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将军,您有一封密函。”
公孙毅从蜡丸中取出密函,展开一看,仅有短短一行字。
泰城?
自己如何也避之不及的地方。
好无聊!好无聊!
还有十天就要过年了,白府上下都忙里忙外的,小白是彻头彻尾的不在家啊,我连个说话的人也没有。想出去晃晃,小白早有吩咐,他不在家,任何人不得让我跨出白府一步,唉,又被软禁了。
于是我开始试图找事情做。看到小翠她们在打扫屋子,我也跟着帮忙擦花瓶。结果可想而知……其实花瓶一个也没有碎,都被小翠她们及时抢救了。但是,抢救的时候撞断了桌腿两条,椅子三张。茶总管心疼地在账簿上记着“花梨木椅子三张,沉香桌子……”我果断地不去添乱。
看来我唯一能做的,只有做香皂了。前几天做了一批,这几天再努力增加下存货,等年后香皂成型了就可以拿到美女的铺子里去卖了。因为左青和右丹都随小白出去了,其他人又都在忙,所以除了茶默那小子,我没有其他帮手。
本想坚持做个两三天,但毕竟我们两人人小力气也小,这提取氢氧化钠的过程又是个体力活,茶默干完这一天,撂下摊子,不干了。好吧,帮工罢工了,老板我也只能放假了,咱不能虐待童工,是吧。
第二天,我包了第一次出品的三块香皂,趁着大家在忙的时候,悄悄地摸出门去。一出门我就直奔胭脂铺子。正所谓一朝被蛇咬三年怕井绳,如今左青右丹都不在我身边护着,连个小翠也不在,我一个人出门还是有些提防的。
今天的街道不比平常,如今是人山人海,侧身难行。道路两旁摆满了年货摊子,什么年糕啊、金饼啊、福橘啊、芝麻糖啊,都是吃的。摊主一声声诱人的吆喝声此起彼伏,我咬咬牙目不斜视,充耳不闻,还是先办正事要紧。
来到美女的胭脂铺,正巧有客人在。是一个身着湖蓝色缎面宫装的美妇人,身后立着两个丫环。只见那美妇人乌发上别着一支寒冰玉蝶状发簪,耳上吊着一串翡翠葡萄耳坠,手腕上是一只通体透亮的水绿色玉镯。一身行头虽不多,但都价值不菲。大客户!我的香皂一定有市场。
顾店的美女一看到我,就想起我曾在店里买过东西,于是和那妇人福了一福,便过来招呼我。
“姑娘怎的一个人过来了?今次可要置办些什么水粉?”她以为我是为了赶置新年的妆品来的。
我摇摇头,“我今天来,是给你带了一件东西瞧瞧。对了,姑娘如何称呼?”总不能叫她美女吧。
美女抿嘴一笑,“我夫家姓沈,你唤我沈娘子便是了。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那若是我嫁给了小白,岂不是要被人唤作白娘子?心里一阵恶寒。
“你唤我芝兰便可。沈娘子,我今天来,是带了几块我自个做的香皂,呃,也就是你们说的澡豆。”我把油纸一一打开,露出里面的三块香皂来。一块淡黄色的,一块白玉色的。还有一块淡绿色的。
“你取一块试试看。”
她迟疑着选了白玉色的那块,用小刀切成两半,取了其中一半去水盆洗手。不一会儿,便满脸喜色地回来。
“芝兰姑娘,你做的澡豆果然好用得很。比我当家的做的不知好上几百倍。姑娘,可是要将它放在我处寄卖?相信一定可以卖个好价钱。”
嘿嘿,得到行家的肯定,我笑到眼睛都眯成一条缝了。
“沈娘子,我打算和你们铺子长期合作。沈师傅才是真正的行家里手,我不过初出茅庐罢了。由我来提供原料,由沈师傅调香制作,你看如何?至于分红嘛,咱们****开,你以为如何?”毕竟,秘方在我手上,而调香师傅可不止这么一家,分他们家四成利润,是相当可观的了。
沈娘子当即就表示晚上回家把香皂拿给她家相公看,让我第二天到铺子再行商议。
此时,一双素手伸来,却是刚才那美妇人。
“沈娘子,这是?”美妇人把那半块香皂掂在手里,翻来覆去看了看,猜不透是什么玩意。
“这……”沈娘子看看我,不知这还未定下来的买卖,当不当说。
“这位夫人,这可是沈师傅最新的发明,叫香皂。净面沐浴用的,比澡豆好用呢。”我向她福了福。
“发明?”
