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儿,你来了。”
孟氏睁开眼,就看到了儿子,心想老天终究待我不薄,刚到阴间,就能让我们母子团聚。
于是,她笑了,问道:“见着你爹了没?”
“娘想我爹了啊?哎,可惜了,爹还没回来。等有朝一日他回来了,我肯定站在娘这一边,支持娘用家法伺候!”
吴启像往常一样,没个正形的开着玩笑。
此时,他穿着一身干净的衣服,伤口处全遮了起来。除了脸色有些苍白之外,再看不出有什么异样。
“没大没小,看你爹知道了,怎么收拾你……”
孟氏笑骂了句,然后就愣住了,惊问道:“盛姑娘,你咋也来了?”
由于盛晓芸至今都未嫁人,因此她还是以“姑娘”称呼之。
等坐起身之后才发现,不止是盛晓芸“来”了,屋子里还有夏碧溪、吴程、素素、吴桐娘儿俩……济济一堂。
盛晓芸笑道:“听说姐姐病了,我们都来看看你。”
得嘞,不光是吴启没什么异样,其他人也都跟往常无两,真是堪称个个好演员……
“我没死?启儿我们都没死吗?”
孟氏总算是明白过来了。
“娘,您这说的算是什么话,您老长命百岁,还早着呢。至于你儿子我嘛,嘿嘿……”
吴启嘿嘿一笑,吴程就在后面补上:“就老七那人祸样,就算他敢死,阎罗殿也不敢收啊!我说的可是大实话,三婶你得给我作证,不能让老七打我,阎罗王都怕他去祸害牛鬼蛇神!”
“我儿不是去挑战生死状了吗?怎么……”
孟氏的意思是,怎么完好无损的回来了,毕竟先前有人告诉她,吴启此去必死无疑。
“嗨,什么生死状不生死状,也就是走个过场。”吴启浑不在意,“你儿子你还不了解吗,谁敢把人祸怎么样?”
孟氏将信将疑,看向盛晓芸。
盛晓芸点点头,说道:“姐姐放心吧,都已经结束了。”
“结束了就好,没事就好,娘也就放心了。”
孟氏将疑将信的也就信了。毕竟她不懂修行,看不出吴启已重伤在身。
“碧溪眼睛怎么了?是不是吴启又欺负你了?”
孟氏终于看到了眼睛红肿的夏碧溪。
“阿娘,没有……”
来了个不会演的,夏碧溪说着就要哭出来,吴启赶紧把她拉到身后。
你们一个个的大坏人,人家本来就不会演吗!
夏碧溪委屈着,气呼呼的拧了吴启一把,看到吴启呲牙咧嘴的,又好一阵心疼。
“行了,别闹了,出去玩吧。娘没事了,想一个人静一静。”
孟氏也没在意,毕竟这俩孩子平时就是这么闹腾的。
她已经放下心来,没死就好,最主要的是儿子没事就好。
能活着,谁又愿意去死?
……
客厅里,跟刚才轻松的气氛不同,此时,每个人都沉着脸。
小丫鬟素素“咿咿呀呀”的比划着,因为她是个哑巴,不会说话。
这就有点麻烦了,大家你看我我看你,干着急,都不知道她想说啥。
唯一能看懂她比划的,只有吴启。
但他此时用手帕捂着嘴,不能说话,因为一开口,他就会吐血。先前在另一个房间里,也全是靠一股精气神支撑着,才没有吐出来,才坚持演下去。
“有人拿我的命威胁我娘……咳咳!”
吴启快速说了一句,然后就一阵咳嗽,手帕已被暗红的血浸透。
素素点点头,众人“哦”了一声,总算明白了一句。
“七少爷,我来说吧。”
这时,吴桐的母亲吴柳氏开口道。她虽知道的不全,但也知道一些。
她家就住在隔壁,孟氏出事还是她先发现的,恰好碰到夏碧溪赶来探亲,这才堪堪救回了一命。
“这几天七少爷都没在家住,家里陆陆续续来过几拨人,加起来有十几个吧。具体都有谁,我也没在意,也不知道他们来干什么。早上的时候,大老爷家的管家婆子来过一回,手里拿着什么东西,不知道跟夫人说了什么,出去的时候,东西就不见了。”
吴柳氏回忆着,说道:“中午时,我听到素素这丫头哭了,就赶来看了一眼,这才知道夫人出事了。要不是赶巧夏小姐来了,夫人这次恐怕……”
吴柳氏心有余悸,说着就抹了把泪。
“来的都是谁?说了什么话?拿了什么东西?”
众人向素素抛出一连串的问题,因为除了孟氏之外,她是唯一的知情人。
“啊,啊。”
素素比划着,那么长,那么粗,但是依然没人明白是什么。
吴启两腮鼓了鼓,但终究没把手帕拿开。
“为什么不用笔写呢?”
这时,小鼻涕吴桐说了句。
对对对,用笔写用笔写,真尼玛关心则乱,把这茬事都忘了!
几人一阵手忙脚乱,赶紧把纸笔铺到素素面前。
“香。”
素素写了一个字。
“香……哦,在香炉里!”
吴程跑去把香炉搬了过来,捻了把香灰,闻了闻,然后大惊失色道:“冷魂草!麻蛋的,这帮孙子真是下了大本钱,我们甄宝坊都没有这东西!”
