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一番急驶后,在运河大桥的某个桥洞下停车熄火。
覃南抱着双臂,身体仍在轻微颤抖,透明的泪珠挂在她纤长的睫毛上,随着她的动作而抖动,再无声落下。她的脸孔苍白的近乎透明,唇上还带着血迹,她坐在那里,之前的惊恐令她脆弱如一张白纸。但此刻,她却咬着牙关,死死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
尤澧取出纸巾,动作轻柔的帮她擦去泪痕与血迹。
“想哭就大声哭,不要忍,这个时候没人要求你忍。”他抚着她的发,动作声音是连他自己都意外的温柔。然而,此刻,他知道她需要这种温柔。
“……尤澧,”喃喃的,她发出梦呓般的声音,“是不是,是不是我错了?……所以,他才会那样生气……他以前,不会那样的……从来都不会。是我的错,对不对?”当初那样子的话,那样子的悔婚,那样子的离开……所以,现在她该为那些行为付出代价了?
“他是个变态,别去理!”他转过她的脸,“看着我,不要把那些都怪到自己身上!谁说你做错了?没有!覃南,你记住,你没有错!你只是忠实于你自己的感觉……”泪水再一次自她脸颊划下,浅棕色眼底,满是绝望与悲伤,几乎教人不忍再看。他伸开手,将她揽入怀里,抚着她的发,拍着她的背,细细的安慰她。
尤澧表情虽然总是冷酷,散着拒人千里之外的疏淡,但他的怀抱却依然的温暖,就如同亲近的家人一般,可以为她遮挡风雨,让她尽情流泪。
她偎在他怀里,悄悄闭上了眼,任泪水肆意流下。
她并不知道,在她渐渐安心的此刻,拥着他的人却因怀里的清瘦柔软而缓缓皱起了眉。淡漠的瞳底,有隐约而莫名的思绪在起伏。
原来,即使一开始作为旁人,抱着淡然超脱的态度去看一段恋情,时间一久,心底也会发生微妙改变。
那些是他所不能控制的情绪,就在他看着,陪伴着的时候,一点点在他心里滋生,并逐渐云涌。
覃南,为什么,你会是如此令人心疼的女人呢?如此心疼,令他不得不记挂,不得不去关心,到最后,难道连他自己的情感,都要赔进去?那些,他曾经以为,早就随另一个人的消逝而消失的情感,那些他以为这一生都不可能再有的情感。究竟是在什么时候,悄悄的在他心中蔓延开的呢?
尤澧无奈的微叹,缓缓而不易觉察的收紧了他的怀抱。
而同一刻,车内的两人都不会知道,某台照相机已经悄悄聚焦并对准了他们。
回到酒店楼上的套房,韩亚儿取下墨镜和披肩,拉上窗帘,走去沙发前坐下,抚着薛之彬硬朗的俊冷脸庞,开始允吻他的耳垂和脸颊。
惑媚的美瞳,傲人的身材,还有缀着水钻的美丽指甲,都是男人抗拒不了的诱惑。但是,他却逐渐皱起眉,最终推开了他。
“怎么了?”韩亚儿的声音因欲念而沙哑柔媚,尖细的手指游走在他脖间,衬衣钮扣很快被一颗颗解开。她再次附身压上,性感的红唇移至他饱满的唇畔,呼吸厮磨。
一阵香水味袭来,薛之彬的眉皱的更紧。他不耐的挥开她的手,一把将她推远,干脆站去了窗边。
她扯开一抹艳丽的寂寞笑容,为自己点上烟,“难得有空聚几天,开开心心陪我不行么?”
他脱下西装丢在一边,冷冷回了句,“我可不是你的男宠,要开心自己找人解决!”
“薛之彬!”水晶烟灰缸伴随着尖叫在他脚边被砸个粉碎。她可以容忍他的冷淡,但绝对无法接受他如此恶毒的言语,“你把我当什么人!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每次只要一提到那个女人就立刻变脸,好啊!今天让你见到了啊,看看她那样一个人有多少手段,凌旼基,尤澧,周旋的真是精彩!怎么,她给你脸色看了?所以现在就要拿我来泄愤!”
“你最好闭上嘴。”对于她的激烈,他一概无视,依旧维持着森冷犀利,“我从没说过你可以管我的事,要发威去找别人!”
“别人别人!你只知道让我去找别人,我现在是你的女人,你居然你的女人去找别人,你还是男人吗!”