“就是……这种叫香皂的东西,是沈师傅想出来的,别人都还不知道的意思。”
看到她对那半块白色的香皂很有兴趣,我接着说,“我们这有试用品,夫人不妨一试。”
沈娘子很是机灵地打来一盆清水,取过之前那半块香皂,让丫环给美妇人洗手。
香皂的泡沫很细腻,一和上水,牛奶的香味便弥散开来,很是香甜。
美妇人笑盈盈地接过丫环手中的帕子净了手,“沈师傅的手艺果然名不虚传。不过这三块香皂怎的色泽不同?”
沈娘子也不明所以,便一齐看向我。
我清清嗓子,“夫人有所不知,这便是沈师傅别具匠心之处。刚才您用的那块白玉色的香皂,乃是往里边添加了牛奶,能够滋润养颜。这边这块淡黄色的,往里边添了桂花精油,用了可以舒缓头痛,芳香怡人。这一块淡绿色的,则是加了薄荷汁,这会儿恐怕用不上,到了夏天用起来很是凉爽。”
“果真是稀奇玩意儿……这三块我一并要了。沈娘子替我包起来。”美妇人连价钱都不问,看来平时也是出手阔绰的主儿。
“这……”沈娘子为难地看着我。
我点点头,示意她做主。
“那,太守夫人也是老主顾了,这香皂是新品,我们还没定价。不过费了不少昂贵的材质,大概要买十五两一块。这半块就是送夫人的,一共收您三十两。”沈娘子一边说,一边偷偷打量我,直到我点点头,她才松一口气。
我的预计也是这个价位。普通的澡豆大概是八两银子,长孙家要买到十两或十二两,而我做的香皂肯定要比澡豆好得多,预计买十五两到十八两是比较合适的。以后打出了名气,再适时推出高端产品。
太守夫人很爽快地让丫环付了银子,便拎上采买的胭脂款款走了。那姿态、那举止,唉,这才是大家闺秀。
“没想到,姑娘的运气可真好,这香皂才拿来,全都卖光了。我只好拿这剩下的半块给我当家的琢磨去了。”沈娘子笑嘻嘻地就要将刚才那三十两银子给我,我收下了二十两。
“有道是亲兄弟明算账,我们刚谈好了****开,我可不能转眼就把全部的银子吞了。”
“姑娘,你还没拿成本的钱呢。”说着,沈娘子愣是拨了五两银子给我。
我只觉好笑,哪有两人把银子推来推去的,当下把她的手一按,“沈娘子,说来惭愧,这几两银子就当是我的一点诚意吧。你就再推辞了。今日也不早了,明日我定会过来和沈当家详谈。”
沈娘子便不再推辞。
怀揣了二十两银子回去,走在路上,心情不觉畅快许多。这可是我第一次凭自己的劳力换来的银子,之前不是从长孙家“敲诈”来的,就是靠公孙毅出的本钱赚的。二十两虽少,却是个良好的开始。
手里有了钱,心里就痒痒的,看到路边的小吃就眼馋了,嘴更馋了。我一手抓了羊肉串,一手拿了冰糖葫芦,一边走一边啃了起来。心里想着要赶快吃完,然后装作没事一样偷偷溜回去。
心里正想着,突然身后有人按住我的肩膀。
“冰糖葫芦和羊肉串,荤素搭配得挺好的嘛。”
听到这声音,我头皮一阵发麻。
我凝住心神,尽量摆出一副千娇百媚的模样,缓缓扭转脖子,对着身后的人回眸一笑,“小侯爷……”
然后下一秒狠狠瞪住他,“你想吓死我啊!”我拍拍扑腾扑腾的胸口,还好只是亦美人。
亦小侯爷绞着手绢儿,一双无辜的大眼睛闪啊闪,“我又不是洪水猛兽,你怕我做什么?”
我撇嘴,“有人比洪水猛兽更可怕。”
亦美人笑嫣如花,一把羽扇半遮娇颜:“芝兰姑娘此言差矣,你说的某人恰是一只猛兽。”
对哦,不但是猛兽,还是万兽之王呢。不过,青龙是飞禽还是野兽呢?
