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桌上不出意外的只有方希冬和贺少斐,贺少斐上去叫贺雯的时候只听到闷闷的回答“哥,我困得很,不想吃。”贺少斐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就下来了。
贺少斐的吃的很慢,却几乎吃了一大半的菜,最后还是方希冬把盘子撤走“你已经的吃的够多了,晚上吃多了不好消化。”
贺少斐笑了笑乖乖放下碗筷,帮着她一起收拾好,趁她洗碗的时候从后面抱着她,没有说话,只是这么抱着,方希冬手里拿着抹布,洗了一遍又一遍,脸红红的低着头。
“晚上睡哪边儿?”
方希冬愣了一下,脸更红了。
“走吧。”说着就拿过她手里的抹布放在架子上,搂着她上了楼。
一张床,两个人,两个枕头,两床被子,却挨得很近,方希冬的头枕在贺少斐的肩膀上,俩人的手轻轻握在一起,看着天花板。
方希冬看他一直没有说话,便翻了个身看着他的侧脸,依然是那种透明的苍白,眼睛不再是第一次见他时那种清亮,多了很多东西,让人看不到底,嘴唇的颜色极其黯淡,有点儿发白,下巴越发尖瘦,额前的头发凌乱的散落着,整个人看上去显得无比沉重。
“少少?”
“嗯?”
“心里会不会很难过?”
方希冬感觉握着她的手明显紧了一下,轻轻环上他的胳膊。
“其实我可以帮你分担的,你跟我说说,说出来就会好很多。”
贺少斐紧紧握着她的手,眼睛一直看着天花板,过了很久,方希冬准备放弃了,才听到他略带沙哑的声音。
“我爸很爱我妈,我永远都不会忘记那个冬天,他站在我家门口看到我妈和我的时候的表情,惊喜、感激、宠爱,眼底那种浓浓的爱意任谁都不会忽略。
我转学后不久,我妈就卧病在床了,是肺癌,爸几乎把办公地点搬到家里,就在我妈床边,没日没夜的守着,第二年春天我妈就离开了,他整整三天三夜不吃不喝,之后就创立了鹤振集团,他把对我妈所有的爱都融进了公司,所以冬冬,我不可以让公司破产。”
方希冬不自觉的颤了一下,心里突然升起一种恐惧,没由来的她觉得有点儿害怕,仰头看着他,想要问什么却看见他的眼神变得异常犀利,里面有浓浓的忧伤和坚定,跟他惨白的脸色和额头的汗珠形成强烈的反差。
“少少,你已经有打算了是吗?”
贺少斐眉头微不可见的皱了一下,收回眼神低头有点儿复杂的看着她,过了一会儿才缓缓开口“冬冬,你只要相信我就可以了。”
方希冬看着他热烈而坚定的眼神,心里的不安瞬间消失,不知道能怎么帮他,但至少可以做到相信他,用力的点了点头,靠在他怀里手轻轻的放在他胃上安抚着那里激烈的跳动。
接下来的几天,贺少斐晚上几乎都要到凌晨一两点才能回来,洗了澡搂着方希冬倒头就睡,几乎没有任何交谈,方希冬看着他越发消瘦的脸庞,心疼却也只能紧紧被他搂着,整晚整晚的抚着他的后背,希望他可以睡得安稳一些。
贺雯从那天晚上后就再没有回来过,贺少斐说她搬到廖宇凡那里了,方希冬虽然惊讶却也没有多问,贺少斐明显不太满意她的做法,只是忙着处理他父亲的后事也没有精力去管她。
贺振东葬礼的前一晚,贺少斐没有回来,只是在傍晚的时候打了一个电话给方希冬,跟她说,明天她不要出席,呆在家里等他,方希冬觉得很困惑,但是听他嗓子哑的几乎发不出声音,什么都没问,只是“嗯”了一声,挂电话的时候她觉得贺少斐有点儿犹豫,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低低叹了一口气。
方希冬几乎一晚上都没有睡着,六点多的时候就起床了,因为是周末,不用上班,随便吃了点早饭就坐在客厅看电视,贺振东的葬礼是现场直播的,十点仪式开始,殡仪馆门口放着一排排花圈,一辆加长林肯停在门口,贺少斐首先下了车,一身黑衣,头发理短了,苍白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连悲伤都掩饰的极其完美,带着眼镜,目光阴沉而冷淡,贺雯下车后挽着他的胳膊,俩人直接走了进去,接下来的镜头就是都是来宾瞻仰遗容,偶尔切到贺少斐,也只是看他双手放在身前,微微低着头,依然没有过多的表情。
方希冬看着外面飘着的雪花,觉得很冷,又把空调开高了一些,走到窗前,玻璃上已经有了一层雾气,她伸出手指在玻璃上画着雪花的形状,心里觉得很迷茫,刚刚电视上的贺少斐让她觉得很陌生,淡漠的神情,没有任何温度的眼神,冷傲的像一个贵族,阴柔俊美却没有七情六欲,是自己对他了解不够,还是他真的掩饰的太好,好到方希冬找不到一点儿熟悉的感觉。
手机铃声响起,打破了一室的寂静,也打破了方希冬原本就凌乱的思绪。
“喂?宇凡?”