“我的——女人?”像是听到了无聊笑话,冰冷的瞳底迸出锐利笑意,“别忘记当初你我是怎么走到一起的!”
看着他挺拔却遥远的背影,韩亚儿的唇微颤起来。是的,从一开始,他们便只是各取所需的关系。她的歌手事业遭受威胁需要协助,而他则需要一个女人来发泄。其实她一开始就清楚,之所以他会带着她在各处高调亮相,为的是要告诉那个失踪的女人——没有她,他照样过的很好!不是她抛弃他,而是他不要她!
那一晚在上流圈和各大媒体前的悔婚,令他开始恨。韩亚儿几乎可以猜到,薛之彬心中曾存在以新恋情逼覃南回来的念头。假如一个女人真爱那个男人,也许她会在痛苦绝望之下再度出现。可是,一个月,两个月……她始终了无音讯。
到最后,她的现身竟是一则与凌旼基复合的新闻!
她忘不了当时他的眼神,他撕毁报纸时的动作,还有充斥他全身的愤怒火焰。这个骄傲的男人,这个拥有一切的男人,竟被一个平凡无奇的女子逼到那种地步,如果可以,她真想去问问,覃南用的究竟是什么方法!
“这几天我不想看到你,你可以走了!”他跨过地上的水晶碎片,朝浴室走去。
“薛之彬!”他居然就这样赶她走,韩亚儿一咬牙,一句话脱口而出,“混蛋!我爱上你了!懂不懂!”
在他的辱骂下说出爱,已是赌上了她全部的尊严,然而,他仅仅只是顿住脚步,连视线都没给她。他开口,“我没有那种情感。”
“不,你不是没有!”泪水浮上她的眼眶,但她却倔强的不让它们流下,“你有的那些,已经全被那个女人带走了!”
他转过半个侧脸,仍是冰冷的眉眼,“滚!”只是一个字。韩亚儿不会再等他说第二遍,立刻转身收拾东西离开。
浴室冰冷的水柱下,他未除衣服,只是任凭冲刷。
爱?上一次听到这个字眼是什么时候?一年前么,在那个女人的躲避和怯弱下,他是如何说出这个字的?
他从来没对任何人说过,也从来都不相信的话——但他却对那个女人说了。
而到头来,那些,竟是被随意抛弃的垃圾!
冬天的冷水,森寒到令人战栗,他撑在墙上的手逐渐握起。不会原谅,绝对不会原谅她!她的笑容,还有她如今的幸福,都是他恨的根源,所以他不会让她幸福!
一定不会让她幸福!
她被噩梦惊醒的时候,是凌晨三点多。侧耳细听,大门处传来奇怪的声音。
她披上衣服来到客厅,原本睡在沙发上的尤澧也醒了来,见到她立刻做比个安静的动作,随后悄悄走到门边猛的拉开门。
门口,身材修长的帅气男子一阵错愕,他手里还捏着钥匙,黑色羽绒服下是正统的单薄西服,厚实的围巾与绒帽遮挡着他的面容,看起来应该是连夜自泰国赶回的。灯亮了,他边脱下衣帽边反手关了门,看了眼一旁的尤澧,白皙完美的脸起了微小波澜。
“旼基!”覃南拖着软软的脚步上前揽住他的腰,他脸色稍微缓和,抱着吻了吻她的前额,发现那里全是冷汗,询问之后她只说是做了恶梦。
“没事,我回来了。乖,还早再去睡会,我和尤澧聊一下就来。”他身上的西服不下十万,却仍毫不在意的用袖口为她擦汗。在送她回房并帮她盖好被子后,他重新回到客厅。
一封颇厚的牛皮纸信封被丢到茶几上,旼基并未质问他出现在这里的理由,只是站在那里用安静的深睿视线看他。
尤澧亦是一语不发,解开牛皮信封一看,里面是两日前他在车里安慰覃南时的照片。照片上,她正伏在他怀里流泪,他也揽得她很紧,无论从哪一方面来看,这都是很容易造成误导的画面。
涂着闪酷银色指甲油的纤细手指慢条斯理一张张翻看,脸上始终冷淡自如。看到最后,他竟拿着照片在玄关的整容镜前比对起来,“拍的还真不错,其实我也挺上镜的。”
“尤澧,”旼基抱住双臂,安静的瞳底逐渐透出不悦,“这些是林凯从某家杂志社拦截下来的,这些照片一旦被刊登,你知道人们会用什么样的目光看待覃南么?尤澧,我希望你明白,不管发生任何事,我都会保护好她。所以,这里真的不需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