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今晚得销魂一下,庆贺自己高升
陆思逊坐在主席台上说:“中层领导是在组织机构不断扩展中形成和发展起来的,了解这一点将有助于中层领导对自身角色的认定和发挥其应有的作用。广义来讲,中层领导是一个社会阶层,它包括企业、社团、政党乃至政府在内的各种组织中的中层管理人员,一般在企业组织序列中泛指各部门的主管、主任、班组长、副厂长、副经理、分公司及子公司经理和其他职能部门负责人,在党政组织序列中泛指各职能部门正副书记、正副厂长、正副科长、正副主任等职位的人。”
说这番话时,陆思逊真是意气风发啊!他昨天被集团董事局正式任命为副社长,全面接手齐人福的工作。他明白了齐人福上台时为什么要召开这样一个中层干部会,现在,整个会场上,就他一个是集团的高层,其他人全都是中层,他有种君临天下的感觉,这种感觉太好了,当官就是要这种感觉,如果没有这种感觉,那当官还有什么意义。
他喝一口水,接着说:“企业创业之初,只有少数人参与公司的经营,创业经营者对企业内的大小事务了如指掌,他有能力和时间管理公司的一切,但等到业务扩充,员工人数增加后,经营者将会分身乏术,无暇亲躬所有的事务,毕竟一个人的能力及时间是有限的,于是,创业经营者会选择一些理解自己经营想法的人代替自己管理一些特定的事务,比如生产制造的工作交由A负责,招募训练的工作交由B负责,客户开拓的工作交由C负责,计算成本的工作交由D负责……A、B、C、D也会带领另一些人员完成自己负责的工作,这样,A、B、C、D就成为部门主管——中层领导。创业经营者将自己部分的权力及责任委任给部门主管,由部门主管代替他执行自己想要进行的工作,因此,部门主管可以说是创业经营者的“替身”,既然是“替身”,部门主管就必须站在和创业经营者同样的立场,判断、处理部门的事务。”
中午,由原人事处副处长新晋升人事处长的秦天安排饭局。他与陆思逊是老搭档,过去一个是处长,一个是副处长,区别不大,现在虽然拉开了距离,但是,一时半刻秦天还难以进行角色定位,所以表现得不够那么奴才,一口一个老陆,叫得陆思逊心里很不爽快,心想,他是集团有名的马屁精,他怎么不改口叫我陆社长啊,难道是打心眼里瞧不起我,看来我得给他个下马威。他端起酒杯说:“秦处长,人事处的工作我没干好,以后得看你的了,不要走我的老路,用人得别具一格,打破传统的用人观,让人尽其才,物尽其用。”
秦天说:“是的,是的,老处长指点的是。”
都到这个分儿上了,秦天还不称他为“陆社长”,陆思逊不由得眉头一皱,不知道他是差根弦还是故意与自己作对。他的这个小动作被参与陪酒的展丽江看到了,她连忙站起来,举杯对陆思逊说:“陆社长今天的报告使我大受裨益,我一定按领导的要求做好中层干部的工作,为领导分忧,我代表《惊悚一刻》编辑部的哥们儿姐们儿敬陆社长一杯。”
短短一句话里两个“陆社长”两个“领导”,使陆思逊心里特别受用。他端起杯,刚准备喝下,前不久提升为《人间》杂志主编的鲁西西说:“展丽江,你敬陆社长怎么能这样敬呢,与别的领导你都喝交杯酒,与陆社长你就不喝了。”
展丽江就巴不得有人起哄,接腔道:“喝,喝。”端起杯子就到了陆思逊的身边。
在大庭广众之下与女下属喝交杯酒,他还没有过,连忙摆手说:“免了吧,免了吧,我可不是齐人福。”
此话一出,在坐的人都哄堂大笑起来。他无意之中击中了展丽江的软肋。上一次齐人福作这样的报告时,展丽江也是活跃分子,结果把齐人福喝进了牢房,喝丢了工作,于是,集团上下就流传一个段子,说某人想找不自在,就说“你想喝展丽江的交杯酒吧”。
陆思逊意识到自己话赶话赶伤了人,连忙改口说:“不过嘛,‘惊悚一枝花’的酒我还是要喝的。”
展丽江正羞红着脸站在他身边,进退两难,听他如此说,就伸出手臂,与他喝起来。有了前面的哄堂大笑,这个交杯酒注定是不尴不尬的,两人都只是做了个交杯的姿势,浅浅地喝了口酒,就解除了动作。
有个二百五的秦天作陪,又有个“交杯酒”的段子讽刺人,这个饭局怎么也掀不起高潮,陆思逊让它早早地散了。
这个会议开一天,参照上次的安排,晚上还有一个饭局,但陆思逊已经不想参加这个饭局了,下午做完报告后,就对秦天说:“我晚上有事,就不吃晚饭了。”
秦天搓着手说:“这怎么行,老领导,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想法?”
陆思逊拍拍他的肩说:“我们是老搭档,能有什么想法,你们自己去吃吧!”
秦天诚惶诚恐道:“这,这,这怎么行?”