吴程从小就混迹在甄宝坊,见识过各种千奇百怪的东西,倒也是个识货人。
冷魂草有剧毒,无色无味,掺杂在香中,能杀人于无形。
多亏夏碧溪随身携带的是顶级丹药,而且又发现的及时,不然就是大罗神仙也救不回来!
“同样是闻了香,夫人就中毒了,你咋没事呢?”
有人用怀疑一切的眼光看向素素。
“兴许是没闻到?”
吴程也看了过去,素素这小丫头片子,可谓也是他看着长大的,要是连她都会串通敌人,那吴小胖子就得重塑世界观了。
“啊啊。”
素素摇摇头,无辜的看向自家少爷,她也不知道自己咋没事。
但是吴启却是知道的,艰难的说了句:“不要问素素……没事……”
然后用手势吩咐素素:“说,不写了。”
素素又开始比划,其他人再次陷入了迷惑中,只看到吴启的脸色越来越沉。
“啊啊。”
最后,素素把手一摊,意思是就这些说完了。
“哈哈哈哈!”
吴启突然笑了起来,惨笑,比哭还难看,任由嘴角的鲜血流了下来。
“吴启哥哥,你怎么了,不要吓我啊?”
素有“夜叉”之称的夏碧溪,瞬间变成的小绵羊,流着泪,摇着吴启的胳膊。
“世人笑我辱我骂我欲杀我,我当如何?”
“吾当十倍奉还之!”
吴启自问自答,状若癫狂,抹了把嘴角的血,在纸上写下一行字:屠尽世间奸佞伪!
写完之后,起身走到墙角,胳膊垫着额头,顶在墙壁上。只见他肩膀抖动着,似乎在不停抽噎。
夏碧溪想要跟过去,但却被盛晓芸拉住了,摇摇头,示意她不要过去。这时候需要给吴启空间,以保存他属于男人的尊严。
看着桌子上,那几个用鲜血写成的字,所有人都感觉怵目惊心,相对无言。
“素素,发生了什么事,赶紧写下来!”
吴程先打破了沉默,然后所有人都看向素素,以及她手中的笔……
半个小时后,素素放下了笔。
她写完了,所有人也都看完了,然后屋子里接着沉默。
一股压抑的情绪,在众人之间流传开来。
“他们告诉三婶,说老七必死无疑。”
还是吴程先说了话,虽然现在这已是众所周知的事,但他还是忍不住想说出来。
“说老七会死的很惨,三婶身体本就不好,老七死后,她也难逃一劫,说到时候连个收尸的都没有。”
“他们说只要三婶自愿去死,就会给老七留个全尸……三婶她……她竟然甘愿放弃自己的性命,只为换老七一个全尸……”
屋子里只有吴程的声音,说着说着,他便哭了起来,然后就是哭声一片。
过了良久,吴程抽抽鼻子,接着说道:“他们太过分了,看不惯三叔太过耀眼,忍不了老七太不顺从。三叔在时,不敢找三叔麻烦,三叔不在了,想着法子要杀老七。”
“杀就杀吧,老七原本就贱,得罪了不少人,也不怕人杀。可是他们明里杀老七,暗里……竟然连三婶也不肯放过。三婶一个妇道人家,手无缚鸡之力,又向来与人为善,招谁惹谁了啊,怎么就该杀了?”
吴程自言自语着,他不明白,这特么怎么就特么该杀了?!
“你们吴家没一个好人,我要告诉我爹,把你吴家全杀了!”
夏碧溪突然恶狠狠的说道。
“能不能商量一下,不要杀我,我是好人,还有我爹,我娘,我大姨娘二姨娘三姨娘四姨娘……”
“你意思是干脆一个都不要杀好了,吴家上下,除了是你爷爷,就是你叔伯姨娘,都是你自家人!”
“正是这个意思……不过吴康可以杀。”
吴程想活跃一下气氛,但是毫不意外的失败了,这样的时刻,没人愿意跟他逗笑。
吴程讪讪的摸摸鼻子,转头看了眼,然后惊叫道:“老七呢!他说过三婶没事的话,就去医馆疗伤的,可是人去哪儿了?”
众人急忙看过去,可是墙角只余一滩鲜血,却没有了人影……
……
吴家家族重地,族长居住的养心阁外,站着一个少年。
少年什么话都不说,只在那站着,无论谁说什么,他就是不肯走。
晚间,下起了雨,一个小胖子撑起伞,跟他站到了一起。
伞下的人,不时换着,可那少年的姿势,却一直都没变过。
凌晨时,那少年的身影消失了。
早起,随着一声尖叫,人群涌向家族广场,因为那里挂着十三具尸体。
据说这十三个人,在过去的五天内,都去过同一个地方。
其中一个婆姨死相最为恐怖,她是大长老家的管家婆。
据说,大长老曾告诉她,只要在府中呆着,定能保她性命无忧。而她,正是在大长老府中失踪的。
没人知道这一夜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所有人心里都明白,这些人是谁杀的。因为他们都死于凌晨到早起之间。
此后,这件事就成了一个忌讳,再没人提及。
而每每想起,那小胖子都要赞一句:老七,干得漂亮!
……
当夜,暴雨倾盆,所有在伞下出现的人,走的时候都浑身湿透。
而那少年身上却是干的。
生死之间有大境界,他入了人皇境,有元气护体,滴雨不沾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