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城中传来消息,昨日大闹‘乐府’的妖狼竟挣断铁链跑了,连同那孩子也被它衔了去。
北方城里,一时间人心惶惶,近日来传闻妖兽袭村。不曾想昨日被一只妖狼溜进皇家书院,几日竟还让它跑了,那还了得。
一时间城中贴满告示,画一大狼衔一个瘦弱的孩子。
方芦躲了一日,所幸阿黄的伤好的挺快,已经能摇摇晃晃走路了。方芦抱着它,忽然想阿黄怎么成了这副模样了,从前还以为它是一只狗呢。要是一只狗就好了,也不会出现这么危险的事了。
夜深了,一人一狼晃悠悠从柴垛里钻了出来。依旧明晃晃的月光,只是今晚的月远不如昨日那么皎洁了。
黄狼一条腿还瘸着,像极了一年前,它跌跌撞撞跟在方芦身后的情景。短短一年,时间在方芦身上并没有留下多少痕迹,但那只小狗已经长成一只大黄狼了。
“阿黄,你还记得那个洞吗?流着水,我抱着你从里面钻过来,你被淹了个半死”。
后面的黄狼哆嗦了一下,似打了个冷战。
“到了”。方芦跳下墙坑,
“怎么会这样,……被封住了”。
黄狼一条大尾巴扫着地,“呜呜”的叫唤一声。
“没事阿黄,咱们再想办法”。
白日里喧闹的大街此时再没了人影,一人一狼晃悠悠的溜达着。
“呀,那小子,给老夫站住”远处忽然传来一声呼喝。
一人一狼撒腿便跑,
“那小子,听老夫一言”范老夫子高高喊了一声,可那二人早不见影了。
捋了捋胡子,范老长呼一口气“今晚天象大吉,不想竟遇到这小兔崽子。哎,也不知摩酥老神仙怎么样了,这么些时日还不见回来”。
又一日,黄狼被绑了嘴摁在柴垛里……。
夜来的那么的缓慢,带着黄狼,方芦敲响了一户柴门。
片刻便来了人开门。
“呀,是你这小兔崽子”,范老夫子一惊。
方芦扑通一声跪下,“老夫子救命啊”。
范老夫子看了眼远处的阿黄也是不惧,“你有本事救这畜牲出来,如何不早早离开”。
“老夫子,我……,阿黄它不是畜牲”。
“你闯了大祸了,你千不该万不该,为了一个畜牲。哎,要丢了性命啊”
“老夫子,……”。
范老夫子摇了摇头,“你现在想出城怕是难喽”。
……
随范老夫子进了屋,方芦静静的站在身后。老夫子抬头看着屋顶,视线似触到漫天星辰,回忆着片刻前天边那颗血红耀眼一闪而逝的星。
莫名的,范老夫子道“孩子,若是你日后路途坎坷,却有朝一日功参造化,你切记夫子一句话,无论你以后修得何种本事,切不可作恶多端,不然……我定不饶你!”
次日,‘乐府’中来人传了个消息,范老夫子急忙丢下手中书本,匆匆赶往城主府。
看到坐上之人,范老夫子一喜,心中悬着的石头终于落了地。却正是前些日子前去除妖的摩酥道人。
“摩酥前辈凯旋当是一大喜事啊,城主怎么不安排人等庆贺”范老夫子道
晟霄王苦笑道,“此事不急”。
范老夫子脸色一变,“难不成……”。
摩酥忽然咳出一缕鲜血,急忙掩饰掉。
那日,‘合太极’一招施展之后,他便没想再见天日,哪知竟奇迹般生还,多番思量后,他心中认为“那天狐府之妖,应该另有图谋,还不至侵入中原城。”故而才想了一番说辞,
“范老夫子莫慌,今日唤你来便是于你说个清楚。山中大妖恐怖,比之饕餮更甚,老夫尽力了”。
晟霄王缓缓吸了口气“老神仙便直说吧”。
“如你等所想,妖王确未除,却也没你们想那么不堪。经此一役,那妖王即便不死也须得数年才能恢复元气了,待我养好了伤势便来除它”。
“等等,劳烦摩酥上仙讲清楚,那妖王最快需得多少时日恢复,好让我等早作准备”。晟霄王道。
摩酥面色一暗,“三年吧,三年内老夫定会处理。另外,范老夫子,老道还有一事相求”。
范老夫子稍稍缓了口气“前辈请讲”。
“老夫年事已高,从此往后道行怕再无什么精进了。因此,老夫想寻一关门弟子好承我衣钵”。
“不知前辈想找何种弟子?”
