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福长老已是近古稀的年纪了,一对豹眼圆睁,眼角的鱼尾纹延入斑斑两鬓,身腰宽厚却笔挺,毫不示弱的与魁梧壮硕的一脸凶悍的尔狄云对视骂道:“你们这帮子强盗,乘着战乱时分,出个三两文银或是干脆明抢暗盗,把我们老祖宗留下来的好东西占了去,就以为是自己的啦。想当年,靖远将军率领他的威武之师助我城主于危难,在南疆十月有余,与那狼子野心的各个城主小国几乎都有交手,几十场战争下来,对各处宫宇城堡文史古迹不贪不毁,靖远上下恪守明律所向无敌,与燕昌南征军一战,尔等如狗熊般,一路被追至大梁之北界,沿途各处皆是燕昌军士混抢南疆之珍贵之物甚至彼此残杀洋相百出。当世者英雄,只此靖远公一人也!燕昌,前太子亡,再无能人!尔等熊辈。”
尔狄云狂怒,伸出铁拳又快又狠的冲手中的福长老檀中穴挥出,福长老灵剑斜出一个“鹤啄原蜢”指向尔狄云咽喉轻松的避开拳头挣脱拎提,可是几乎是同时一记重刀再次劈向他的面门。一旁的赵淳逸感觉刀锋闪出杀气如乌云般瞬时罩下,惊叫一声:“啊——”弹跳到五步之外,福长老瞬间迎受千钧之力万雷之霆仿佛沙场的血腥冷酷到了这大气豪华的大厅之中。赵冀急喊:“手下留情!”乖乖那可是“千钧雷霆”,看来是被揭到痛处了,这可是尔将军在战场上的看家本领、致命杀招。怕是要血溅当场,厅内庭外的人都把心提到嗓子眼了。一道金光闪来,随着“哐——啷——”巨响,火星四溅,一百多斤的大刀豁出一个大缺口砸在了莹白的大理石地板上。福长老,安好,脸色铁青浑身僵硬却就如被电击中动弹不得。里里外外被提到嗓子眼的心,放了回去,都忍不住用手摸摸胸口轻舒一口气。
笇靖西飞快的从屏风后奔入,在福长老脚下不远处地上捡起一把金色短刀,这是把通体金色尺长有余的短刀,短刀刀柄金色麟片纹饰,刀身应该是特殊材料经过无数折叠千锤百炼形成了细波水纹,随着被举起,刀刃并无反光却透出一股让人畏惧的锐气射向近身之物。笇靖西手抖着,这刀他是见过的,他将目光投向主座,却哪还有淄川王爷人在呢。
淄川王在短刀着地一刹那就从侧门飞身出来,可是在那偏廊上四面八方、上上下下的搜寻个遍,哪里看得到什么人影在?不远处的几个侍卫一切如常的持守,没有任何察觉。这个世界上,能如此的精巧的算计用力,能最精确的时机把握,如此敏捷身手,对王府环境如人无人之境,是他回来了吗?心里一喜,那浓夏的炽烈的太阳仿佛在这个下午柔和美丽起来了。段月,为何不现身呢?现在可不比以往,他是没有时间精力在这王府里去玩什么搜寻的游戏。
老韩快步跟了出来,见主子呆呆当阳立着,脸上蜜样的有丝笑意,昔日的孩子长大了,越来越难捉摸他的心思了,走近前去低声道:“王爷,可有看到是何人?”淄川王转过身来,无声俏皮的对老韩挤挤眼,就要回大厅去。好久没有见过自家小主子心情好了,老韩步子也轻快了些,急急的跟上道:“王爷,刚才在大厅搬礼箱的一伙人,潜行往书剑楼了,福长老的侍卫目前行踪不明,还有太子的派人守住了王府外各个出口,不知是不是皇上的意思。”
书剑楼!是啦,就是那里,他来找段安,他们都是来找段安的!淄川王停住了脚步,回过头来浅笑着对老韩道:“韩叔,厅里的人你帮我应付一下啦。尽量拖着别让他们离开大厅。”韩叔,是有多久前偶然间有过的称呼,今天王爷这是怎么啦,老韩期期艾艾的不知道如何接口,却见主子已经飞奔着往书剑楼方向去了,可怎么不用轻功却跑着呢,想着今天实在是有些跳脱的主子,老韩实在是放心不下,还好,韩明在书剑楼守着的。
