎端尿，从不嫌烦怕脏。轻声细语，没日没夜服侍，哎，难得呀！啧啧啧，一尺天一尺地，我说一句浑话，就栽跟头磕煞！养儿养女，从尺把长捧到大，到头来，娘老子是活是死都没眼睛向，还养儿防老哩，梦噢！我们乡下有句俗话，叫倚着篱笆不如靠着墙，她婶儿，你的亲生儿女是扶不起的烂篱笆。我坐东朝西说一句，也不怕你见气，你家祖坟没有葬好，养了了两只白眼狼，当初生下来就该扔马桶里溺煞。我们乡下人说话粗俗，你要是介意，就当我放的屁！
彭晓珍：这位大婶实话实说，话粗理不粗。
何炅、韩芬进来，何炅接过韩芬手中的病历夹，翻看了一下说：郭芳暂时还不能出院，建议再等几天，巩固一下疗效，以防复发。
郭芳只是摇头，不住地嘀咕：回去，回去……
汤志刚：何医师，就让她出院吧？麻烦你开点药，我们一定按你的嘱咐，按时给她服药，每天按时到医院输液，好在我家离医院也不算太远，坐九路车也就九站路，反正我们坐车不要钱。
韩芬：嗳，我说你们怎么就不明白？病人好不容易恢复到这样子，百里路都走了九十九了，就差这一里？还说住得离医院不算太远，九路车还要坐九站路，这种病说复发就复发，迟一分钟抢救危险性就增加一分，等到九站路坐下来，再挂号就诊，时间不就耽误了？要是遇上堵车怎么办？你就在车上跳脚吧。若是夜里出现问题，有公交么？打车钱可不是小数目。
汪大婶插话：医生，不瞒你们说，老百姓有病能捱就捱，实在没办法才来住院，医院大门好进不好出哩，多住一天院，就多花不少钱呐，虽说有医保，可自己也得掏大把钱哩，不得不算住点。当官的有钱的命值钱，还要住高级病房，不在乎。
韩芬见郭芳执意要走，急得直皱眉头：我知道你们是嫌住院费高，我就搞不懂，急着出院干什么？是钱重要还是人重要？
何炅：我们是对病人负责，并不是强行挽留你们给医院创效益。医院是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医院从来不缺患者，病床更是紧张，我肯定地告诉你们，这张病床早就有人预定下了，你们一走，立马就有人搬进来。
韩芬：何医生说的没错，我再问一句，是钱重要还是人重要？
汤志刚：人重要，人重要，不过……
王振喜：老汤，别说了，医生，遵照你的意见办。
何炅：那好，韩芬，给郭芳继续用药。
汤志刚见医生离去，担心地问：大哥……这，这该怎么办呀？我是左右为难哩。
王振喜成竹在胸：你别愁，有你大哥大嫂在，没有解决不了的事。
彭晓珍：兄弟，弟妹的身体要紧，其他的都是次要的。治疖子要拔脓根，治病更要除根，有什么难处尽管说，有我们大伙儿撑着，愁什么？
王振喜：嗳，我说胡子汤，老是愁眉苦脸的干什么？我最看不得你猪腰子苦瓜脸，你狗日的是不是顾忌经济上有困难？说呀！你放心，我做大哥的带头砸锅卖铁，众人帮一人好帮，说，还差多少？
郭芳：老汤说了，只要能治好我的病，花再多的钱都不惜乎，不就多住几天院吗？我担心的是把他们爷三个累趴下了，我一个人身体再好又有什么意思？
王振喜：哦，是这回事呀，我刚才不是让老汤打电话把章程、章……嗯，章什么？
汤志刚：章序。
王振喜：喔，章序，两人都叫来么？大家分担点护理任务不就得了。
汪大婶憋不住开了口：一家不知一家，和尚不知道家，嗳，我说这位老大哥，你说得是不错，只是这主意是不是管用还难说哩。我们乡下有句话叫逼着孵的鸡子不孵哩，且不说他们来不来，即使把他们都叫来了，他们不买账，你还能杀他剐他？即使他们不得不帮着护理，人在心不在，故意装憨，憨面筋烧亡人，病人急着要喝水，嘴上喊来了，病人等上半天，一杯水往面前一墩，再瞪你一眼，得了，别喝水吧，先把白眼珠吃饱吧。人是坐在那，只是摸手机，聋子的耳朵，摆设，到最后受罪的还是病人。
一番话让汤志刚听得头皮发麻，犹豫地看看郭芳，似问非问：这？
王振喜恼了：打呀！狗日的磨蹭什么？等下酒菜呀？
汤志刚：他们会来吗？
郭芳嗄了嗓子：就说妈要死了！不来见不上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