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二字,究竟是如何写的?
人的一生,
或许,只是为了那场无可躲避的历练。
当历练结束,所有便回去原点。
而我们永远也不会知道,
我们到底失去了多少。
……
冥冥中,不知是谁,
悄悄在幕后数着那一次次的擦肩而过。
最终,遗留下的,只有记忆。
唯有记忆。
Z城北区医院。
在数十名保安护送下,黑发男子冲下车,拨开人群,一路朝急救室飞奔。
整个北区医院被闻讯而来的记者拥堵,除了M&S的保安,警察也现身维持秩序,整个医院喧闹不堪。
然而,他却什么都听不到。
那条走廊,就像怎么也跑不完一样,他跌跌撞撞的止步,拽过长椅上垂头坐着的长发男子,原本美丽安静的脸孔已是一片扭曲的死白,“……覃南呢!她人呢!?”
尤澧吃力的抬起视线,凌乱衣衫上的大滩血迹一片刺目的红。
他动了动唇,却发不出一个音。
旼基转身看着急救室的门,赫得欲破门冲入。
“旼基!”尾随而来的林凯一把抱住他,“冷静!她不会有事的!”
“怎么冷静!?”他回头,眼神惨白到骇人,“你叫我怎么冷静!?”他将手指插入发间,低头抵住冰冷墙壁,浑身抑制不住的颤抖。
“一切都好好的,昨天一切都还是好好的……”
她不能有事,如果她出事,他也会活不下去……
手术室的灯暗了,医生没有开口,只是惋惜的摇摇头,那一刻,他只感觉坠入了地狱。
……
三小时前。
尤澧算算时间,估计那两个人应该已经碰上面了。这时林凯来了个电话,问说既然今天放假,不如一起去喝酒算了,反正两个都是孤家寡人。他淡淡道这样明天他们可能会登上娱乐版头条,标题名字是冷酷造型师与头牌经纪人的禁忌恋情。林凯听了在电话里笑,最近可能是被那对幸福的小恋人影响,他心情总是不错。
结果未等他们确定是否去喝酒,尤澧的手机就自动收线了,低头查看后才发现昨天忘记充电,手机自动关机。
他淡淡摇头,边低语着倒霉的情人节边发动车子,准备返回市内。
事后,他一直不敢想,如果那个时候迟一分钟开车,或者没有走那条路,结果会变成如何?
路口等红灯时,他不经意回头,看到了等在一旁车道的车。尤澧开的是旼基的保姆车,车上都是变色玻璃,里面可以看见外面,外面的人却看不见里面。
而这么转头一瞥的瞬间,红色正巧变绿,旁车道的车子缓缓驶出,后面还跟着三辆同款式的车。当中间某辆车擦过时,他惊骇的愣了片刻,接着发动车子尾随其后。
他没有看错,车后座上,闭眼静静靠着椅背的人是覃南。虽然没看清她身旁的人是谁,但他能确定不是凌旼基!
而且,那条不是回市内的路,那条是去机场的路!
可能出事了!
他跟在车后,拿起手机才想到刚才已经没电。他狠狠摔掉手机,踩下油门,打算超车拦截。
然而,前面那四辆车却一一停下,其中三辆反过车头,截住他的车,只有一辆绕开继续朝前走。
他肯定,覃南一定在那辆车里!
尤澧低咒一声,看了看公路两旁无人的大片田野,酷脸愈加冷凝。
年轻时,曾有段时间他迷恋赛车,也为此受过几次小伤。那时,他的她总是在一旁苦心劝着,希望他不要继续,她很担心,怕总有天会出事。可惜,那时的他从没好好听过她的话。
直到那次——他因好胜心太强而和公路上素不相识的人飙车,结果发生了严重车祸,他受了重伤,而坐在副驾的她却再没睁眼……
时隔多年,每每想起,依然是鲜明的痛楚与悔恨。
那年后,他再没开过快车。
只是今天,他却不得不将这所有一切都抛去脑后。
唯一清楚的,是覃南在前方的车子里,而他必须冲破那三辆车,并且甩掉他们!
薛之彬看了眼后视镜,将身旁的人挪进自己怀里,随后拨了电话。
十分钟后,车在公路的岔道口停下,那里早已停着另一辆车。另辆车上的人见他出现,赶紧下车朝他恭敬的行礼。薛之彬抱着依旧昏迷的覃南,接过车钥匙,将覃南安置在副驾位置并为她系上了安全带。
换车之后,他吩咐了那两个司机几句,便自行驾车离去。
不会有人再来阻挡他,他要带她离开,哪怕只是以这种方式,他也要带她离去。回去巴黎,回去原地,重拾他们的过往,重拾他失去的爱。
他握着方向盘,向来犀利的眼底却满是无奈坎坷。
如此骄傲的他,终是认输了。他用以往不屑的方式,强留一个并不爱他的女人在身边,对薛之彬的人生来说,这是多么可怕的改变。
这个女人,将他的情感、自尊、荣耀以及未来,统统都踩在脚下,可是——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我依然没法停止爱你?”周身没有第三者,她亦昏昏沉睡,他才允许自己说的如此卑微。
一直以来,他总认为在这段关系中,是他在主导,是他在掌控,最后却发现,她从一开始,便没有完全走进来。在她内心深处,一直有那个人。只是,她太过安静,太过温和,所以他永远都不知道在那池静潭之下,掩着什么。
他腾出一只手,悄悄抚上她笔直乌黑的发。
认识相处多年,他从没见她留过这么长的发,总是一过肩膀便剪去。现在回想,难道连她的发也只为他留?
