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太昊
伏羲“以龙名官”,一般认为是崇拜龙,或以龙为图腾的,但伏羲与凤也多有联系。《周易·系辞下》言伏羲是在“仰则观象于天,俯则观法于地,观鸟兽之文与地之宜,近取诸身,远取诸物”的基础上才创作八卦的。这期间的“观鸟兽之文”就与凤凰有关,因为凤是“百鸟之王”。《世本·注》言“伏羲削桐为琴……龙池八寸通八风,凤池四寸像四时”,这里的“凤池”大概指琴的某个部位。
河南淮阳有关伏羲的民间传说中,也有与凤有关的内容。如:很古很古的时候,混沌世界在旋转中产生了一个太极圈,太极圈逐渐演变成宇宙蛋。十万八千年后,宇宙蛋里产生了一个巨人:龙的头,凤的嘴巴,长长的身子伏在那里,故名伏羲。后来,睁开了眼睛的伏羲,用他的凤嘴,将宇宙蛋啄出了一个小孔,伏羲在从孔中朝出飞时,将宇宙蛋撑为两半,一半为天,一半为地(《周口神话故事》,学苑出版社2006年版)。此传说的可取之处在于,在将伏羲说成龙的同时,也没有忘记凤,而是将凤史载太昊率领的部族以风为姓,故也称“风夷”。在古代文字中,“风”和“凤”是同一个字,因此,“风夷”也可视作“凤夷”——崇拜凤凰之夷。夷人被称为“东方鸟夷羽民”(《大戴礼记·五帝德》),“被服容止,皆像鸟也”(《汉书·地理志》颜师古注)。人们一般认为,太昊即伏羲氏,有“太皞庖牺氏风姓,代燧人氏继天而王”(《三皇本纪》)之说。
说成是龙的一部分,尽管占的位置不大,但却很是重要。
再如:相传古时,淮阳北关蔡河漂来一个生有双角的人头骨,正巧孔子周游列国来到这里,乡民就请孔子辨认。孔子认出此骨是伏羲的,并言得找块风水宝地安葬。找来找去,找到后世的太昊陵这块地方。当时这里是个大坑,由时任陈州知府亲自挖成。原来,这里曾落过凤凰,知府认为落凤处必有珍宝,于是就挖了个大坑,没想到刚好做了伏羲的葬地。于是,便有了“凤凰点穴,知府掘墓”之说(齐玉珍主编《太昊陵庙·传闻轶事》,海天出版社2005年版)。
二少昊
《拾遗记》卷一载,少昊出生的时候,“时有五凤,随方之色,集于帝庭,因曰凤鸟氏”。即有赤、黄、青、紫、白五种凤凰从五个方向一齐飞来,集落在帝王大院里的树上,于是便以凤鸟氏为名。《左传·昭公十七年》载,少昊主持部落事务后,“以鸟名官”,有凤鸟氏、玄鸟氏、青鸟氏、丹鸟氏、伯赵氏、祝鸠氏等等,多达二十四种。有观点认为,这以鸟名官,实际上是以鸟名族,二十四种鸟,代表着二十四个小氏族,二十四个小氏族合起来,就是一个大部落。这个大部落当然可以说是一个凤的部落了。因为,在这二十四个鸟名中,凤鸟是打头的,而且凤鸟也是众鸟的领袖。这样看来,如果说龙是炎黄族团和苗蛮族团的图徽标志的话,凤就是东夷族团的图徽标志。
这里有一个问题:东夷族是否以凤为图腾?综合分析中外学者对图腾的界定和论述,可以发现构成图腾物的基本要素有四:(1)某种自然物(以动物为多)或天象;(2)与族祖、族人有血缘关系;(3)部族的徽号标志;(4)部族的保护神。四条全部符合者为狭义图腾,部分符合者可称为广义图腾。遍览各种资料,未见东夷族与少昊(也作少皞)是继太昊而起的东夷族首领,五帝之一。“东海之外大壑,少昊之国”。这是《山海经·大荒东经》的说法。后世的学者根据有关记载,将“少昊之墟”,即少昊一族活动的主要区域,考证在今山东曲阜一带。《太平御览》卷三引《尸子》言:“少昊金天氏邑于穷桑。日五色,互照穷桑”。此穷桑,据《左传·昭公二十九年》杜预《注》称,“地在鲁北”,即今山东北部。至于少昊的名号,说法不一,有“挚”(《左传》)、“质”、“清”
(《逸周书·尝麦解》)、“契”、“青阳”、“金天氏”(雷学淇辑《世本》)等。其中,和凤崇拜比较吻合的是“挚”,因为“挚”通“鸷”,鸷为鹰、雕类猛禽,乃凤的容合对象之一。
