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节
凉亭的的石桌上,摆满了水果、点心、饮料,王、彭、韦、何四人各坐一面,边吃边聊,气氛融洽。
王振喜身边,总是围满了人,大家有事没事都喜欢跟他聊。春秋战国时期有信陵、孟尝、平原、春申四君子广招门客,王振喜戏言自己是集四君子大成。不过,四君子是广揽人才为我所用,本君子是广结人缘,共创和谐乐园。
这些年来,王振喜深感遗憾的是昔日的“双胞胎兄弟”,虽近在咫尺却鸡犬之声相闻,老死不相往来,以致他在帮别人排解纠纷时,总有一丝惴惴不安之感,唯恐别人有意无意间问一句“你跟韦兴元和解了么?”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他曾梦到跟韦兴元握手言欢,二人激情相拥喜极而泣,醒来后尚自惆怅不已。第二天,彭晓珍问他昨夜哭什么?他吱吱唔唔搪塞一通。彭晓珍追问,几十年中,再艰难时你还是笑着过,老爸老妈过世都没有这样哭得伤心,这就奇了?
彭晓珍疑惑的眼神盯得他六神不安,只得含糊其辞:再多的苦难我不在乎,老爸老妈生前我尽了孝心,老人家过世我无力回天,再怎么哭无济于事。可世上有些东西……
彭晓珍看到王振喜转身走到阳台上偷偷抹泪,也就不再追问了,也许触动了他心尖上的伤痛了吧,每个人都有深藏在心底的隐私呐。这件事,在彭晓珍心里,一直是个谜。
刚才,这个谜终于揭开了,王振喜将那次梦境和盘托出,大家莫不唏嘘。王振喜感慨地说:世界上有些东西,当你拥有的时候,不知道珍惜,一旦失去了,就会觉得特别宝贵,当你重新得到时,会欣喜若狂,就像今天这样。我扳着手指算了一下,这一天,盼了五十一年零三个月,三万二千八百五十天啦!
掌声,韦兴元手都拍红了都浑然不觉,若不是何玲使劲扯住,不知要拍到猴年马月!
韦兴元抹了一下眼睛,颤了嗓音说:老兄这番话,说出了我们共同的心声,也许是心灵感应吧,我有时觉得冥冥之中总是有人在呼唤,“回来吧,兄弟,快回到哥哥身边吧”。古人说的“贫贱之交不相忘,糟糠之妻不下堂”,说的就是人要珍惜友情,不舍亲情,这是中华民族传承下来为人处世的最高境界。
何玲:可惜现在有些人把老祖宗的教诲忘了,在这些人眼里,“没有永恒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政治家的理念竟被移植到人际交往上,这样的朋友,只有利益的交换,不交也罢。
王振喜:人生一世,转眼就是百年。老人家说过,“人生易老天难老,岁岁重阳,今又重阳”……今天又是重阳节了!唉,想当年,我们风华正茂,如今已两鬓染霜。
韦兴元:岁月不饶人呐。
王振喜:人老了就爱回首往事,你们还记得吗,我们四个人进厂之初,骑了两辆旧自行车,一起到郊外去玩?
何玲:记得,怎不记得!就象昨天的事呢。
韦兴元:你的车,气没打足,彭晓珍坐在后面,你蹬起来特别吃力。
何玲:你头一伸,手一撑,屁股扭动双脚蹬,头上的汗哪,啧啧啧……
王振喜讪笑:恋爱中的年轻人,精力充沛,再怎么折腾都不觉得累。
韦兴元:算了罢,我看你累得张着蛤蟆嘴直喘气,哎哟喂,啧啧啧,有的人是为嘴伤身,还有的人是为老婆伤身呐。
彭晓珍:胡说八道,我们那时只是朋友关系,扯得上老婆不老婆吗?
韦兴元:喔,对对对,你那时还不是王夫人。
王振喜:准确地说,是准夫人。
韦兴元:我对你说,何玲瘦些,彭晓珍胖些,让她们交叉换位。我驮彭晓珍,你驮何玲,可你执意不肯。
王振喜:不是怕你横刀夺爱吗?你小子一贯阴险,不安好心,吴三桂够阴险吧,可他“冲天一怒为红颜”呐。
韦兴元:我有賊心也没賊胆哪,彭晓珍是厂里的第一美人,她铁了心跟你好,我夺得过来吗?
王振喜:朋友妻,不可戏。
彭晓珍:闭上你的臭嘴!那时我是你的妻吗?
王振喜:噢,那时还没定型,用现在年轻人的话说,叫“没搞定”。
彭晓珍:啐!死不要脸。
彭晓珍骂完,又忍不住笑了。
韦兴元:我眼馋哪,可不能画饼充饥,望梅止渴呀,口干舔露水,管用么?无奈之下,只好将就点抓住何玲,滥竽充数了。
何玲杏眼圆睁:放你的狗屁!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姑奶奶是滥竽充数呀?
王振喜:韦兴元啊韦兴元,你别捡到老婆嫌骚气……
彭、何一齐跳了起来厉声斥责,韦只是嘿嘿地笑。
王振喜佯装掴嘴巴:噢,该掌嘴。
何玲不依不饶:不响,再来!
王振喜笑着讨饶:哎呀,姑奶奶,我说错了还不行吗?我是说,韦兴元这狗日的别捡着便宜卖乖,那时,厂里拿得出的四大美人,她们就占了俩,追求的人还少吗?幸亏我们抢先一步,要不然……
何玲:哼,哪里轮到你们这两个……
韦兴元脱口而出:王八蛋。
四人开心地大笑。
王振喜:王八蛋就王八蛋吧,只要有你们相伴终身,叫什么都行。其实,我们四个人的名字冥冥之中就隐含了这几十年的关系走向。
韦、何、彭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他,这种藏匿玄机的话,让他们莫测高深。王振喜故意卖关子将话顿住,呷了一口茶,笑眯眯地拿起香蕉剥皮。三人眼巴巴地盯着等待下文,何玲恼了,使劲一拍桌子,那是石桌呀,岂是拍得的?何玲用力过大,哎哟一声惊叫,捂住手只是喊“疼死了,你这王八蛋害人不浅。”彭晓珍也责怪“说就说呗,卖什么关子?何玲,使劲骂!”
韦兴元赶紧打招呼,“大哥……咝,我怎么也跟着喊起大哥了?”
王振喜哈哈大笑:本该这样。告诉你们吧,那句话这是阴阳符狗日的摆弄卦象时说的。
韦兴元:阴阳符?胡朝阳!
王振喜:对。有一次,他责怪我没有气量,就不能主动一点跟韦兴元和好?接着,为我们打了一卦,诶,还真被他糊弄住了。他说了那句话,我想想确有道理呐。你们想啊,韦、何、王、彭,两两相连就是韦兴元何玲一对,王振喜彭晓珍一对。若是四个字连起来呢,就是“为何忘朋?”
三个人几乎要跳起来,连称“奇了,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