我还来不及出声询问,身后赫然响起一个有些嘶哑的声音,“在下可是姑娘眼中的洪水猛兽呢?”
我周身一怔。小……白……
见过巧的,没见过每次都这么巧的。我立刻装作无辜的样子,“当然……不是……您是万民景仰万人朝拜万众瞩目万里挑一的万兽之王……”
眼看小白抬起手,我的包子脸又要遭殃了,我赶紧捂住脸大声说,“万万不可!”
唉,小白已经抬起的手又缓缓放下,这众目睽睽之下,他放着娇滴滴的亦美人不顾,却要来调戏我这小黑皮,怕是那些内心波涛汹涌的老少妇孺要么群殴我,要么会饥渴难耐地扑向小白表达抑制不住的爱慕。
只见他嘴角噙住一丝笑意,在我耳畔说道,“回去,给你一个机会解释。”
又要解释?!
上回关于逛青楼的事,我果然没能瞎掰到天亮。事实上,我才一开口要说话,就被某人堵住了嘴巴,至于怎么堵的,各位有经验的看官都心知肚明,咳咳。没经验的……请自行想象。某白一边堵着我不让我说话,一便不断问我,有没有对青楼的姑娘上下其手?我羞愤交加,你以为我去青楼当禽兽啊,人家我只是为了体验生活啊!可怜的我一直只能发出哼哼唧唧断断续续的声音,调不成调,语不成句。
看着我脸红红地低头不语,亦美人估计是扇子扇够了,小蛮腰一扭,软着声音问道,“天色已晚,人家想到白公子府上用餐可好?”
“不好!”我粗着声音回他。哼,明明看上去这么娇弱,吃得比我还多!
“你凶我……”亦美人翘起了兰花指戳我,“哼,我就知道好心没好报。要不是小霭拜托我派人保护你,你以为你一天逛下来能平安无事呢。”
派人保护我?
我转头看向身后的小白。
“我就知道你闲不住,左青右丹又在外地,只好借了承风的人,负责你在府外的安全。”他一脸无可奈何的说。
难怪,我出来快一整天了,都没人出来寻我。原来臭小白都安排好了。
“那,好吧。看在小侯爷出人出力的份上,允许你到我们家吃晚饭。”
亦美人用扇子戳戳小白,“你家母老虎真自觉。”
小白双眼含笑,“我娘子有自觉,我认为挺好的。”
感觉到那两人在背后窃窃私语,还看着我偷笑,我回瞪他们,“你们俩笑什么?”
小白摆摆手,“说笑而已,咳咳。”
刚才就觉得他声音有点哑,“你感冒了?额,受风寒了?”
“有一些,不碍事。”
我颦住眉头,垫起脚去摸他的额头探体温,还好没有发烧。
“那赶紧回去吧。”回去给你弄秋梨膏吃。
其实时间还早,亦美人和小白到书房去谈事情,我给冲了一杯金银花枸杞茶,给亦美人的则是梅花香片。
亦美人一看小白的那一杯金丝当中点缀着点点鲜红,爱美的因子作祟,他不干了,吵着也要喝一杯。
我只得给这个爱撒娇的大美人加了一个杯子,然后一溜儿跑到厨房弄晚饭。
“小霭,你家母老虎花样儿真多。”亦美人尝了一口这从未所闻的金银花枸杞茶,调了冰糖提味,带点枸杞子的酸酸甜甜,以其说是茶,不如说是甜汤,要是夏天喝冰镇的倒是很舒服。
白霭颇为得意地一挑眉,那还用你说。
“只是,你就这么一头栽进去?且不管她的身份尚未查明,若她真的来自异世,今后你们又当如何?”亦美人说出自己的担忧。
自己几个兄弟都是怪胎,兄弟间几乎不相往来。而自己到泰城认识白霭之后,两人相互知晓了对方的身份,倒是成了莫逆之交。白霭之前对茶晶的感情,自己也是看在心里,疼在心上。明眼人都知道茶晶心里只有金泽,白霭这傻小子自以为是地非要娶茶晶不可。
