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明月和连止进来的时候就看见乔渠在收拾桌子,而一旁坐地的人摊着被割破的手掌,手心里的白瓷染着诡异的猩红。
“绪宝呢?”连止跟白晴打过几回照面,然而眼下的情况并不适合寒暄,他扫了一圈没看到绪宝也没看到徐明非陡然心慌,总觉得这一趟来的过分冒险,可他没有办法,他与绪宝与徐明非的战争并没有因为他们结婚而结束,而恰恰是一个新的开始,他不敢却不得不成全徐明非这一次的要求。
“去了会议室。”乔渠笑眯眯的说出了答案。今天的连止依旧穿着合身的西服,外面套了一件黑色的大衣,嘴角抿紧却守不住眼底的慌乱,比之徐明非到底是差了一截,可被偏偏这样的人截胡还真有点意思。
连止转了身就走不管身后的段明月,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战场,这里不需要他。
白晴听到动静到了两人,三个月不见,他又瘦了,今天他穿了夹克外套休闲外套,白的刺眼的板鞋,脖子上带着一条蓬松的奶黄色围巾。
她记得去年冬天他陪她逛街,自己挑了一条深灰色围巾准备送他,他只看了一眼便皱着眉头说不喜围巾,说总觉得戴着围巾很蠢,不过一年他怎么就忘了自己的话呢?
眼莫名一红,明明已经装着不在乎了怎么还那么疼呢。她耻笑自己,看,他的眼里从来没有过你,以前隔着自己看别人,现在自己成了永远的路人。
她犟这一口气站直了身子,虽然眼下狼狈可她不愿意降了身份,在段明月的眼厌恶的眼神里对乔渠扬起了最美丽的微笑,“小段太太,您好,我是段先生曾经爱的刻骨铭心的情人。”
乔渠瞥一眼她身后脸色发白的段明月手上却没有停下来,“幸会。”
“白晴你胡闹些什么。”段明月心想自己怎么忘了白晴是徐明非的秘书呢?快步走到她的身边拽着她的胳膊就往外拉。
“段先生什么时候成了敢做不敢当的懦夫呢?”白晴没有看他,怕自己会在他的眼神下屈服,她爱他呢,爱到努力做到他每一个关于她的念头,好的,不好的,她总是能出色的完成,最后他对自己的印象成了一个可以爱的收放自如的女人。
“白晴你怎么成了这个样子?”不出白晴所料他吃惊于她的样子,泄气的松开手连退了几步,“我们早就结束了。”
“结束?你过去了我却没有过去。”白晴低吼,她究竟爱上了他什么呢,爱上了如此一个从未爱过自己的人。
“白晴,二十六岁,赤水县人。”乔渠本不想理他们,刻骨铭心的情人?最终还不是落了一个曾经。
她一定会转告崔行段明月没有心的,他根本就不懂爱,永远只会践踏着爱着他的人。“父母农民,有一个读大学的弟弟,毕业于T大中文系。前年六月在酒吧认识段明月做了他的情妇。”
段明月忍不住看乔渠,冷淡,她冷淡的口吻就如同在说一个陌生人的故事。心底暗暗着急却又无能为力,他之于她的确如一个陌生人,一个正大光明养着外室的男人。
乔渠用余光扫了扫段明月,他脸上的惭愧是乔渠用命换来的,可惜乔渠看不到了,也看不到他翻脸不认人的无情。
至于白晴,她的可怜样子又做个谁看?爱一个人没有错,可不该爱上一个有妇之夫。
打着爱情的幌子做着世上最苟且的事,开心的时候从未将太太放在眼里,到了最后又用爱的名义来挟持膈应别人算什么品行,追根到底不过是个没有廉耻的小三。“白小姐做到徐氏的总裁秘书,薪水一万二,父亲去世前透析换肾欠下了一大笔钱,弟弟读的是本市最有名的贵族学校,名下在市区有一套单身公寓,有一辆红色速腾车,当然还有一份五十万基金。”
白晴越听越发可笑,她不是出来的卖的,“你们有钱人真可怜,你们的世界只有钱吗?”
“白小姐觉得我低俗了?”乔渠再次对段明月冷笑,笑的段明月直发毛,“十五个月一百五十万,段明月每个月出了十万包养你,嫌少了?”
“你胡说。”白晴有些站不住身子,下意识的求助一旁的段明月,偏偏啊,那个放在心尖上的人正满身惭愧的望着他的她。
“我劝白小姐还是见好就收。”乔渠三观极正,最看不得就是这类虚伪的人,“做人情妇图的什么?要么图钱要么图感情。别告诉我你图的是感情。若是感情,他爱你爱的刻骨铭心便是感情,据我所知那些身外之物可不是段明月主动给的。不要跟我说这是对你见不得光的补偿,男欢女爱你情我愿,没有谁逼着你非给段明月做小三。若你图的感情,小三一开始站的位置就失去了要求对方回馈感情的权利,你现在没资格说什么过不去。现在你告诉我你图他什么?别跟我说爱,如今我们三个人的关系,我觉得你们的行为算是玷污了爱。”
白晴被她这一大段话愣住了。她跟着段明月没名没分图的什么呢?
