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应了坊间那句话,“百世修来同船渡,千世修来共枕眠”,“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共分担”。
罗莎一走,老板娘赶紧找到丈夫李向东,把罗莎探长约她在咖啡馆询问的事一一告诉了他。李向东当时的表情非常惊讶,浑身都有了轻微的颤抖,以至于看上去有些失态。老板娘原想,李向东听到这个消息,一定会大骂她瞎了眼,看错人,去与刘海厮混,发完一通脾气之后,近而幸灾乐祸,说是要让上天替他惩罚那个给他戴上绿帽子的男人。
老板娘没想到,李向东眼前竟是这样的表情。她猜不出他到底是怎么事。
李向东觉察到老板娘对他异样的目光,赶紧定了定神,非常惊讶地说:“这么老实一个人,怎么会在外面惹是生非呢?更何况离开店时也没打个招呼。”
老板娘听丈夫这么一解释,心里的疑团随即烟消云散,稳了稳心,回到刚才的话题上问李向东:“刘海会在外面犯什么事?”
这一次,丈夫却发火了。这是他最不愿意触及的话题,她却偏偏去碰。他能不火吗?当妻子告诉他公安探长向她要人的那些话时,他的心里就十分不安,产生了惊恐的情绪,一时还没找到应对的计谋。
一个人处在惶惶不可终日的境地,心里糟糕透顶时,还有人来触及他最不愿意提及的话题,唠唠叨叨,没完没了,那不是往火上浇油吗?
李向东火冒三丈,大声呵斥妻子,说她是不是把刘海看得比什么都重要,甚至比他们这个家还重要,真是那样,就趁早滚蛋,去和那个遭千刀挨万剐的东西死在一起。他把自己的一腔怒火,一股脑儿地向毫无心理准备的妻子劈头盖脸大喝一顿。
老板娘十分委屈,当即就“呜呜”地大哭起来。要知道她平时可是一个要强的女人,凡事得占个尖,千方百计想压住丈夫一头,就是在这个问题上,她也想和李向东打个平手。也许正是因为这件事,她的委屈实在太大,大得让她失去控制甚至连反击的力量都没有了。
她“呜呜”地大哭不止,一头跑回了自己的房间。
李向东不是傻子,他懒得去管老婆,当务之急是要采取措施。既然警察已经找上门来,说明件事已经露馅儿,剩下的时间不多了。
他在心底里大骂刘海是个大笨蛋,警察还没拿他怎么样,就稳不住阵脚,慌了神。要不是他刘海外逃,警察也不会这么快就找到他的家门。这下可好,警方四处找他,万一抓住了进行突击审问,家伙供出了作案的全过程,包括李向东承诺把老板娘让给他的这些细节,这一大家子不就彻底完蛋了?
李向东要趁刘海尚未被抓到,警察还不了解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前逃之夭夭。他简单地收拾了行李,又给朋友打了个电话就出了门。好在平时要进货,家里随时准备了几万元现金,此时带上还管用,时间紧迫,取更多的钱,已经来不及了,只得将几个银行卡装进兜里。
如今用钱很方便,只要有“卡”,走遍全国,甚至世界各地都能取钱。
罗莎并没有立即布控,去搭理李向东那一档子事,她手里的事还多着呢。
一大早,罗莎接到了王孝祖打来的电话。
天刚破晓,王孝祖就和往常一样,早早地起了床,匆匆吃过早饭下。
从义渡主城回来,妹妹王孝玲一直在埋怨自己运气不好,家里的活儿也懒得干,正值暑假期间,王孝玲找同学玩去了。也好,省得她在家生闷气,整出个三病两痛,闹出不愉快来。王孝祖没有阻拦她,甚至有意让她去散散心。家里的活儿过去就是王孝祖一人干出来的,现在就干活来讲,有她不多无她不少。
天已大亮,宁静的山村悄无声息。
王孝祖举目望见通往外界的机耕道上,稳稳地停着一辆轿车。
自从村里人纷纷外出打工以后,平时连人都少有光顾,今天怎么还有车停在机耕道上?
