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隐隐,绿水悠悠,又是一年花开时节。虽是早春,深山幽谷之中已万物复苏,郁郁葱葱了。炎洲后山,千年来为灵光仙派之禁地,外人鲜有踏足,那壁立千仞的高崖留住了幽谷之中的醉人美景,也锁住了深藏其中的秘密。隐约间山谷中传来了清脆的歌声。“采菊四季芬芳,来去玲珑清唱,自在提篮望乡,衣袂鬓发飘荡,肌肤臂腕如霜,青春红花绽放,言行精妙无双,饮英食华自酿,看我如丹朝阳。”谷中一处温泉边百花已开,满目的姹紫嫣红,扑鼻的馥郁芬芳,泉上薄雾轻启,一少女正在泉中沐浴,歌声从此传出。远处一灰衣青年循着歌声而至,他隐在花草丛中慢慢走进,一瞥之间望见那泉中沐浴的少女,沐兰泽,含若芳,貌丰盈以庄姝兮,苞湿润之玉颜。花丛后,不知不觉间青年竟看的痴了。过了许久,片刻间,天色大变,黑云压城。少女一声大叫惊醒了青年。只见她花容失色,惊恐的望着池的对面,不知何时一只身长过两丈,高约八尺的青色异兽现身花草之间。其身形似豹,两只巨齿露出口外,长爪如刀,周身云雾缠绕,落足悄无声息。它两只漆黑如夜的眸子死死盯着少女,缓缓踏入泉水,显是不怀好意。惊惧间浴中的女子瑟瑟的一步步退向泉边,可又如何能得逃脱。
佳人有难,花丛后的青年但觉热血翻涌,也不知何来的胆量,抓起身边一根枯枝便冲上前去挡在少女身前。“姑娘快走”,青年已纵身于野兽少女之间。那野兽似是吃惊不小,嘴里发出阵阵“呜,呜”之声。少女未料沐浴之时边上竟躲了个男子窥伺,更是惊愕不已,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如此僵持了一阵,野兽终于按耐不住,挥爪向青年袭了过来。青年不敢怠慢,以木为剑刺那兽掌。怎奈其干枯已久,“咔嚓”一声断为数截,饶是他反应奇快,急忙奋力向后一跃,才不致被利爪开膛破肚,可是右臂却也被划开了一条口子,血流不止。虽受伤,青年却异常坚定,双目如电,手持断木,死死盯着恶兽,嘴里急道:“姑娘快走,在下恐支持不了多久。”少女见他舍身相救,心中甚为感动,惊恐之意渐去,朗声道:“少侠既舍命相救,小女子也是学道之人,又怎能独自逃命,今日便与你共驱凶兽。”言毕便要上前相助。却说那野兽闻到了青年的血腥,不但未敢乘势逼近,反而眼中流露出了恐惧。许是被他视死如归的气势所迫,一步步的退了开去,终于头也不回的消失在山间。野兽既去,青年如释重负,抛开断枝便要回身与少女说话。“莫回头”少女羞涩道。
青年这才想起少女并未穿衣,忙背身对着她歉然道:“姑娘恕罪,在下循歌声而致,姑娘有若天人,我绝非有意冒犯。”少女道:“你既舍命相救,先前的一切便不再和你计较。”说罢取了衣裳,并撕下衣袖一角替青年包扎了右臂。少女一手抚在伤口之上,口中轻轻地吟诵。青年只觉一股暖意渐渐围住了手臂,说不出的舒服享用。少女道:“爷爷教过些疗伤的法术,你只是受了些些皮肉之伤,一日便得痊愈。回过头来说话吧,不知少侠如何称呼?”青年道:“在下谈天浩。”转身望去,但见少女一袭素衣,约莫豆蔻年华,肤光胜雪,明眸善睐,靥辅承权,丹唇外朗,皓齿内鲜。瑰姿艳逸,仪静体闲。芳泽无加,铅华弗御,明艳不可方物。少女被他看的羞涩不已,低头道:“小女子邵雪静。此地乃我灵光派之禁地,非掌门人不得入,不知少侠缘何到此?”天浩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忙打岔道:“想不到姑娘年纪轻轻便做得一派之主,必是天赋秉异,才学过人,在下好生钦佩。”雪静本是灵光派掌门之孙,年方十六。少年人心性好动,几年来常常乘着爷爷外出,偷偷溜进后山禁地玩耍。此地本是室外桃园,既无人烟也无恶兽,故她常在此沐浴歌唱,怎想今次竟先遇凶险,又逢陌生男子搭救。