陆思逊笑着说:“这有什么不行的,你当老大嘛!”
秦天哭丧着脸说:“老领导,你还是对我有想法了。”
陆思逊也不回答,笑着走了,心想,这样的榆木脑袋,逮着机会就得换下来。
他要去赴董芩的约会。他开着集团配给他的奥迪A6,一路疾驶到了梦巴黎酒吧,就要走进梦巴黎的旋转大门时,他突然意识到,齐人福就是栽在这个酒吧,那天,齐人福和展丽江在酒吧喝完酒后,到五月花大酒店开房,他看得清清楚楚。
他心头涌上一阵莫名的怅惘,摇摇头,还是走了进去。
董芩在白云边包房里等着他,桌上已经摆好酒菜,见他进来,嗔道:“当上社长了也不第一时间告诉我,真是忘恩负义。”
陆思逊一见到她,就情难自抑,走上前去搂着她说:“怎么会呢,我是想在一个恰当的时候告诉你。”
“哼,要不是我打电话问你,说不定这个恰当的时候永远也等不来。”
陆思逊戏谑道:“怎么可能,就是我不想你,我的身体也想你啊!”
董芩横他一眼,“油腔滑调。”
他张张嘴,想说什么。董芩却不给他说话的机会,立即用自己的嘴封住了他的嘴,直到对方快要窒息,她才放了他。陆思逊喘着粗气说:“没想到你这么能吻,快把我吻死了。”
董芩妩媚一笑:“这下该记住我的吻了吧,你以后有了好事,再敢不第一时间告诉我,我就吻死你。”
陆思逊做出投降状说:“好好好,以后你第一。”
“那你夫人呢?”董芩不动声色地问道。
陆思逊一愣,本来是说笑话,没想到她会这么问。他沉吟道:“郑爽第二。”
董芩举起酒杯,笑吟吟地说:“这还差不多。”
这顿饭他吃得还是挺高兴的,不管怎么说,董芩是他的恩人,与恩人在一起,总是高兴的。
从梦巴黎酒吧出来,他想,今晚得销魂一下,庆贺自己高升。他附在董芩耳边说:“我鸟枪换炮了,奥迪A6,去露天电影场玩‘车震’吧?”
“不去。”董芩说。
陆思逊糊涂了,“那要怎样?”
“我要去宾馆开房,玩车震,偷偷摸摸的,像小三。”
陆思逊哭笑不得,难道你不是小三,难道我们还能光明正大?但是,这话他没说,讪笑道:“好吧,你想去哪家宾馆?”
董芩转身一指,“就五月花吧,五星级,够档次。”
“这,这。”陆思逊想到了齐人福,齐人福就是在这家宾馆被警察抓走的。
董芩不懂他的心思,附在他耳边媚笑道:“我喜欢五月花的店名,我今晚要像五月花一样为你怒放。”
女人把话都说到这个分儿上了,他还能说什么,只得勉强道:“好吧!”
两人走进五月花大酒店,董芩用自己的身份证登了记,拿了钥匙就要挽着他去开房。他怕被人看见,连忙把她的手拿开,低声道:“我刚当上社长,还是低调点。”
董芩看他一眼,回一句“德行”,自己先走了。
陆思逊跟在她后面,像做贼一样,一步三回头,看有没有人跟踪他们。与妻子以外的女人开房,他还是第一次,虽然以前与董芩有过偷情行为,但那是在车上,车往藤蔓道一停,周围都是偷情的野鸳鸯,他也没觉得什么,自然而然地就发生了那种事,可现在,情况不一样了,要开房,要登记,要在监视器下走过长长的甬道,这都容易授人以柄,齐人福就是这样自掘坟墓的,难道他要走齐人福的老路……
想到这些,他浑身不禁汗津津的,像做贼被抓住一般。好不容易走到甬道的尽头,董芩开门进去,他左看看右看看,然后迅速闪进房间。
他的动作吓了董芩一跳,嗔道:“没那么夸张吧,像做贼似的。”
陆思逊靠在门背后喘着粗气说:“我现在就是做贼一般的感觉。”
“那你也可以不做贼啊,娶了我不就光明正大了。”
“这。”陆思逊的气喘得更粗了,“这得从长计议。”
董芩正在脱衣裳,她把外套往床上一甩说:“我帮了你那么大的忙,豪车开上了,豪宅住上了,你还是不想报我的恩。”
“报,报。”陆思逊走到她身边,一边抚摸她的后背一边说,“我会报的。”
“好吧,那你说个日子,我表姐易金瓶你也看到了,她帮了齐人福,齐人福就娶了她,我只想要她那样的待遇。”
陆思逊把手伸到她胸前,摸着她高挺的乳房说:“我会的,今天是我以社长的身份上班的第一天,别误了这良辰美景。”
“好吧,看在良辰美景的分儿上,今天不逼你。你先洗还是我先洗?”
“你先吧!”