前几年狠抓粮食生产的时候,还不时有上面的干部坐着、车下来,“转转田坎,催催粮款,解决纠纷,刮宫引产”。
如今,这村里的田地绝大多数都退耕还林还草了,上面那些干部也不怎么进村了。虽然C市委要求市级机关干部要进基层、进农村、进农户与农民同吃、同住、同劳动,但义渡区跳灯镇凉风村不是贫困地区,“三同三进三个一”的活动还轮不到这里的农民。
莫非是来收土特产的,每到土特产出来的时候,不时有人来收购,然后送到大城市去卖,搞活流通,繁荣城市。不过那大多是用货车运输,车岂不“豆腐盘成肉价钱”,现在汽油的价格这么高,怎么划算呢,并且眼下也不是土特产成熟的季节呀!
王孝祖向前走了几步,仔细地看了看,这一看发现了情况。
那车停在水塘边,一个男人拿着水桶去水塘打水,提到车旁,然后用手向车后轮浇水,还顺手从路边拔了一把野草去擦洗右后轮。
每浇一遍用草擦一遍,再饶再擦。
王孝祖是个聪明人,他没有声张,赶紧躲到草丛里面,悄无声息地再向前挪了几步,离那车更近了,拨开草丛悄悄观察那个洗车的人。
王孝祖觉得那人是在擦洗血迹。
难道这是一辆肇事车,大清早出了事,在受害人没有看清车号或受害人已毙命,其他人也没有发现的情况下逃到这里来销毁证据?
王孝祖马上想到,应该把车牌号记录下来。
怎么记?荒郊野外又没纸笔。
哦,对了,不是有手机吗?平时很难遇上这样的事情,竟然把手机的记录功能忘了。
手机对现代中国人来讲,已经非常普及,它既是通讯工具,记时、报时、定时、日历工具,还可当计算机用,有记事功能和发送信息功能,也是打电子游戏、上网学知识的消遣休闲玩具,大人、孩都离不开它。手机已经成为中国人生活中的重要伴侣,须臾不可或缺。
像王孝祖这样的农民,下地干活可以不带水,不带干粮,但绝不可以不带手机。
王孝祖掏出手机,按动数字键,很快记下车牌。
可是那人洗完车轮,拿出工具,来到车头车尾将原先那块车牌卸了下来,扔进后备箱。目卩人对车后备箱看了一会儿,拿出了另外一块车牌看了看,然后扔进后备箱。
王孝祖傻眼了,目卩块牌子他还没看清呢,怎么办?难道那人发现了自己,或者是小心谨慎?目卩人开无牌照的车上路,就不怕交巡警发现?现在交巡警查得可严了。
交巡警对于落后地区或者说比较贫穷的地区算是一件新鲜事,在其他地方早已经司空见惯了。
40年前,西方国家就建立了交巡警合一的警务模式。我国,也在10多年前有了交巡警,目前全国高速公路的交巡警和城市地区的交巡警总量已达到12万人之多。
前些年,义渡区“交巡警”正式诞生。首批执勤的十几个警务平台和几百名昼夜巡逻的交巡警,配备了包括枪支在内的“高、精、尖”装备,代替过去的交警和巡警,执行交通管理、刑事执法、治安管理三大职能。
每个交巡警平台配置了GPS全球定位系统的巡逻车,遇到事件或接警,方便及时出警或进行巡逻;摩托车4辆,用来24小时执勤或出警;笔记本电脑,民警上班时使用;指纹采集系统,对嫌疑人进行指纹采集;约束带1卷,使被抓住的犯罪嫌疑人受到约束;抓捕网1个,轻松抓捕犯罪嫌疑人;警戒带2条,用来保护现场或执行警戒任务;路障1套,用来截获犯罪车辆;防弹衣、防弹头盔、防刺服5套,穿在警务人员身上,避免在工作时遭遇袭击;摄像照相设备1套,用来为刑事案件和交通违规现象调查取证;交通事故勘察箱1个,方便对交通事故进行勘查;测光测速仪1个,强光搜索灯2个,对在公路上开大灯驶来的车辆驾驶员炫目的行为和超速行为进行取证或勘测;酒精测试仪一个,测试酒后驾车的违规行为;停车示意牌1个,示意过往车辆停车接受检查;反光雏形桶5只,和警戒带一同使用的示意设施;灭火器1个,用来执行灭火任务;喊话器2只,方便群众得知他们应该知道的,是群众和警务人员进行交流的设备。此外,还配置了视频监控系统、饮水机、冰箱、微波炉、办公桌以及空调,方便交巡警24时执勤。
义渡区交巡警平台拥有23项国家专利,每个交巡警平台占地4平方米,高7-8米,外形看似灯塔,这也是一种寓意,让迷路的人心中有“灯塔”。
有如此先进和准确执法的交巡警,洗车人这么做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自找麻烦吗?