她为什么会毫不隐晦的提及那些东西呢?若是没有那些因素她会接受吗?答案是肯定的,因为她爱他,爱到浓烈害怕吓跑了他只能表现自己的物质,她是一个永远不会要求他爱她的女人,喜爱身外之物多过他,这样他才能没有负担安心的呆在自己身边。
乔渠说的一点也不错,她一开始就选择了错误的路,没有退路,封死了所有的出路又自作聪明的给爱情染上了尘世的庸俗,难怪乔渠瞧不起自己,难怪他放弃的那么迅速而彻底。
她没有任何立足点要求他的过不去,也没有任何立场让他为自己的爱情负责。
“我自然是图段先生的钱。”
她听到自己陌生的声音,在这空荡的屋子里缓缓的回荡。
乔渠扭过头看到外面蔚蓝的天空。
天真的很蓝,蓝的万里无云,也没有风能吹散阳光的灼热。她记得乔渠在前年六月的日记里是这么写的,听说他身边来了一个人,美丽高挑,说话的声音像银铃般清脆,笑起来有淡淡的酒窝,姑娘叫做白晴,他说那是因为她在的日子都是晴天。
乔渠见到她的吊牌便猜出来就是这个女人的出现迫使段明月与乔渠平衡的生活出现了裂痕,最终将乔渠推上了死亡的路。
她亦是乔渠,所以对这个引发另外一个自己自杀的导火线没有好感。她在门口站了半个小时,她观察了自己半小时,她何尝没有观察她。
跟乔渠描述的一样,一七零的个头,身材高挑五官清晰,画着适宜的妆容。皮肤很白,像似能够掐出水来,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带着碎碎的星光,小酒窝也很迷人,像一个小漩涡可爱极了,声音真的跟铃声一般,脆生生的甚是悦耳。
可惜啊,她从头到尾都在防备自己,怀疑憎恶都赤裸裸的显在她的眼睛里。她不是段明月,在她眼里白晴的笑流于表面,酒窝总是清浅的浮在那里,还有那声音,没了笑意没了刻意的讨好总觉得刺耳。
乔渠拎着东西绕过桌子走了出来,目光从她的平底鞋转到她的小腹,“既然图钱,那肚子里的还是不要留了,也能跟段先生讨个好价钱。”
“你怎么知道!”白晴穷途末路,没想到她知道的如此透彻。后怕迅速的占据了大脑,幸好她从未在意自己,否则自己哪还有活路。
“肚子里的?”段明月还沉浸在乔渠刚刚的话里,他怎么可能爱白晴呢?他给她钱财不过是为了自己一个安心,早知道会这么麻烦,他还真不如随便找个女人,人财两讫哪来这么多的麻烦?更或者当初他就不该出去找女人,如果洁身自好她是不是少一条嫌弃自己的理由?话一过脑子迅速懵了,懵了之后然后是激怒,“这不可能是我的孩子。”
乔渠站在门口从窗户的玻璃看他的影子,暴跳如雷的丑陋,她想白晴真是眼瞎爱上这样一个人,爱情啊果然太伤。
“怎么,段先生不想认?”白晴讥讽,手覆上了肚子,在白色的罩衫上留下了红色的印子。
段明月下意识的寻找乔渠,偏偏乔渠已经挪了脚步丝毫不在意这边的情况,内心焦急索性破釜沉舟的说道,“我这辈子只会有段白露一个儿子。”
“你这是不愿意承认了?”白晴抬高了声音对着走远的乔渠喊,“小段太太,段明月说他只会有一个儿子,你信吗?”
“我信。”乔渠不得不回头,看着段明月脸上露出雀跃的光,而窗外太阳西斜涂上了迷人的金色,“结过扎的人怎么会有第二个孩子呢。”
这便是崔行的第一个证据,他爱着她的理由之一。
“结扎?”白晴哈哈大笑,笑的眼泪都出来,笑着看着他疾步走出了这片温暖的光,走向了另外一个人。“我真是个傻子。”
她看见他走到了她的面前两步远的距离停了下来,声音带着颤抖说“对不起,还有谢谢”。
然后她又看见她将东西夹在腋下,伸出两只手使劲揉了揉双颊晃了晃脑袋,“段明月这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为你勾心斗角。哎,这种事不但废脑子还绷得我脸疼。”
再然后她潇洒的留下目瞪口呆的段明月。这一次她发自内心的笑,再见了段明月,祝你追妻之路漫漫无期。
“一起喝一杯?”徐明非不知道从那里冒了出来站到他的身后,目送那个女人踩着轻快的步伐离去。
“不要这么吓人好不好?”段明月怎么可能吓到,他只是试图转移此刻尴尬的气氛,瞥了眼落寞的徐明非又瞥了一眼半掩的会议室,“徐总,我们不熟的好吗?”
“不熟也没有关系。”徐明非眼底一片晦暗,“也许我们可以聊一聊严之珩。”
段明月猛地抬头,惊恐过后便恢复了常态,严之珩之于现在的乔渠可能只是路人,可之于自己却是一个永远的刺,因为他才有了后来的种种,他必须弄个明白,明白他这十年到底过的是不是一个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