心头的情绪在翻涌,他难以压制,一脚踩下刹车,车在路边停下。
他深深呼吸,望着公路远方的天空,微眯起眼。
这一刻,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这一刻,她却突然睁开眼。
短短几秒,她已弄清楚现状。她屏着呼吸,一手摸向安全带搭扣,一手则朝车门探去。
“门我上锁了。”冰冷的声音传来,薛之彬没有回头,触觉却依然敏锐。她如此快速醒来并不出乎他意料,他知道自己下手并不重。尽管曾想过毁掉她也在所不惜,但真正做起来,还是有些困难。
“你疯了么?这样算什么意思!”她伸手越过他想去开锁,却被他一把抓住。他的目光扫到她身上,是几近疯狂的阴霾,“对,我疯了!如果这么想能让你认命,那就当我疯了吧!”
她沉默了片刻,开口,“为什么非要是我?”
他自嘲一笑,接口,“是啊,为什么偏偏是你!”话落,他收起所有表情,启动车子。车子在公路上飞快行驶,她看着他俊冷的侧面,看着他眼底的决然,顿然发现这个男人是认真的!他说过不会让他们幸福,所以他要把她带走!
“停车!”她开始大喊,他却倘若未闻,只是加快车速,仿佛只有这样,他才能真正将她带走。
速度已接近100。
“薛之彬!停车!你到底要带我去哪!”
“巴黎。”他只冷冷吐出两个字。
巴黎!?
想到还等在摩天轮下要与她共度情人节的旼基,一股无望的悲伤将她包围。她再也顾不得其他,再度伸手越过他去开锁。车门锁成功被解,她立刻转身欲开车门。
“你疯了!现在车速是一百!”他一把拽住她,语气急迫,神情明显慌乱。
“是啊!你疯了,我也疯了!可是,我只知道我要回去!旼基在等我,我一定要回去!薛之彬,算我求你,放手好不好!”
“不可能!”他一手拽紧她,一手继续开车。
急速的车内,她用力挣扎,他则紧紧拽着。他们彼此执着着自己的内心,分毫不肯相让,而意外偏偏在此刻到来。
险险的度过一个拐弯后,他们的车子已歪到反车道上,迎面而来的货车拼命摁着喇叭,要踩刹车已经迟了,他用力打过方向盘,速度太快,力度太猛,车子在瞬间翻身。
刹那间,她只感觉他飞快的扑过身护在她身前,接着天旋地转,她就像是海上被狂风暴雨席卷的小船,身体失去重心,随着车子的翻滚撞击摩擦而分崩四碎。
一切重新平静下来后,整个世界都远去了……
有温热粘湿的液体沾上她额前,她尝试着睁眼沉重的眼皮,入眼的一切皆是鲜红。狭小的车身空间内,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薛之彬满脸鲜血被压在她身下,他的头因为护住她而撞上了前窗玻璃。
“快出去……车会爆炸……”他的声音嘶哑而焦急,她只感觉他正在用力推她,车门因变形而卡住,他只能从破掉的前窗处推她。他的左手被卡住,只有右手能使力,他不顾一切的推她,终于死命将她推了出去。
“薛之彬……快出来!”一被推出去她便闻到明显的汽油味,一旁货车上的司机已经下车,奔跑过来扶住她。她叫喊着推开他,重新趴在车窗前,死死拽住他的右手,“出来!快点出来!”
他看着她,惨淡一笑。
她并不知道,他不光是右手被卡,腰部以下几乎都被卡住了。
见到那笑容,她的心刀绞一般,疼痛、自责、惊恐,所有的情绪潮水般涌来,她放声痛哭,“薛之彬……快点出来,你在干什么!……你这个疯子,快点出来!”她拉着他,一边大喊着要身后的人找救护车和消防车。
视线已被血模糊,他忍着剧痛,握紧了她的手,“对今天我的行为……我不会说任何道歉的话……”他看着她,那双被血污覆盖的深棕色瞳底依然执着桀骜的光,“覃南,究竟为什么……为什么,要让我在爱上你之后……再用那种方式把我抛弃?……覃南……”那桀骜的目光,一点点黯淡下来。身后的人打完电话,又上前拉她。流淌一地的汽油上已窜起火苗,那人不顾她的哭喊与挣扎,用力把她拖开,拖离……
“薛之彬……”他的手一点点自她手心滑开,她的叫喊变得嘶声力竭,泪水不停的流,可是她抓不住他,她被强迫着后退,唯一能做的只是看着他,看着他……
公路后方,突然发出惊天爆炸声。
尤澧一个刹车,惊诧的看着升起的黑烟。
之前追上车子后,覃南却不在那辆车内,他只得在这四周来回寻找。难道,那会是——他不敢迟疑,立刻掉转车头奔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