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听到鬼盗盟三字,忽想到了什么,都对这三师兄的下场甚是关心,雪静道:“那后来又怎样了?”马天君道:“十八年前师父得了这消息震惊异常,要我去劝其回头。可无论愚兄怎样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他全然不听,且毫无悔意,迫不得已,我便想使强擒他回来,哪知真动上了手,大战了五百余合,竟是不敌,还好这厮尚顾着昔日的恩情,才不曾为难。恩师知晓后大怒异常,本想亲自动手清理门户,可一来念及旧情不忍下手,二来他羽翼已丰,背后又有魔王撑腰,以我派一己之力怕也难对鬼盗盟下手,只能将他逐出灵光派了事。后来数月之内二师弟也因故与师父闹翻,师母被其活活气死,老人家遭了这莫大的打击,自此心灰意冷,再也不愿收徒传道,直到遇上了小师弟你方才破戒。”二人对这一番往事都是听得入神,雪静追问道:“那三师兄后来又怎么样了?”马天君摇了摇头,叹道:“他野心太大,欲壑难填,仗着全天下的盗匪皆听命于己,竟是在三巨头间玩起了把戏,脚踏三只船,自以为可游刃于魔王们的矛盾之中牟利。这三个老妖怪一个比一个奸猾,怎会为其所制,虽表面上都争相拉拢于他,可背地里早心生不满。
仙界李卫公元帅对老三太过嚣张的气焰也早看不下去了,他揣摩透了魔王们的心思,知这些老狐狸都不会插手,没了后顾之忧,六年之前便令手下大将梼兀率金剑王家在海上设计埋伏,据传老三在这一役中便命丧黄泉了。可惜他聪明绝顶,本是难得的人才,最后竟身败名裂,葬身鱼腹。其贻害更是延续至今,现神州大地几大匪帮中的首脑人物无一不是其从前的徒子徒孙,皆以他恶毒手段为榜样,将其奉若神明,顶礼膜拜。”华光侠言及此处,忽话锋一转道:“你二人可知我今日提及此事乃是为何?”二人听了这往事都是感慨万千,自也明白华光侠的一番苦心,双双应承道定以此为警戒,不会步了三师兄的后尘。天浩甚是关心鬼盗盟之事,从身上取出那块闪闪发光的小锁片递于师兄。此物上刻‘鬼盗盟’三字,正是那日在极渊底鬼洞入口处死尸身旁拣来的东西。华光侠见了大吃一惊,忙取过查看,不过片刻,便道:“这是鬼盗盟盟主令符,乃由北海凶兽虎蛟的鳞片所制,我去劝说三弟之时曾经见过。他说初入匪帮,北海上有条恶蛟,凶猛异常,时常袭击过往船只,不少盗匪都成了其腹中美餐。他为取信匪首,便寻得凶兽,大战七个昼夜,终斩其与剑下。
当时取了这一片炎火不侵的蛟鳞以为明证。到后来创立鬼盗盟,便拿它做了盟主信物。虎蛟世所罕见,这鳞片极是难得,你们从何处得来?”天浩又将极渊底所见所闻详细说了一遍。听完来龙去脉,华光侠叹道:“以三弟为人,这象征其权势的盟主令符绝不会轻易离身,看来那横死洞前的便是他了,不想以其之聪颖,最后竟是落了个如此下场,真是可悲可叹。”听华光侠说完这鬼盗盟盟主信物之由来,二人心中忽想起一要紧事,天浩从身上取出了浩天镜,郑重道:“大师兄,师父临终之前曾要我二人将这宝物交与你手,令你为灵光派新一任掌门人,带领众弟子复兴我派,今后一切还望掌门师兄示下。”马天君接过了,眉头紧缩沉思良久,道:“景、九婴两大魔头正四处搜捕我弟子,复兴大业当作长久打算,绝不可急于一时。我本闲云野鹤,孑孓孤身,实无重振灵光派之能,只是恩师遗命不得不从,即是肝脑涂地也在所不息。要光复我派,有两人之力或可借助,一乃师父挚交北仙翁白泽,这老叟千年修为深不可测,紫薇天帝对其尚礼让三分,若是得他相助必事半功倍,可惜此人神龙见首不见尾,要寻他可不容易。