可是韩明头痛痛啊,本来想着如何把那花了几个时辰的安神养颜的羊心玫瑰汤给苏婉送过去的,还不知道她被涂明烁昨晚这么一伤要哭多久的。寻了多时,却在顾顺以前的宿舍里找到了她,一个人幽灵样,静悄悄的立于空塌前,死死的盯着翻开的榻木板上的一幅画,见是韩明进来,什么也没有说走出门去。画上是一少女,豆蔻有余,桃李之华,线条简约流畅,神态丰满,少女的灵动俊美,流于画间。右上方一个狂草的‘蕊’字,左下方落款‘明烁’。‘蕊’,不会是周元之女周蕊吧?自己在王爷定亲时有调查过,那女孩的闺名确实是单一个‘蕊’字的。韩明看着苏婉失魂落魄的背影,汤自然是没有递出去的,让她自己静静才好吧。
回到书剑楼耳房,心里翻腾倒海般难受,想到苏婉也是二十大龄,总有一天被嫁他人的,要是嫁给了王爷这样的说不定能受照拂,自己还是可以日常照顾到的,只怕是其他侯门,那可是深闺似海啊,如今又此般情境可要如何是好?虽然不知道父亲是何故被贬来王府当总管的,自己也从没有抱怨过的,想着凭着自己的努力,在这拙政阁里淬炼,跟着王爷天南地北的,总会有闯出自己的一方世界的时候。唯有每每想到苏婉,就难平静,如果父亲不是被贬自己是不是也有提亲的资格?只怕也是要被拒绝的,苏婉是不会把他当下人,却也不会真真是看上眼的男人,她的眼里心里从来就是那个人,从小就是,全部都是。
冷笑了起来,狂笑开来,忽然很想喝酒啊,就像王爷平常那样的喝它个烂醉如泥才好。可是他是韩明,他只是提剑到院中,想飞剑狂舞。当他跳入院中,凝神挥剑,忽然他安静了,他知道他不用舞独剑了,书剑楼来‘客’了,还不只一批人,而且都是高手,都向着一个方位,王爷书屋侧房,段安现居地。
大喊一声“归位!”各处明暗侍卫齐刷刷的现身列阵,书房就如铁桶一般被围在其中。同时韩明挥剑朝书房外屋檐刺出,简单、大气、迅猛。随着一声惊叫,一个蒙脸劲装的男子从门口屋檐上落下,随着他落下的还有他身后的六个一色装扮的提刀之人,侍卫们迅速上前,刀剑铿锵之声中,激战开来。
一招得手,韩明虚晃一剑,转身朝院里假山后飞去,不待他在假山上立稳,假山后两个拎剑侍卫打扮的人,同时朝韩明脚踝与腰眼刺来。一个鲤鱼跃龙门的弹跳滚到草地上,虽然狼狈却还是险险的避开了。可是更为凶险的还在后面,那两人一刺不中,再次飞扑过来,双剑齐下,回护出击默契至极,拦住了韩明往楼上的去路。假山后面再次飞出一人,身轻灵巧,轻挥灵剑轻而易举的拨开守门的侍卫就要往屋内冲。提刀的蒙脸客,却也有一人摆脱了侍卫们的纠缠,挥刀挡来。
见两路人都起来,韩明分神,肩胛骨上一凉一痛,随着对方的抽剑鲜血喷出,热热的湿在他脸上。他忽然感觉很痛快,他不再顾忌受伤,频频地朝处处回护的剑者刺出,那攻击者果然慌乱起来,回护不及,一面用脚踢来想挡下韩明的剑,一面痛下杀手,猛地朝韩明的胸口挥来一剑,只是心慌手软了力度不是很猛,若是平常韩明能轻易的躲开的,只是今天的韩明不想避开,偏开要害生生的想受了这一剑。
眼见韩明这么不爱惜自己的找打做法,幸好还是有人来管了的。来人步踏院中枝繁叶茂的老槐树顶,倾身急下,剑不出鞘斜向两位剑者胸口咽喉,拎起韩明飞至书剑楼主楼护廊上。韩明见来人,浅浅蓝紫宽袍,黑发高束,白色的发带飘飞,俊雅倜傥,五官秀巧清新,整个人飘逸出尘。韩明忽然觉得涂明烁的画是画的他,可是那是女装,这是他们的英明小阁主,段月。可是见那凌厉的眼风扫来,好像那对圆溜溜的大眼里藏着钢铁般的意志,操控一切的才情自信,不会是一个人的,自己错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