什么是爱情,什么是愧疚,长这么大个人了却还分不清楚。这回可好,倒是来了个相互看对眼的,虽然凶了一点,精明了一点,能惹事了一点,但是好歹她和白霭是两厢情愿的。
只是,若白霭要娶个普通的人类,白虎那些冥顽不灵的长老们肯定有得一团乱,更何况这个芝兰目前还是个来路不明的小丫头,万一真要从异世来的,估计白虎窝里要乱了天。
“总会有一同进退的方法。”小白微笑着噙了一口茶,这小妮子又有新花样了。她的点子似乎都层出不穷。一想到那个麻烦的家伙,他就止不住的笑意。
亦美人在心里偷偷翻白眼,这下完了,交友不慎,要时刻准备着替他善后了。
今天天气不是很冷,而且小白感冒了,嗓子不舒服,我想还是不要吃火锅的好。我决定就弄几个家常小菜,反正只有他们俩,用不了多大排场。
我先做一道香橙烤肉。这道菜在我原来的世界里,绝对是一道家常菜,至于在这儿,似乎他们都觉得很新鲜。“他们”自然是指厨房的大厨和小工,每次看到我来下厨,他们是既期待又害怕。期待的是可以学习我做的一些他们从没见过的菜式,害怕的自然是我做完料理之后的厨房……如果只有我一个人,往往会把厨房搞得人仰马翻,任何我摆弄过的调味料、餐具、厨具都不会再在原来的位置出现,往往是用到哪里就顺手放到哪里。久而久之,小工们就开始习惯在我每次用完调味品之后顺手帮我收拾放回原处。
香橙烤肉的原料不多,只需要一块上好的五花肉和一只橙子。小厨工已经帮我把五花肉切成片,橙子也已经削掉了皮,剖成两半待用。我把橙皮细细地切丝,放入五花肉中,然后把橙子的汁挤进去。再往里边搁点盐、放了两勺白糖,加点酱油,香油,然后搅拌均匀腌制。
趁着这时候,我开始动手做秋梨膏。秋梨膏不是菜,而是为了给小白治感冒咳嗽用的。我取了几只水梨,削了外皮,然后用擦板擦出梨蓉和梨汁,往里边加点冰糖、姜丝、川贝,然后用小火慢熬。
这会儿可以做京酱肉丝了。先往切成丝的里脊肉里加上盐、水淀粉调匀,再加入香油搅拌。然后另调一碗调味料,里边有盐、白糖、酱油、料酒、水淀粉和高汤。接着把腌制好的肉丝放进锅里用中火炒一下再捞出来,放入甜面酱和料酒,把酱炒香,再倒入肉丝和刚才那碗调味汁,待炒好收汁之后,倒入白水浸过的葱白丝上就成了。
然后,之前腌制好的五花肉可以下锅了。我先把平底锅烧热,搁点油,把腌制好的肉片一块块的放下去煎,等肉片两面金黄就可以了。
“姑娘,这秋梨膏熬了小半时辰了。”帮我守着秋梨膏的小翠唤我。
我过去用纱布把梨蓉那些渣滓滤掉,将汤汁继续用小火熬,吩咐小翠说,“你看到汁液粘稠就可以起锅了。”
我最后还弄了一道红烧狮子头和上汤野菜。七手八脚地忙完这些,王大厨做的水晶肘子冻和贵妃鸡也做好了。虽然这些菜谱都是我教的,但是大厨就是大厨啊,人家做出来的都是超级水准,我自叹不如。
我换了一身行头去到饭厅,小翠她们已经把饭菜上齐了。
看到我换了一身云白锦袍进来,一直懒洋洋斜倚在椅子上的亦美人两眼放出异彩来。他妩媚的凤眼不似经意地扫了我一眼,对小白暗笑道,“小霭,原来你家母老虎打扮打扮,也是能见人的。”
哼,什么话!两次见到亦美人,我不是穿了男装,就是把脸抹黑了,怎么也得让他见识一下我的庐山真面目,不然老以为他们小白吃亏了。
小白懒得理他,自顾拉我坐下。
“你的手怎么这么冷?”他轻触到我的指尖。
在厨房碰的都是生食和冷水,不冷才怪呢。
“翠儿,替姑娘拿个暖笼来。”他捂住我的双手,轻轻按抚着我冻得有些发僵的手指,“可曾好了些?”