二是被恩师逐出门的二师弟,他雄才大略,近二十年苦心经营,现已是人间巨擘,手眼通天。只是多年未见,不知其会否念及旧情,助我一臂之力,亦或仍对当年之事怀恨在心,趁机落井下石?”天浩听了,接口道:“北仙翁之事师父曾提起过,他老人家两年后中秋之时会现身北海玄州,到时我和静儿定会去往拜访,请其出手相助。”雪静跟着道:“二师兄之事也还请大师哥说个明白,若是当年爷爷有错,静儿愿替其认错受过,不然便苦苦恳求他念在昔日的恩情,助我们报仇雪恨,重振灵光派。”马天君听了,忙连连摆手道:“此人翻脸无情,六亲不认,现是敌是友还不好说。静儿你更是千万见不得他,这其中的缘由你也莫问,师哥实是不便说。”华光侠又思考片刻,将浩天镜又交还到天浩手上,道:“二师弟那里就有我去走一遭,只是此行吉凶难料,浩天镜不宜留在为兄身上,不然若是他起了歹意,我岂非送宝上门。你二人这两年便先追随窫窳左右,挑唆三巨头内斗,为报仇大计打下根基。两年之后拜访北仙翁之事就先记下,到时你们拿着这灵光掌门信物前去,也不致空口无凭,让他老人家起疑。
”雪静听华光侠交代已毕,又想起镇上那几个已变为僵尸的弟子,满是伤感道:“大师兄,小妹我总是想着明月师弟他们几个,还需找个法子,让其免受这无妄之罪。”马天君也道:“我跟着这伙贼人一月有余,原就是想着此事,只是山匪人多势众,且现居空桑山的空空儿是个极难对付的魔头,功夫恐不输于为兄,未免打草惊蛇,觅得良机之前,我才隐忍未动。如今有师弟助一臂之力,多半能成其事。”天浩思索了片刻,道:“此事虽势在必行,却不可莽撞。依小弟之见,大师哥既是已跟了他们一月有余,不妨再等上几日。如今空桑山上景公子,空空儿一场大战在所难免,萧姑娘与兕在暗中窥探,想要坐收渔翁之利,他们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而我等不妨弹弓在手,做那笑到最后之人。”顿了顿又道:“你我意在解救饱受荼毒的灵光弟子,而窫窳家的兄妹想擒拿萧尽忠以分化海上群盗,不仅与我并无冲突,反可打击景家的势力,合乎我派报仇大计。若是不为伤天害理之事,不妨助他们一臂之力。”华光侠想了想道:“此地乃空桑山下,看来镇上已是山雨欲来了。三个小魔头皆非善类,但窫窳家与我派无怨无仇,暗中助其对付景与九婴也不是不可,且先回去,见机行事。
”回到镇上,已是巳时,山匪们昨夜闹得久了,还在大睡。三人装作普通旅人,同店要了间上房歇息。待到未时,客栈大堂之内数十个匪人占了正中大桌,喧闹着喝酒吃菜,又招了明月等四个灵光旧徒站在四周守护,而旁人自是不敢招惹。三人在角落里找了个座,叫了些小菜充饥。用餐过半,大门处又走进两位新客,一老一少,老的短小精悍,少的玉树临风,正是梼兀师徒。华光侠微露喜色,轻轻道:“老友到了,待会我与你们引荐。”天浩忙摆了摆手,面现尴尬,低声道:“大师兄,不急与他们相认。”华光侠随即会意,想必他们已是打过了照面,师弟师妹现寄居窫窳家,梼兀心狠手辣,对魔界之人从不留情,此时确是不便和其相认。好在师兄弟三人都已藏了原本面目,也未被识破。再说金面郎,见了明月四个灵光弟子,满脸疑惑,随即面现怒色瞪着那伙匪人。山匪们都非善类,见有人胆敢盯着自己,几个好事的立马抄家伙站了起来,吼道:“兔崽子,活得不耐烦了?”金面郎自是不惧,暗运真气就要动手。却听身后梼兀提醒道:“震儿!”他师命难违,只得转过头去,与老头找了边角落座。盗匪见他服软,其中有个似是头儿的喊道:“都坐下,难道忘了大公子的吩咐,这两日少惹麻烦。
”那些本要生事的方才又回归原位。天浩与华光侠已运起千里听的功夫,注视着大堂之中各路人马的一举一动。就听梼兀压低了声对金面郎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那几人已是行尸走肉,莫指望可从他们身上打探出任何消息来,又怎能为了几具尸首而打草惊蛇?”金面郎却仍是低头默默不语。梼兀不满道:“唉,为师本不想点破,可也不能放任你如此消沉下去。你爹爹早已与我说了,自火林山之行后,你的心便被邵老头的孙女勾了去,这一年多来魂不守舍,茶饭不思,功夫上不进反退。此次强求着要跟为师出来,只怕是对那姑娘仍不死心,盼望能得着她的消息吧?”天浩与华光侠都不曾想这王家公子竟是一面之缘就迷上了静儿,都转过头去,想与其说笑。她却是惶然不知那边所说之事,反被二人看的有些不知所措。金面郎被师父说中了心事,一时有些难堪,微微颤道:“徒儿没用,让师父失望了。
