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元伟有些惊讶,在他的印象中,苏葵从未跟他顶过嘴,甚至连大声说话都没有过。
苏葵突然觉得有些厌倦了,厌倦了苏家人,厌倦了苏元伟,厌倦了过去的一切。厌倦了一次又一次被他们逼到死角,厌倦了反反复复被他们整得束手无策。十八岁了,她也是个成年人了。
“苏葵,你怎么了?你以前不是这样的。”苏元伟对这样冷淡的苏葵有些不知所措。
苏葵一笑:“没什么。苏元伟先生,谢谢你这么多年来的照顾,你的抚养费,我会一分一分的还给你的。”
既然我的存在让你难堪,我也应该懂事的离开。从此以后,别再相见,你在你的世界为王,我在我的世界流浪。
苏元伟没料到苏葵会这么说。
“苏葵,你在说什么?”他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说你听到的。”苏葵冷冷的回答。
“我是你爸爸,你怎么能这种态度。”
“是吗?”原来你也知道我是你女儿。
“你什么意思?”
“你以为的意思。”
苏元伟有些激动:“苏葵,你别忘了我也是养了你快十九年了,这十九年你花的钱不比别人少。”
“所以我说以后会慢慢还给你。”除了抚养费,你还给过我什么?
“那你现在还给我。”
“现在很抱歉,我无能为力。念在我的存在您也有错的份上,还请您宽容我一下。”
啪,很用力的一个巴掌,就这么毫无预防的甩在苏葵的脸上。餐厅里的人都看过来。
总是这样,他对她,即使众目睽睽之下,也毫不留情面。疼痛砖心刺骨,更痛的是那颗虚弱跳动的心。
苏元伟自己都被那个巴掌给吓住了。看着苏葵脸上清晰的印子迅速红起来,触目惊心。
苏葵若无其事的站起身,提起椅子上的包包,掏出钱包里的银行卡,放在桌上,再向他微微鞠一躬,算是谢谢他这么多年来少有的关心,在众人的注视中,挺起背,走出餐厅。
每一个家都亮着一盏灯,等着归家的离人。哪个地方,是我的家?哪一盏,是等我的灯?
苏葵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走到公寓楼下的,抬头看五楼,灯还亮着。脸颊传来刺痛,怕是已经肿起来了。她在公寓楼下大树下的长凳上坐下,不想现在上楼吓到青青和晓洋。昏暗的灯光,寂静的夜晚,有些闷热,似乎即将下暴风雨。蚊子在耳边一直嗡嗡叫个不停。
靠着椅背,仰着头,从树叶的缝隙之间能隐约看见公寓每个房间里亮着的灯光。那是一个又一个的家,不知道谁的家。有人在屋里开着灯,等待着归家人。哪个地方,是她的家?哪一盏,是等她的灯?
绝望像洪水猛兽,迅速包围了她。孤独像毒瘾突发,强势攻进她毫不设防的内心。双手抱着腿,将脸埋进双腿,她再也忍不住,压抑的哭出声。
老天,求你对我说,我不是一个错误。
也不知道哭了多久,抬起头时,五楼的灯已经熄了。擦干眼泪,她提起包包,离开小区。
她像一抹孤魂野鬼,在夜深人静的街道游荡,不时有匆匆行路的人回头看她,她也没有察觉,只是没有目的的飘荡着。也不知道走了多久,抬起头,看见“旅馆”字样。是那次跟连城年住的旅馆。她在门外站了一下,走了进去。
同样的房间,同样的装潢,同样的床,同样的人,只是少了一个。她一头栽进床里,也不管有没有洗漱,闭上眼,想让自己能放松下来,只是这一放松,就睡着了。也许这小半辈子活得太累,她这一睡,就睡了三天。直到旅馆的服务员见她三天没出门,以为出了什么事,所以决定亲自来看看。
苏葵是被剧烈的敲门声吵醒的,睁开眼,窗外已经有阳光。脑子一片空白,好一阵,才意识过来这里是旅馆。敲门声响了一会就停了,门从外面被打开。苏葵起身,看见旅馆服务员拿着钥匙从里面走进来。
“小姐,你没事吧?”服务员一脸担心的问她。
苏葵没搞清楚状况,只是点点头。
“你已经三天没出门了,我们担心你出事,所以过来看看。抱歉,你继续休息,我不打扰了。”
服务员退了出去,苏葵脑子还没缓冲过来,在床上木讷的坐了一阵。突然意识到服务员刚才的话。三天?这么久?急忙从包里掏出手机打开看,八十四通未接来电,二百八十四条短信。其中来自连城年的就有五十多通,她急忙回拨。
电话只响了一声,连城年就接起了电话。
“苏葵,你在哪儿?”连城年声音有掩饰不住的焦急。
苏葵半响没开口。连城年更急了:“苏葵,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连城年。”她闷闷回答,“我没事。”
“那为什么三天没接电话?”
“我睡着了。”
“睡了三天?”
“是。”
“你现在在哪里?”
“我们一起住过的那个旅馆。”
连城年那边安静了一阵。
“苏元伟对你说了什么?”
“他没对我说什么。”
又是一阵沉默。
“苏葵。”连城年语气认真,“记得你有我。”
“嗯。”
“有什么事我会处理的。”
“好。”
“现在快回学校。”
“好。”
挂了电话,她在房间又坐了一下,才提起包包,走出旅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