“咳咳,你们……能不能回房去做这些事情?”亦美人一手抵着下巴,“我是来吃饭的,不是来长针眼的。”
“这是我家。你请自便。”小白一副你爱咋咋滴的样子。
等小翠替我拿来暖笼,亦美人边抱怨小白人情薄寡,边拼命把筷子往每一道菜里夹了一轮。唉,飞龙一出手,菜都全入口。
饭后,我让小翠端来秋梨膏,然后往里边加了蜂蜜,搅拌均匀了这才是完成品。
我装了一小罐给亦美人带回去,“喏,这给你。是今天的谢礼。回去舀一勺兑上温水喝,可以润嗓子。”
亦美人接过我手中圆嘟嘟的白瓷罐子看了又看,很孩子气地咬住食指歪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你干嘛?”
他抬起闪闪星眸,朝着我语气甚是诚恳问道,“芝兰妹妹,你家里可还有未嫁的姐妹?”
我倒!
嘿嘿,我狡黠一笑,“姐妹虽没有,倒是有一个俊逸潇洒、风流倜傥,无所不能的哥哥。”
我唯恐天下不乱,继而补了一句:“我哥很会照顾人哦……”
亦美人捧着一颗心,沉思片刻,痛下决心说道,“这,容我回去考虑一下。”
考虑你个头!我才不要你这种不男不女的嫂嫂!
“小白……”我看着亦美人灰常认真的思索着远去的背影,突然心生害怕起来,“他,不会真的看上我哥吧?!”
小白难掩嘴角的笑意,“这可难说。承风身边美女如云,也许早就看腻了。”
臭小白,你安慰我一句会死啊,哼!
不过,我能不能回去还说不定,现在担心老哥的终身大事,未免太杞人忧天了。
小白给我披上外袍,“夜里凉了,你多注意身体。”
嗯,这家伙经常突然其来的体贴,还是有那么一点点不习惯啊……我心里其实滴了蜜一样。
“对了,我怎么找不着我那件红色的狐裘了?”今天想拿出来穿来着,小翠替我翻遍了衣柜却找不着。
“扔了。”某人头也不回。
“为什么?那件狐裘暖着呢。”这回我可不依,那可是我唯一一件皮裘呢。
某人停下脚步,“如果我说,因为那是公孙毅送的呢?”
这……那,好吧。吃醋的人最大。如果那满脸写着“我不高兴”的表情可以理解为吃醋的话。
“随你吧。只是可惜了,本来想有机会还给他的。”大不了我去买一件,不然会被冷死。
某人好比三岁的小孩,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他一把把我抱起来,咬住我的耳朵,“小妖精,我让人给你添置了衣裳,明天就能送来。冻不死你。”说着,把我更紧地圈在怀里,把我的手按在他的心口,“这里是不是更暖和?”
这个耍赖的小流氓,真是我养的那只小白猫么?我仰天望天,很想很想狠狠地咬他。
公孙毅一收到探子的回报,便叫吴小官备了马去找公孙况。
“将军,您这是要去哪?”小桃听得吴小官说将军有了小姐的消息,一下慌了神。要是毫无防备的芝兰姐被将军找到,这可怎么得了。
可是,前些日子在街上听人议论说,长孙家不知遭了什么诅咒,宅子里的的仆人死的死,失踪的失踪,就连退休还乡的冯总管一家也在半途遭遇了不测。而深知种种内幕的她,每天在将军府里提心吊胆的过着,生怕哪一天早晨再也醒不过来了。
不行,一定要去找将军。她这么想着,就怀揣着芝兰留给她的信出了房门。
不料,才一转身,竟看到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无声无息地站在自己身后。
慕容雪!