王孝祖很快想到另一个问题。
他曾听说过套牌车的事。
对了,这辆车可能是个套牌,开一段路再换上另外一个牌照,就可以侥幸躲避交巡警的盘查,逃避肇事后人们对他的注意。
王孝祖觉得他已经把洗车人看了个透透彻彻,心里非常高兴。
他要立即把自己的想法报告罗莎。
他想如果真如他所思考的那样,可就为义渡公安分局立大功了。
洗车人打开车门,上车,关车门,打燃发动机,调转车头,沿着荒凉的机耕道下了山。
那车走远后,王孝祖还机警地向左右望了一会儿,完全确定没有其他异样情况,才轻脚轻手地来到刚才洗车的地方细致地观察。地上流了一汪血色的水,一把野草扔在路边,还有明显的车辙印记。王孝祖越看越觉得这事不简单,迅速打开手机电话簿,找到罗莎的号码,拨通了电话。他把看到的一切原原本本地作了报告,包括他记下的那个车牌,还罗,车可能有。
罗莎听了非常高兴,一方面表扬王孝祖高度的警惕,让他继续留心周围的动向,尽量不要放过一丝一毫的蛛丝马迹,同时要注意安全。与此同时,罗莎接到线人报告,李向东昨天下午出门,一夜未归。
她根据王孝祖的描述,预感到那个洗车人就是李向东。
不过,她有几件事情尚未明白:
第一,李向东为啥到荒郊野外的凉风村去?
第一,车上的血迹是怎么回事,是故意制造车祸杀人,还是无意中酿成了交通事故?
汽车要进人城区,必须经过收费站,收费站安装有监控摄像。南来北往的车,只要过站,都会留下车的资料。那辆冲洗过轮子的车,要过站,监控摄像中一定会留下蛛丝马迹。罗莎完全可以通过收费站的摄像头,找到那辆车的踪迹,可是罗莎有她自己的想法。
她对陈渝说:“暂时不要去梳理凉风村发现的那辆车的踪迹。”
因为那是一辆极为普通的车,无论是车型或颜色,都再普通不过,在当地可以找到无数台相似的这种车,如果普遍撒网,每一辆车都查,耗时费力,效率太低。
如果人真是李向东,这么做意义不大,这条蛇已经出洞。如果不是李向东,动静太大容易引起犯罪嫌疑人弄出诸多反侦探的办法,牵扯的精力太大,从人力物力上都不划算,耗费资源更多。至于车牌嘛,洗车人暂时不会再用原来的车牌,也不会无牌行驶,那样做只能带来麻烦。
那车可能已经挂上假牌,或者弄个“百年好合”的红纸条挂在前挡板上,再弄个“永结同心”的条子贴在后车牌位置,装扮成一台婚车。
真要查出那辆车也不是没有可能,只要将王孝祖报警那个时段之后,所有收费站的录像资料拿来放一遍,从中找出差异,事情自然有眉目,这样做在当前时机不是很成熟,也没有必要。
想想,C市主城仅高速公路就有“二环八射”。“二环”指内环高速和外环高速;“八射”是从主城区向四周发散出去的8条高速公路,即C市至成都、C市至遂宁、C市至武胜、C市至邻水、C市至宜昌、C市至长沙、C市至贵州、C市至泸州。
此外,还有綦万、万开、垫石等区域连接的高速路。还有国道、省道、县道、镇乡道,数不胜数,大大小小数百个进出口。
每个小时将经过多少车辆?