”梼兀道:“你乃不世之才,前途不可限量,大丈夫何患无妻,又怎能为一个小丫头而自暴自弃?你我此行事关重大,为师还是与你说明白的好。眼下澶渊之盟期约将至,卫公元帅力主与魔王们开战,一举除去心腹之患,而烛龙这缩头老乌龟与元帅处处作对,言魔界经千年修养,已然势强,斗则两败俱伤,不如以和为贵。前些日子他又向天帝进谗言,说魔王们在人间经营数百年,尾大难去,我等既连人间都无法掌控,又何能妄想扫平魔界呢?老夫思来想去,魔王们在人间培植的势力多半与鬼盗盟有染,此次出来便是要生擒萧尽忠,找回大半年前被盗去的一件要物,借此打入鬼盗盟内,掌控天下匪帮,驱逐魔界势力,到时卫公元帅自是可在天帝面前驳倒烛龙,为今后大战打下根基。是矣此行事关重大,你若真喜欢那姑娘,可想将来除去魔王,为其报仇雪恨,怎能还一蹶不振?”天浩与华光侠都不曾想梼兀竟有挑起神魔大战之心,微一皱眉,暗暗担忧。
金面郎因雪静或惨死于魔王之手,早已对魔界恨之入骨,因而一路上大开杀戒。此时听师父提到复仇,便来了精神,道:“徒儿糊涂,一切听师父安排。只是不知此行要找的究竟乃是何物?”梼兀见他振作,暗暗高兴,道:“说来话长,十多年前,鬼盗盟主一统天下盗匪,又仗着魔王撑腰,横行无忌,为所欲为。六年之前,卫公元帅运筹帷幄,遣我与你爹爹率数千高手在海上伏击,此人力战不敌,竟是失踪。数月搜寻,最后我与你爹爹在海中一具面目全非的尸首身上发现了那被当作盟主令符的虎蛟鳞片,才知这大魔头已伤重而死,此物则被你爹爹留了下来。而天下盗匪失了盟主,几大匪帮相互不服,自此四分五列,难成大气。大半年前,卫公元帅八百大寿,你爹爹知他老人家有制驭群匪,驱逐魔界势力之意,便将令符附入生辰纲奉上,可不知萧尽忠这贼子从何处得了消息,竟胆大包天劫了其去。我看能令他前些日子冒死回芝罘的,定是此物。”天浩一愣,暗道蛟鳞令符不正在自己怀中,何时又被萧尽忠得了去。
他心思极快,片刻便已猜到了来龙去脉,自己怀中的虎蛟鳞片能避开极渊底鬼洞前天雷炼火咒,定是真品,而金剑侠六年前得着的,多半是三师兄为求蒙蔽敌人而做的赝品。他杀了一个手下,把假令符戴在其身上,又将尸首弄的面目全非,以此瞒过了金剑侠与梼兀。只是其为避追踪,不幸误坠极渊,最后还是功败身死。酒过三巡,不少山匪已是酩酊大醉,嘻笑怒骂,污言秽语不堪入耳。其中一个指着金面郎大声道:“那小崽子长的真是细皮嫩肉,我看多半是娘们扮的。”另一个接口道:“娘们也没这么细滑粉嫩的。”说罢随手取出一块碎银丢了过去,又道:“小妞,给大爷唱个小曲,这是赏钱。”金面朗正是年少气胜之时,立马便要起身动手,却被梼兀一把按住了。这老儿轻轻道:“小不忍则乱大谋,这伙人胆敢在空桑山下如此放肆,多半就是此间山匪,背后有九婴撑腰。老夫虽无时无刻都想着屠尽众妖,可却远未到与三巨头正面为敌之时,此处人多眼杂,不宜大开杀戒。待会跟着他们到僻静处再下手不迟。”听师父如此一说,金面郎只得忍下一肚子怒气,低头吃饭。
两个匪人见他不搭理,讨了个没趣,又转回头去自我解嘲。天浩知梼兀心狠手辣,这伙山匪待会定要遭殃,暗中打起了小算盘,悄悄与二人说了,静儿和华光侠都是点头赞同。果不其然,待匪人吃完起身,梼兀师徒便跟了出去,三人也即尾随在后,走了将近一个时辰,天色渐暗,四下已是荒山野岭,只一条小路,有了上一次的教训,若即若离不敢跟的太近,只此一道也不怕跟丢。前边忽响起哭喊之声,三人知已动上了手,躲在路边树丛之中快速靠近,远远望见盗匪一个个倒地不起,须臾间就剩下个似是头儿的暂还留得性命。梼兀金面郎也不急杀人灭口,要生擒了拷问,只是其被明月等四个围住了,才一时没有得逞。一个弟子尸身似是受了指使,忽向二人扑了上去。金面正举手要打,却听梼兀喊道:“莫触其身子!”。他立马改使无影剑指,噗哧一声在那弟子腿上刺了一剑,可其却如浑然不觉,仍是顺势而上,金面郎微微一愣,眼看就要被击中。梼兀忙抽出腰中长剑直刺过去。轰的一声将那弟子击飞了出去,拦腰斩为两段,可其断开的上身却仍是爬着过来想要袭击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