“小桃姑娘,这是要去哪,慌慌张张的。”一向清冷的慕容雪,别说跟下人打招呼,就连看到公孙老夫人也是常常冷着一张脸的。而这会儿,小桃竟看到她的嘴角微微泛着笑意。她的心底一下子爬上无边的恐惧。
“回,回姑娘,小桃正要去老夫人那里。”
“哦?是吗?”慕容雪今日对她很有些兴趣,“我也正要去向老夫人请安呢,就一块去吧。”
小桃刚要推辞,张开了嘴,却颤抖着发不出声来,只得扯起一丝笑容,硬着头皮点了点头,随在慕容雪旁边一同往前院走。
行到侧院栅栏处,却看到公孙毅牵过装备好的马匹,一副要出门的样子。
小桃心口一急,不知哪来的勇气,便脱口而出,“将军,您这是要去哪?”说着,便要冲将过去。
慕容雪想阻止她已来不及,便在身后暗自擎住她的手臂,暗示她别乱说话。
公孙毅回头一看,慕容雪居然和若兰的丫环小桃在一起。小桃眼底分明透出恐惧,而慕容雪则依然清冷着一张脸站在一侧,他心里便明白了几分。
于是,他开口唤到,“小桃,你过来。随我去大学士府。”
“是。”小桃获救一般急急跑向公孙毅。
“将军,奴家也许久未向老夫人请安了,不如就一块前去吧。”慕容雪从长廊上款款行将过来,绝丽的面容泛着微微的笑意,让人不忍拒绝。
公孙毅面对绝色美人却不为所动,依旧冷着声音道,“听闻姑娘近日身体欠安,就不必出门了。你的心意,我会转达给老夫人。福叔,替我送姑娘回驻雪小院。”
旁边一直佝偻着背的老人上前应了一声,向慕容雪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慕容雪不得法,只得忍住怒气,含笑着福了福,随老者去了。
“找我有事?”公孙毅早已知道近月来长孙家接连惨遭不测,但居然无人来公孙府上通报,似乎长孙家遗忘了这个昔日得宠的二小姐。自若兰失踪之后,小桃作为贴身丫环,却极力反对通知长孙家,似乎很笃定若兰根本不会回去。这,极不合常理。如果若兰只是误会他要纳妾而出走,那毫无疑问,一个常年长在深闺的富家小姐必然会选择回娘家,甚至可能动用娘家的一切势力来反对夫君纳妾。而若兰却可以毫无留恋地走了,连娘家也没回,不可谓不蹊跷。小桃必然是知道内情的。所以,他选择等。
“将军。”小桃福了一福,“我,有很重要的事要告诉将军。”
公孙毅招来吴小官,让他赶着马车带小桃一起去公孙况的府邸。
“你说,若兰根本不是长孙家的二小姐?”
小桃跪在地上,向公孙毅两兄弟坦白了芝兰被迫代嫁的事情。
“是。嫁给将军的是芝兰姐姐,她原是二小姐的贴身丫环。二小姐若兰如今正是太子的侧妃。”小桃摸索着,从袖子里掏出一封信。
公孙毅展开信一看,果然是娘子的笔迹。
“小桃,我要走了,我去找回家的路。时机合适之时,你可以告诉公孙毅事情的真相。他是明理之人,必不会迁怒与你。如有危险,可求他庇护。这些日子,谢谢你。长孙家给的嫁妆都归你,就当是我借花献佛。”
公孙毅看完信,久久不语。
“这就能解释为何弟妹远走他乡,也不愿回长孙家了。只是,长孙若兰怎么会成了慕容若怜?还成了太子侧妃呢?”公孙况对这事情也是百思不得其解,“即便如此,长孙府上那些离奇死亡或失踪的下人,又是怎么一回事?”
小桃摇摇头,“我也不确定。也许都和二小姐有关。芝兰姐姐一知道二小姐成了太子侧妃就连夜逃了,再之后就听说长孙家连连出事,我很怕自己就是下一个死掉的人,所以才敢把事情都说出来。”
“她对我居然毫无留恋?不相信我能保护她。”公孙毅捏着那张薄薄的纸,熟悉的字迹,相信他会保护个丫环,却自己选择逃开。
“其实。”小桃斟酌了一下子,还是鼓起勇气说出来,“其实芝兰姐姐一直觉得将军很好,公孙老爷和公孙夫人对她也很好。若不是,若不是将军那些日子在慕容姑娘面前让芝兰姐姐难堪,也许她会留下来。”
公孙毅心里苦笑,对慕容雪的殷勤不过是为了……完成大业,纵使芝兰现在仍在面前,怕是自己也百口莫辩。失去了信任,宁可自己面对生死的危险,也不肯雌伏到自己的羽翼之下。这才是她的个性。
“你可知道芝兰去了哪?”