她自知说漏了嘴,忙道:“我虽非掌门,但此地是关重大,既有凶兽得入,还望少侠告知到此何为?”天浩见她认真,正色道:“姑娘相询,当如实相告。一日前在下醒来之时便身在那雪山山顶,前事却什么都不记得了。”说着手指了指背后高耸入云的雪峰。又道:“在谷中寻了一日,却不见出路,甚是着急。后来闻得姑娘歌声便来到此处。此事委实让人难以相信,但确是千真万确,不敢有半点虚言。姑娘若不信可随我到雪山角下查看。”雪静凝视天浩,见其不过二十来岁年纪,身高八尺挂零,端庄矫健,眉清目秀。身上一袭长衫似是饱经风雨,破旧不堪,随身空无一物,看不出是何等人物。又见他神情真诚,不似撒谎,可是如此故事却实在难以相信。她想了片刻道:“少侠可有些什么随身事物能相助记起往事呢?”天浩浑身摸了摸,从颈中取下个小坠子,递与雪静道:“仅此一物而已,请姑娘鉴别。”雪静见他愿把唯一贴身之物交给自己,心中不免又多信了他一分。那是块一寸见方的小珏儿,晶莹剔透,温润柔滑,似玉非玉,不知是什么质地,两面均刻有数个小字,正面提的乃是:遗天浩吾儿。背后则是:一别千年,望夫君珍重。
雪静端详了半天,也看不出什么门道来,问道:“少侠可记得此物从何而来?”天浩道:“醒来时身上仅此一物而已,我隐约记得自己姓谈,正面刻的乃是在下的名字,这小珏儿十分重要,可无论如何记不起来相关之事,若姑娘识得,还请赐教。”雪静道:“我亦不知,但此物似年代久远,或有前辈高人能识之。”我们且到那雪山边上看看是否有些线索能助你回忆往事。”一路上雪静与天浩讲了些当地的风物人事,但觉天浩真诚爽朗,不似作伪之人。原来此处乃南海仙岛,名作炎洲。地方二千里,北去神州大地九万余里。岛中央乃火林山,此处正是火林山后山幽谷,而那雪峰则是此间绝顶――镇炎峰。千年前灵光派先祖在山上筑观修仙,数百年来,声名远拨,求仙问道之人骆绎不绝,慢慢的山角之下便形成了一个数千人的炎洲镇。约莫一个时辰两人来到镇炎峰下。此时正当晌午,可峰下却是云雾缥缈,不见天日。镇炎峰周身冰雪,峰壁笔直如剑,高耸入云。南边一条长滕垂崖而下,雪地上一去二来三行脚印,显是天浩所言非假。
雪静心道:此峰壁立千丈,十里冰封,万年不化,爷爷常言,峰顶飞鸟亦不能及,非人之能所致也。不知他是如何登顶?想攀索而上看个究竟,可又自量力不能及,便道:“少侠之事实是匪夷所思,小女子才学疏浅,一时也想不出个门道来,不知你今后有何打算?”天浩道:“我也不知如何是好。还是先出了谷去,在周遭找个地方落脚,再从长记忆吧。”雪静感念他有救命之恩,又觉此人质朴,便道:“不如少侠先随我回灵光派,待安顿下来后,或可求教于长者高人。”天浩正愁何处可以栖身,听她如此一说,欣然道:“如此甚好,多谢姑娘引荐。”雪静转念一想,又觉不妥,她偷入后山禁地,若被爷爷知道不过受些责罚,而如此一陌生男子来路不明,私闯禁地,又偷窥她沐浴,爷爷必定大发雷霆,不知会怎样处置。眼神间有些尴尬,道:“不过少侠且先装作求仙问道之人,今日之事暂勿提起,待到时机成熟再做计较。”天浩聪明伶俐,一见她神色,便即明白,应道:“自是听姑娘吩咐。”雪静道:“此谷内有一秘道通往前山,且随我来。
”不出半个时辰,二人来到两山间绝壁处,但见一地堑十丈见宽,绵延数里横亘山间,堑中迷雾重重深不见底。不远处似有两处桥桩横跨两边,但却不见桥梁。雪静见不到绳桥,立时便急了,奔近一看,桩边两条长索垂入深谷,其上零散的系着些断板残木。拉将上来,见两条长索从中崩断,似是桥上有重物通行,绳桥年久失修,支撑不住,断入深谷。雪静焦急道:“此乃去往前山唯一道路,如今断了,可如何是好?”天浩道:“想是先前那凶兽经过,怎奈身子太重,压断了绳桥。它既跌入深谷,你我二人便不需再处处提防,反得自在。”雪静道:“此谷宽约十丈,以你我二人之修为,又怎能过得去呢?”天浩道:“姑娘不需慌张,待得天黑,同门师兄弟们见你不着,必出来寻你。”雪静惨然道:“少侠不知,通往此地唯一之秘道在掌门人内寝密室,我乃掌门之孙,少时见爷爷入了内寝便即消失,好奇心起,数月摸索才寻得机关。