要想定位其中的一辆,义渡区公安分局要与所有的C市辖区内的公安分局,乡镇街道派出所联系协查,这与大海捞针又有什么区别?
关键在于还不能确认那台车就是犯罪车。
罗莎决定先从王孝祖提供的车牌号找起。
这事不难,如今的车牌管理已经实现了网络化,只要上网一查,便知车主是谁,找到了车主,顺藤摸瓜,就可以确定下一步工作。也有一种可能,就是王孝祖提供的那个车牌号原本就是一个假东西,在网上根本找不到,那样的话,事情就会麻烦一些。
罗莎与陈渝进行了认真分析之后,觉得那车牌假的可能性比较小。如果是假的,洗车人为何把车洗得干干净净之后要把车牌卸掉呢?
不管是真是假,首先要查,一查就会真相大白。
罗莎的运气还不错,打开电脑,输入几个键码,不一会儿,显示屏上清晰地跳出一排熟悉的数字。王孝祖提供的那个车牌号真的存在。不过,那车的主人不是李向东。
这有两种可能:
一是李向东借了、偷了或抢了别人的车;
二是李向东比照别人的车牌,做了个假的,挂在车上,用别人的车办牌,冒名顶替。
第二种情况从逻辑上分析,有些说不过去。
一个正常人为什么要用别人的车牌去犯事,说他嫁祸于人也有些荒诞,因为那么做,这车的车型、款式和颜色都必须与自己的车一模一样。除非那人跟他非常熟悉,即便如此,岂不引火烧身吗?
相比之下,第一种可能,在逻辑推理上,让人能够接受一些。
如果抢车,这是一项风险很大的买卖,要用暴力从别人手里抢夺过来,不免引起车主的反抗呼救或报警。
一个人被逼到这个份上干这种事,可能是法盲加上万不得已,或者临时急用。
李向东目前似乎不是这样的状况,他还不至于沦落到这步田地,这一条可以排除。
偷车呢?这是一项专业性比较强的技术活,干这活要做到神不知、鬼不觉,首先要练就一套打开别人车门的技术,然后还要有驾驶不同车型、车况的本领。
李向东好像目前也不具备这样的条件。
排除了上述两条,借车的可能性是很大的。
虽然李向东有车,但碰巧自己的车坏了,或因为别的什么原因,使用自己的车不方便,而向别人借车。特别是李向东这样的生意人,人脉圈子大,人缘关系广,有车的人多,随时借用一下朋友的车算不上什么。
以上都是猜测。
罗莎必须找到车主才会水落石出,弄明白问题。经过若干曲折,终于找到车主家里时,结果却让人惊诧。
家里人说车主外出了,而且就在昨天,坐飞机去了外地,还是自己开车去的机场。至于李向东,家人回答,听说在生意场上曾经有过这样一个朋友,具体情况家里人也是懵懵懂懂,不能说得十分清楚。
罗莎问:“啥时能够回来?”
家里人说:“出门在外,早一天晚一天没个定数,一切以生意为准,顺利的话,几天工夫,关键要看事情办得顺不顺,要找的人在不在。”
罗莎向那家人要了主人的手机号码,当场拨通。可是没人接听。
罗莎告别了家人。
电话没人接听,不能说明什么问题,这是常有的事。特别是手机,人机分离的情况多得去了。比如人在车上,手机在包里,或手机在卧室,人在卫生间、餐厅、会议室什么的等等。
这样的情况不接电话,是短暂的,隔一会儿就会打过来。
罗莎这么想着,只好耐着性子等一等。
不过,这一次罗莎给这位当事人打电话时却出现了另外的情况。她等了一会又拨,通了,还是没人接。她每隔一会又按一次重拨键,每次都通了,却一直没人接,这就让人费解了。
按常理,一个大男人,特别是生意人,手机应随身携带,除非是在游泳池里或泡温泉等无法携带手机的特殊环境,但是这类地方总不会太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