“奴婢确实不知。芝兰姐到长孙府的时间不长,去年六月里才来的。听说是家里出了事,她撞坏了脑袋,不记得之前的事情了,然后就被人卖到府里来。”
这么说,芝兰在泰城出现的消息,小桃确实不知道。而此去泰城要六七天的路途,眼下就要过年了,宫里事务繁杂,一时半会走不开。既然知晓了她的落脚点,便不急于这一时。
“小桃,待会让吴小官带你回去收拾下东西,今天你就搬到大学士府去陪老夫人。”既然慕容雪是太子的人,那么他们要杀小桃灭口也是不无可能的,尤其是刚才那一幕。
“谢将军救命之恩!”小桃跪在地上响响地磕了三个头。去了大学士府,就可以避开慕容雪了。她觉得这个清冷的女人越来越阴寒了。
“小毅,你有没有觉得,看似毫不相干的事情都纠缠到一起了。”皇子间的争斗,慕容家的势力膨胀,长孙家接二连三离奇的怪事,还有自己家里的弟媳出走。这些事情,内在却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之前探子回报说泰城出现了一家叫‘火锅店’的食肆,我怀疑和芝兰有关系,便让探子继续守着。结果他们果然在那里见到芝兰出现。”一下子把‘若兰’改口成‘芝兰’,公孙毅并没有不习惯。似乎,这个名字更适合她。
“泰城?”公孙况也知道这个地方,对于自己的弟弟意味着什么。
“事情的关键还是在真的长孙若兰身上。她究竟是如何换了身份成了慕容家的三小姐,得以名正言顺地嫁给太子。”
“嗯。太子耳目众多,不可能平白受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蒙骗,可想而知,慕容若怜就是长孙若兰这事情,他是知道的。”
“慕容家确实是有一个三小姐,但她分明就是太子放在你府上的慕容雪。太子爷正是知道她的身份,才将她从渲鸾院中赎身出来。他抓住了慕容家这个丢脸的把柄,随时可以要挟慕容家族。而没想到的是,慕容家炮制了一个母亲身世显赫的三小姐,太子爷居然心甘情愿地纳为侧妃。”
“慕容家此举意义究竟为何?若只是为了在这场争夺战中表明立场,大可不必做这些,家里明明还有个嫡出的四小姐。”
“太子爷的心里有怎么想的?他可不是任人摆布的个性。”
“你是说,这完全就是太子和慕容家唱的一出戏?”
“也许吧,事情比我们之前想的,要复杂得多。”
“那我,该去拜见一下我的岳父岳母大人。”公孙毅讪笑道。去长孙家,总会发现一些蛛丝马迹。
“不好了!大公子,二公子。”将军府上的门房阿福跑进来,破着嗓子说,“小桃,小桃死在马车里了。”
公孙毅和公孙况两人一惊!疏忽了。两人赶紧往公孙毅府上赶。
回到院子,吴小官边抹眼泪,边呜咽着说,“我一路赶着马车回去,到了院子,叫小桃下车,她没应。我撩开帘子,看,看到她头上中了一箭。”
这孩子虽是公孙毅的近侍,但从没上过战场杀过人,这头一回看到死人,还是自己很熟悉的玩伴,当下便吓得软了腿,瘫坐到地上,抖个不停。
李管家一看出了人命,赶紧差了看门的阿福过来通报。
公孙毅仔细查看了马车,右面窗帘上破了一块。那只箭是从窗外射入,正中小桃太阳穴。
“小官,你一路回来可曾有何异常?”
吴小官抽泣着摇摇头,又想了想说,“经过常安巷的时候,前面有个挑柿饼的老汉挡了路,和他争执了两句。”
“他如何挡的道?”公孙毅半眯着眼,直觉这个老头有问题。
“他似喝了酒,摇摇晃晃地挑着两个筐子,装了不少柿饼。常安巷不算窄,可他偏要横着担东西,马车过不去,我便停下来和他吵了几句,他这才偏到一旁让了路。”
哼,小官被人设了局。小桃就是在他吵架之时被人射死的。
怀里揣着那张薄纸,她简单的托付此刻如千斤坠一般沉重。
这回让她失望了。他连她的一个奴婢也保不住。
“看来,去长孙家探路的事情得从长计议。”公孙况略一思考,“若小桃活着,你大可指证长孙家骗婚。可是,这些奴仆全都死了,你贸然前往,长孙家反咬你害他们女儿失踪,这事闹开了更麻烦。”
“你是说长孙家和慕容家,也是一条绳子上栓着的?”
公孙况挑挑眉,你以为呢。不然怎会不去找为了逃婚而离家的女儿。
公孙毅从袖里取出芝兰留给小桃的那封信,这是最好的证据。
第二日,公孙毅策马来到长孙宅院。
门口有个小厮正在打扫,看到有个戴面具的生人来,便瑟瑟着上前询问:“这位公子,请问,你找谁?”