董芩进了浴室,陆思逊长舒一口气。他脱了外套,坐在床上等。
浴室是用毛玻璃隔成的,董芩的胴体在毛玻璃外若隐若现,比亲眼看见她的胴体还要美,陆思逊几乎情难自抑了。他正准备推门进去时,董芩在里面说:“我的挎包里有一套情趣内衣,给我拿来。”
陆思逊只得折回来,去开她放在梳妆台上的挎包,拿出情趣内衣,刚准备走时,突然看到放在挎包里的开房钥匙。五星级的酒店就是与众不同,连开房钥匙也做得很精致,是个月牙形的开门器,往门上一靠,门就开了。月牙形上,标明着房号是603。
就是这个“603”引起了陆思逊的注意,他感觉这个房号好熟悉,冲着毛玻璃问:“你开的是603房吗?”
“毛玻璃”答:“是啊,有什么问题吗?”
他说:“没有。”
他突然想起来,齐人福那晚就是在603房被警察带走的,展丽江的老公陈捷那晚接到的那个神秘短信就是他发的。他的身体一下子像泄了气的皮球,再也没有激情了。
他拿起这个开门器,左看看右看看,他感觉这是一种预兆,兆示他今晚不能在这个房间里行苟且之事……
董芩在毛玻璃里等了一会儿,见他还不把情趣内衣送进来,就喊:“快点啊,陆思逊,你搞什么鬼?”
没人应,她只得披着浴巾出来,发现房间里已经没人了……
2
聊斋片段
从大牯家牵根电线过来,林正英用手一拧台灯的旋钮,嘿,灯亮了,整个古宅都焕发出生机。他掀开笔记本电脑,接上电源,开始写作。
这天写作很顺利,写到晚上,连晚饭都忘了过去吃,小碗只得给他送来。
他吃完饭后又接着写,文思泉涌,他简直觉得自己都快笔不逮意了。正在奋笔疾书时,肩头突然一沉,是有人抓住了他的肩,他冷不防,大叫一声,回头一看,是个青面獠牙的鬼在向他狞笑。
他浑身颤抖了一下,随即冷静下来,笑道:“别装神弄神了,露出真面目来吧!”
对方边取面具边说:“还说不怕鬼,刚才不就吓得浑身发抖。”
原来是宁洛施。
林正英没好气地说:“我刚才没防着嘛,以后别这样了,人吓人是会吓死人的。我编的杂志就曾吓死过人,还被上级批评过呢!”
“真的啊,我就不会被你吓着。”
“啊,蛇!”林正英惊叫着往她背后指。
“啊!”宁洛施大叫一声,往他怀里扑去,差点把他扑倒。
林正英抱着她向后一转,然后对她说:“我来为你捉蛇。”
她从他的肩头看向前方,颤声道:“蛇在哪里?”
“蛇在你的心里。”说完,林正英忍不住笑起来。
宁洛施这才知道上当了,捶着他的肩说:“让你坏,让你坏……”
林正英边躲边说:“是你先坏的嘛,只许你吓我就不许我吓你。”
宁洛施喘着粗气说:“我俩扯平了,以后不许你再吓唬我。”
“好,好。”林正英做出投降状,“以后也不许你装鬼吓唬我。”
宁洛施点点头,“你在写什么,写得这样入迷。”
“我在写剧本,——《中年危机》。”
“《中年危机》,写中年人的,有什么好看?”
“里面也有年轻人啊,比如小三,比如小白脸……”
宁洛施打断他的话:“年轻人就都是坏人啊?我就不是。”
“你只是还没碰到使坏的机会。”
“碰到了我也不使坏。”
林正英摇摇头说:“我不信。”
“那我就讲个事例给你听吧。”宁洛施说,“前不久,有一个投资人常来找我玩,送我贵重的首饰,还许诺下一部片子捧我做主角,我知道他要什么,但我没动心,故意与他老婆交朋友,短信不断,投资人害怕了,乖乖地退出了局。”
“看来你还真是出污泥而不染。”这句话看似表扬,其实暗含讽刺,林正英心想,你们女演员哪个不是先上床后上戏,夸什么嘴。
宁洛施却说:“谢谢,我也没那么好。”
林正英转换话题说:“深更半夜的,你找我有什么事?”
宁洛施说:“那天装鬼吓唬你,我把手链弄丢了,到处找都找不着,我想看看在不在你这儿。”
“我今天把老宅打扫了一遍,没发现什么手链啊,是不是很贵重?”
“贵倒是不贵,一般人捡到都不会要的,但对我来说很贵重。”
“此话怎讲?”
“这是我妈留给我的遗物。在我八岁时,我妈就得绝症过世了,那时候家里穷,妈妈没什么东西留给我做遗念,就找来十几个小木疙瘩,在石头上磨圆,在每个圆木上刻上她的名字‘安东玲’,再用锥子把一个个圆木锥出洞,然后用绳子串起来,串成一串佛珠,这串佛珠虽然粗糙,但是我妈妈临终前亲手做的,对我来说,比世上任何珠宝都要贵重。”
林正英理解了这串佛珠的意义,他对宁洛施说:“这串佛珠确实挺珍贵的,你再想想,你这几天都到了哪些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