“在别墅?”
“嗯。”
“半小时后去接你。。。。。。多穿点儿,外面很冷。”
“哦。”
方希冬没有问接她去哪里,又站了一会儿才转身上楼找了一身黑色的套装,穿了黑色的羊绒大衣,黑色的围巾,刚刚下楼就听到门铃响了,拿了包直接走了出去。
车上,暖气很足,有点儿悲伤的音乐很应景。
“去陵园。”
“嗯。”
“其他人都走了,少斐执意留在那里,你去陪陪他,他早上胃疼的差点儿晕倒。”
方希冬的心颤了一下,双手紧握在一起,心里揪得生疼,低低应了一声,一路上两人再无交谈,廖宇凡几次转头看她,她只是眼睛无神的看着前方,眼底有掩饰不住的心疼和慌乱。
到了陵园,廖宇凡走在前面,地上已经有了积雪,方希冬踏着他的脚印跟在后面,感觉他停了下来,抬头不远处就看到一抹略显孤独的身影,双手背后静静的站立着,黑色的大衣上已经落了一层薄薄的雪花,头发上也有,原来悲伤真的有气场,离得十米远,方希冬可以轻轻楚楚感受到他的哀伤、痛楚,矗立在那里的男人似乎感受到什么,身子动了一下,慢慢转了一下头,准确无误的看向他们。
惨白,毫无血色的惨白。
方希冬看他嘴唇动了一下却没有任何声音出来,直接打着伞跑了过去,仅仅十几步的距离却让她两次差点儿绊倒。
廖宇凡看着她急切的身影,放在身侧的手紧握了一下,朝着贺少斐的方向点了点头就转身离开,回头的片刻,看到身后的脚印,愣了一下,嘴角弯了弯才离开。
身后只有一排脚印,廖宇凡心里颤了一下,这已经是第二次感觉到心里异样的情绪,曾经那个女孩儿也这样踏着他的脚印紧紧跟在他身后,只是那时他没有转身,也没有原路返回,等想到要去寻找的时候,身后已经空空如也。
方希冬跑过去,离贺少斐只有两步的时候停了下来,专注的看着他,才发现他的脸上竟有淡淡的指痕,看到他伸出的手,没有任何犹豫的扔掉伞直接扑到他怀里,眼泪不受控制的流了出来,伸手轻轻摸着他脸上紫色的痕迹。
“少少。”
贺少斐看向她的眼神是毫无掩饰浓浓的忧伤和无助,过了一会儿才将她紧紧搂在怀里,脸深深埋在她的颈项,几乎是瞬间,方希冬感觉有热热的液体从她的脖颈下滑,一直流到后背,忍不住颤了一下,却感觉被搂的更紧。
她一下一下拍着贺少斐的后背,像安抚一个找不到家的孩子。
渐渐的他僵硬的身体开始轻颤,方希冬虽然心疼却觉得真实了很多,他像是重新活过来一样,刚刚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贺少斐的心已经死了,眼神是那么空洞和孤独。
“少少,我们回去好吗?”
贺少斐在她颈项摇了摇头,依然将她搂的很紧。
方希冬无奈的轻抚着他,只是腾出一只手慢慢放在他的胃上揉着,隔着厚厚的大衣她可以清晰的感觉到那里的僵硬和抽动。
“旁边是我妈妈。”
方希冬愣了一下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转头看了看,照片上的女人端庄秀丽,是她熟悉的周姨,笑得很安详,方希冬心疼的摸着他的头发,说不出一句话。
过了许久,雪已经停了,贺少斐才直起身子,微微颤了一下,看着方希冬,眼底带着浓浓的爱意,眼神是从未有过的温柔,然后拉着她面对着他父母的陵墓,看了好一会儿,然后牵起她的手朝着大门的方向走去。
出了陵园,方希冬意外的看到廖宇凡的车依然停在那里,看到他们出来,开了车门走到贺少斐跟前,抱了他一下,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送你们回去,好好休息一下。”
贺少斐紧抿着嘴唇点了点头,方希冬有点儿感激的看了廖宇凡一眼,看到他对自己微微笑了笑,低了一下头就跟着贺少斐坐在后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