公孙毅略一颔首,“你们老爷可在家?”
小厮面有难色,“老爷这几天生了重病,恐怕不能见客。”
病了?
“那老夫人可在家?”
小厮点点头,“在的,只是,连老夫人也病了。如今是大少爷在主事,要不,我替您通报大少爷一声?”
大少爷?那个素未谋面的长孙峻峰?会会这个从未谋面过的“大舅子”也好。
“少爷,门外有一个戴了面具的人要见老爷和夫人。”
戴面具的?这全国上下,成日戴张面具行走的,除了自己的“妹夫”玄武将军公孙毅还能有谁。
“他可是叫公孙毅?”
“回公子,正是此人。”
“他是二姑爷,去迎进来吧。”既然都找上门来了,自己岂会怕了区区一个公孙毅?
看到大门外迈进来的人影,长孙峻峰迎了上去。
虽说是亲家,两人却是初次见面,不由都暗自打量对方。
公孙毅一身玄色暗金祥云锦袍,负手而来,整个人看上去倨傲冷淡,有一种与生俱来的威严感。他的脸上一如既往地覆着一张邪魅如魍魉的面具,让人不寒而栗。
而长孙峻峰,棱角分明的五官,鹰隼的鼻翼,略有些凹陷的眼窝里,一双灰眸透着精光,饱满厚实的双唇抿成一条线,看到公孙毅走近了,嘴角往上抬起一个浅浅的弧度。
“不知将军今日光临寒舍,有失远迎。”长孙峻峰朝公孙毅行了拱手礼。
“听闻长孙老爷和夫人身体不适,正巧路过此地,便来看看。”公孙毅见长孙峻峰言辞疏远,自己也不必装热络。大家似乎对某些事情都心知肚明。
“家父家母只是略感风寒,将军费心了。”长孙峻峰轻巧地把问题拨过去,“倒是奇怪,我二妹怎的没同将军一起回来?”
公孙毅抿了一口清茶,气定清闲说道,“夫人还在云州的别院小住,近日便会返回长安。倒是,听闻长孙老爷和夫人病了有些日子,却不见人来我府里通报,这就是你的不是了。即使若兰不在,告诉我一声,也好让我尽尽孝道。”
“家父母确实已有好转,不碍事。佳节将至,不便将此小事惊动贵府。”
“我今日既然来了,不妨就让我见一下令尊,等令妹回来了,我也好有个交代。”
“阮乐。”长孙峻峰朝身后的小厮吩咐到,“去看看老爷醒了没有。”
不一会,那小厮回来回话说老爷醒了喝了药又睡过去了。
长孙峻峰一脸抱歉,“家父精神还是不济,不妨等若兰回来,你们再来吧。”
公孙毅也不多言,“那请多保重,过几日再来拜访。”
公孙毅一走,长孙峻峰立刻招来亲信:“晚上加紧老爷夫人房外的布防,闲杂人等靠近,一律杀无赦。”
哼,公孙毅岂是三言两语就能打发的,他不深究,想必只是来探个路。
而公孙毅出了门,却没有回自己府邸,反而骑了马朝大学士府去了。不一会儿,一顶软轿也停在了大学士府门口,公孙况大公子大摇大摆地下了轿。
公孙毅正在向公孙夫人和公孙老爷说明这两天发生的事情,公孙况从门外走进来,兴奋地说,“小毅,正如我们所想。那长孙老头和老夫人已是奄奄一息,我探了一下脉息,显然是中毒了。”
公孙毅笑道,“长孙峻峰此时定在加紧防备我们夜间查探。”
公孙况喝了一大口茶,“晚上去?傻啊,大冷天的,睡觉要紧。”
“毅儿,你刚才说那长孙公子的相貌,可是长得像西域人?”公孙夫人问到。
“正是。他的外貌完全不似晋国人,更没有一分相似长孙老爷和夫人。”
“那他和他的两个妹妹,可长得相似?”真的长孙若兰,公孙老爷和夫人并未得见过。
“他和长孙若兰更相似些,不过她们姐妹二人都是黑眸,不似他的一双暗灰色的眼睛。”
“看来,他未必是长孙家的血脉。长孙一门都是长安人士,不曾听闻与西域外族通婚。”
“现在我们该如何?”公孙老爷深感此时复杂,背后不知藏着多大的秘密。
“打草惊蛇。”公孙毅吐出这四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