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记得自己曾到过这座寺庙,过庙前的九百九十九个台阶而上,门口放的是两尊麒麟。
院子里的红梅树已经探着枝头出了墙,推开破旧的厚重木门,跨过高达半人的门槛便能看到巨大的铜鼎,鼎燃着不灭的香,到达大雄宝殿需要跨过两座宝殿,而那里会站着一个穿着道服的老和尚。
乔渠想了起来,上次见到那个和尚是十年前,她来这里求段明月的健康长寿。
“又见面了,丫头。”
依旧是那个和尚,依旧笑的那么猥琐,请原谅她在佛门净地用了如此污秽的词语。
“你别过来。”乔渠急忙退了身子不愿意跟他打交道,“你又不灵的。”
“丫头可不要诳老衲。”和尚摇着头指着一旁的红梅花,“上次你来它还没开,这次可开的欢呢。”
她瞥了一眼妖艳的梅花,是,上次这里的确没有花,只有一盆看不出是什么的枯枝。“只是开晚了十年。”
“他真的死了吗?”和尚笑,“丫头你心不诚。”
“他当然。”她双手捂住口,惊恐的看着和尚,这个世界的段明月的确没有死,活的那是一个潇洒自在。
“嗯?”和尚继续笑,乔渠难得的越看越觉得可爱。
“你知道怎么回那边对不对?”她喜的直接扑了上去,无奈和尚虽老身手倒是利索,摆着手说,“自重啊。”
“我不需要重,我已经开心的飘起来了。”她对着一脸的假笑讨好和尚,“十年前我们在那边遇到了,现在在这边也遇到了。这说明什么?说明你来去自由。看在我们十年的情份上,你就告诉我怎么回去吧?”
“什么这边那边的?”和尚一脚跳进了门,乔渠急急跟了进去。“十年一别,姑娘过糊涂了吧。”
“你才……”
和尚点香,乔渠不得不忍住,脸上却是丰富的很,眦眉弄眼歪嘴咬牙。见他不为所动,只能跟在后面双手合十拜了拜。
“心一点都诚啊。”和尚没有看她,自顾的上香。
“哼。”乔渠傲娇的扭头,磊落的跪在蒲团上。说来也奇怪,和尚点的香燃起渺渺青烟,她的心却一下子静了下来。她想问和尚却发现说不出话来,她想起来却又动不了,就连想扭头看一眼和尚也动不了,她特么怎么如此命苦,刚刚不停的跑,现在又动弹不得,从末日到现在她压根就没顺过,她算是明白了,这末日不是什么地球末日,是她乔某人的末日啊,哎,真是悲凉到连佛祖都不屑了。
“还记得十年前你在许的愿吗?”和尚站在一旁双手合十,手上念珠不停转动,“佛祖听到了,你的愿也还了。”
乔渠不能动不代表心眼也僵住了。她的愿没有灵验,怎么能还了愿呢?
“万象虽殊,而不能自异。不能自异,故知象非真象;象非真象故,则虽象而非象。”和尚问,“丫头,你明白吗?”
她不明白,她的文学造诣实在不高,哪里理解的了这么高深的话。
和尚将念珠放在香案上,伸手在她天灵盖上摸了摸,叹了一句,“怎么还那么不开窍呢。”
她的确不开窍,要是开了窍刚刚就不该他乡遇故知般欣喜的上来了,那么多台阶啊,她怎么就能够上来了呢?
“好好想想吧。”和尚负手出门留下她静跪。
空气里回荡着他的高语,“物无彼此,而人以此为此,以彼为彼。彼亦以此为彼,以彼为此,此彼莫定乎一名,而惑者怀必然之志。然则彼此初非有,惑者初非无。既悟彼此之非有,有何物而可有哉?”
这一回她将“既悟彼此之非有,有何物而可有哉”反复念了几遍,终于隐约明白了是什么意思。既然事物没有彼此的分别差异,又有什么事物是真正存在的呢?
“姑姑,怎么样?”段明月紧张的问几次催眠失败的乔红旗。
“我觉得她现在被什么东西困着了,完全找不到神智。”乔红旗接过他递过来的纸巾擦了擦汗,看了他一眼指了指他的脑袋,“你自己也擦一擦,不急这一时,再等一等。”
乔渠不知道外面两个人怎么着急,她依旧直直的跪在那里拼命抬着眼珠看佛,她怎么感觉佛在对她她点头而笑呢?
笑什么呢?笑她傻?笑她笨?还是笑她不相信它显灵了?
原来和尚没有说笑,红梅花开否极泰来。段明月没有死,乔渠也过了奈何桥。只这十年一梦,若是没有这十年该一切prefect。
可惜啊,佛祖大人,你们的造化弄人是为我创造的吗?错乱的世界怎么可能一样呢,我跟他早就不是彼此要找的人了啊。
啊,佛祖啊,你究竟是几个意思啊?是要我跟他相亲想爱吗?香案上的香忽然折断一截落了下来,灰飞烟灭?乔渠张着嘴巴不停的眨眼睛。
天啊,天啊,她刚刚说了什么?相亲相爱?跟段明月相亲……相爱…。。
乔渠顿时吓的一身疙瘩,迅速趴到蒲团上,佛祖啊,一花一世界,你就让我回去吧,我以后孝敬你一辈子。又夸张的拜了几拜才猛然发现,她怎么可以动了呢?扭了扭脖子,转了转身子,怎么就能动了呢?
既悟彼此之非有,有何物而可有哉?
她拧着眉头转身却没有找到和尚倒是看到屋外那片红梅树,颓然的瘫坐下去,她这是回不去了吧?
她的父亲母亲啊,她的傻缺阿弟啊,我这是要跟他们永别了啊,佛祖啊,您老人家普渡众生怎么独独将我渡过来了呢?您知不知道没有我他们的生活会很无趣吗?别了,我的父亲大人,别了,我的母亲大人。
不对不对,乔渠觉得自己快疯了,这边也有乔建国也有杨芙蓉,更有乔雨。
虚幻真实,真真假假,她一脸凄凉,佛祖啊,你其实应该把他们都渡过来的,大家欢聚一堂岂不是热闹的不行。最后无奈的对佛祖一拜,哎,谁叫我内心强大到可以随遇而安呢,佛祖,你挑人的眼光真真不错的。
“又一个二缺货。”门外和尚摇头,最后看了一眼墙角的红梅,“红尘真叫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