“资质优越,能更世事,知恩图报,将来可主持正道,匡扶社稷之人。”
范老夫子稍稍考虑了一会儿,“我倒有一人选,须得前辈看过后再做决定”。
范老夫子二人出了城主府,一转身去往他住处。
“那小子,快快出来拜见前辈”。
方芦听闻范老夫子叫唤,畏畏缩缩的打开房门出来,随后门缝里又探出一只狼头被方芦一把按了回去。
看到范老夫子身旁仙风道骨之人,方芦连忙颔首道“方芦,拜见前辈”。
摩酥瞥了一眼门缝,盯着方芦一阵审视,“此子资质尚可,本性淳朴,可也只能算一般般”。
范老夫子忽然补充了一句,“可我看这孩子命数似系天运?”。
摩酥一愣,回头看了范老夫子一眼,道“天运之说,飘渺无定数,不可妄言”。
“是极,是极,前辈教训的是,那咱们再去‘乐府’看看吧”。
“罢了,我看着孩子性子与我投缘,我有些话要于这孩子讲。”
范老夫子莫名一笑,从袖口取出一卷书来,递给摩酥。
摩酥一看那书本忽然一愣,书本虽是抄录,可首行四个字却极为显眼,赫然正是‘太始心诀’四个字。
几日后,摩酥、方芦身后尾随一条大黄狼,大摇大摆出了北方城。
“师傅,我们此去龙山有多远?”
“中原以南有群山万仞,龙山便在其中。须得横跨中原,翻过诸多群山才可。”
方芦回头遥望着渐渐远去的北方城,“师傅,我们何时才能再回来”。
摩酥道“三年吧,我答应过城主,三年内定会除那妖王”。
方芦目光微微有些恍惚,三年,三年后是否还能记得她的模样?三年后还会不会有一条河,叫芦苇河。三年后,还找不找得到那两座小小的坟冢。
月华如水,夜却清冷寂静的让人心寒。
一抬头,恍然间,那月中人儿似曾相识,如一个洁白衣裳的姑娘。似有遥远传来的声响“抬起头,外面的世界很大,要小心”。一眨眼,天像是亮了,却又昏昏暗暗不那么清楚,是兽群溅起的烟尘,伴随着轰隆隆的兽吼,芦苇河岸的村庄顷刻间化作一片废墟,血和着的泥土,被撕烂的残肢,整片大地像魔鬼的脸。一个从井窖里爬出的男孩惊恐的看着一片断壁残垣,无声的嘶叫着。天空中零星的雨点,像是飘渺的孤魂,渗进泥土,淌进芦苇河里。
“啊……!”。
“怎么了,怎么了孩子?没事,没事的,是梦”。此刻的摩酥面色苍白,像极了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老人,呵护着被噩梦惊醒的孩子。
半年后,
群山里,一老一少搀扶而行。
云雾缭绕,山涧里,一条清澈的河流自远方延伸而来,方芦鞠一捧泉水痛饮几口,又取来阔叶,为摩酥盛了水。
“多少年了,这龙涎河水还是跟我当年来时一个样。”
二人沿河而走,身后一条黄狼屁颠屁颠跟着。
过数日,
龙涎河尽头,一条银瀑垂挂天际,仿若从天而降的仙泉,山谷中只听闻轰隆隆的水声,树木青郁,鸟兽飞走。
“到了,此处便是龙山了”。
“在哪儿,我怎么看不见”方芦道。
云海中群山林立,摩酥所指却是副凌空垂挂的瀑布,并不见什么山来。
“凡人当然看不见,待日后你修得神仙法术这小小障眼法便就难不住你了,你随为师走”。
“师傅,我们把阿黄丢在山中,不会有什么事吧……”。
“不碍事,你那黄狼可厉害的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