同门之中又有谁胆敢私入掌门内寝一探究竟?爷爷上月外出,不知何时才能得归,即便回来,又怎会料到我私闯秘道,偷入禁地。”天浩见雪静越说越是惊慌,忙安慰道:“姑娘莫急,我虽不知自己如何入谷,但显非经贵派秘道。此谷有活水流出,必有其它入口。现下天色已晚,不如先休息一夜,养精蓄锐,待得明日,顺着山间溪流再寻出路。雪静也觉当下只能如此,便与天浩寻了块空旷干燥之地,找了些识得的水果野菜充饥。当夜,晴空万里,繁星点点,二人生了篝火,回想白天发生之事,却辗转反侧,如何也睡不着。索性彻夜长谈起来,一天相处,两人互生好感,言谈中便少了些拘谨,多了些玩笑。天浩道:“在下既打算在灵光派安身,还望姑娘引荐。”雪静笑道:“不必再姑娘长姑娘短的,叫我静儿便是。待得入了门,可要喊一声师姐了。”天浩打诨道:“小小年纪,便老想占人便宜,长大了可如何是好。”雪静道:“好了,我也不叫你吃亏,今后人前称你师弟,人后便唤一声天浩哥哥。两相扯平,互不相欠。”又道:“灵光派地处海外,乃千年前东华大君所创。
修的是天地阴阳之道,讲的超然世外之法。爷爷曾说得悟大道之一二者便可延年益寿,百病不侵;三四者可仗剑人间,少有敌手;五六者可上天入地,呼风唤雨;七八者可飞升仙班,逍遥三界;若幸得彻悟大道者,则望穿时空,不生不灭,无始无终。”天浩听她说得神奇,笑道:“原来如此,我刚还曾想今日不知占了什么荣光,得见仙女下凡尘,原是遇上了已悟道七八的师姐妹妹,幸会幸会。”雪静听他赞自己容貌,脸上微微一红,啐了一口道:“还没入门就心术不正,看来以后少不了被爷爷责罚。”又道:“我怕是连道门都不得入,爷爷何等高人,也尝尝自叹资质平庸,六十载苦修也只悟得三四而已。”天浩听得有趣,又道:“那你爷爷岂不是打遍人间无敌手,看来今后千万不能得罪了师姐妹妹,不然师父怪罪下来只能求鬼神相救了。爷爷如此高人,不知令尊又是何等修为?”雪静微微一怔,怅然若失道:“我打小便由爷爷抚养长大,从未见过父母,每次问起爹爹妈妈之事,爷爷总是绷着脸推托我年纪太小,要等长大些才能说与我听。
”天浩本以为她是个万千宠爱集一身的千金小姐,没想到竟有这么一节,见其有些伤心,忙安慰道:“看来你我同病相怜,此时都不识得自己父母。将来总有机会亲人得见,骨肉团圆。”静儿叹道:“唉,我从小便住在这火林山上,就是山下的炎洲镇几年也去不了一次。灵光派又尽是男徒,连个年纪相仿的姐姐妹妹都找不到。爷爷待我虽好,可对师兄弟们管教甚严,他们见了我都是毕恭毕敬,话都不敢多说上一句,可把我气闷坏了,要不又怎会偷偷溜到禁地来玩耍解闷呢。天浩哥哥,你到说说这岛外的世界是何模样呢?”天浩道:“我到也想知道,可这失心病甚是严重,现下记得的所有事物,都已是昨夜雪峰顶醒来之后了。将来记起往事,定要带你周游世界。”这少男少女二人一个质朴诙谐,一个天真无邪,两人说的投机,不知不觉间已是东方微白,晨鸡报晓。待到天明,两人吃了些水果,顺着山涧而下,寻找出路。午时,来到一深潭处,但见山上各条小溪都汇聚与此,潭的另一边高崖绝壁,已无路可走。雪静有些丧气,天浩却见那潭水有些古怪,便道:“静儿莫急,我瞧山上溪流汇聚于此,而水却不见涨,潭下或另有出路。你且在岸上歇一歇,待我下去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