凤有血缘关系的说法,但显然东夷族是以凤为徽号标志的,所以,可以说凤是东夷族的广义图腾。
东夷族团崇拜凤凰,有其自然环境方面的因素。东部沿海地区,陆海相接,食物丰富,是留鸟和候鸟的理想的驻留栖息地。在环境已见恶化的今天,每逢春秋两季,北往南来的候鸟,据有关方面统计,尚达百万之数,在毫无污染的太昊、少昊时代,想必更多,称其为鸟类的天堂该不为过。众多的鸟儿必然会进入东夷人的视野,成为他们生产和生活的组成部分,这便为鸟类的神化,即凤崇拜的产生提供了基础。
大汶口文化以山东省泰安县大汶口遗址发掘而得名。主要分布在泰山周围,东达黄海之滨,北抵渤海南岸,西到鲁西平原东部,南及江苏淮北一带。这个区域正好是东夷部族活动的地方。时间(前4300-前2500年)也大体吻合。在属于大汶口文化的出土文物中,有几件器形似凤鸟的夹砂白陶鬶(gui),如白陶封口鬶、白陶双扳鬶、白陶双层口鬶等。这些鬶的共同特点是:口流做成鸟喙状,向上斜翘,颈部细高,鼓腹,三袋足,看上去好似健壮的凤凰稳稳地站在那儿,昂首仰天而歌。鬶是古代主要用来煮水的炊具,将日常生活中使用的器物做成凤鸟的形状,至少可以说明东夷人对凤凰的喜爱,和凤崇拜的世俗性、普及性。在随后的山东龙山文化(前2500-前2000年)中,也有几件类似的凤鸟状陶鬶问世,显示出东夷族团凤崇拜的承续性。
姓氏是表示一个人的家族血缘关系的标志和符号。在先秦时期,姓和氏不是一回事。姓是一个家族的所有后代的共同称号,而氏则是从姓中派生出来的分支。秦汉以后,姓和氏混而为一。现代我们中国人的姓,大部分是从几千年前代代相传下来的。可以这样说,不管你的先人以国名、邑名、官名为氏,还是以职业名、住地名、谥号名等等为氏,你的姓氏都代表、体现着一个家族的血脉延续,都含有族祖崇拜的因素。
中国人的许多姓氏都与太阳崇拜、鸟崇拜有关,从而也与凤崇拜有关。
换句话说就是,凤崇拜已渗入中国的姓氏文化之中,不少姓氏都打有凤崇拜的印痕,尤其是众多的源于东夷族的姓氏。
如李姓。“李”由“木”和“子”组成,木的本义是树,子的本义是鸟卵,这便透露出鸟崇拜的信息,使人很容易想到“天命玄鸟”的神话。据考证,皋陶是李姓的始祖,而皋陶的祖先又是少昊,少昊族崇拜凤鸟已如前述。
再如赵姓。“赵”是伯赵氏的族称。伯赵是一种鸟名,即伯劳鸟,以鸟名族,是鸟崇拜的反映。伯赵氏又是东夷少昊族团的一支,其族祖伯益是少昊氏的后裔,其鸟崇拜自然可以统摄于凤崇拜。从字形上看,“赵(赵)”由人的奔走之形和“肖”组成,而“肖”,乃是鸟产卵的象形也。
三炎帝
“炎”字有“火光”、“阳光”、“旺盛”、“极热”等意思,一般认为,炎帝族之所以称“炎”,是因为其族是一个崇拜太阳与火,且善于利用太阳与火的氏族。于是,一些古籍就将炎帝说成“火精”、“日神”。如《淮南子·天文篇》:
“南方火也,其帝炎帝”。《左传·昭公十七年》:“炎帝以火纪,故为火师而火名”。《白虎通·五行》:“炎帝者,太阳也”。在湖南株洲民间,有炎帝母亲女登曾梦见太阳落在怀中,后孕生炎帝的传说。
由于凤凰具有喜火、向阳等神性,常常作为火与太阳的象征物,于是,炎帝与凤就有了一而二、二而一的关系。《白虎通·五行》言炎帝的后裔祝融,“其精为鸟,离为鸾”,鸾类属于凤,乃凤之一种。民间亦有丹雀鸟赐炎帝五谷种子、五色鸟驮炎帝飞至东海蓬莱岛,抱回一轮太阳,从而给大地带来光和热的传说。
另外,在陕西宝鸡一炎帝号神农氏,是远古炎黄部落联盟的一位首领,五帝之一。炎帝属于崇龙族团,但炎帝在崇龙的同时,也与凤关系密切。——这或可说明,龙凤崇拜,从一开始就是交融互渗、彼此影响的。
带,流传有炎帝出生后,仙鹿为其喂奶、神鹰为其遮荫的说法。据此,有学者说,安登是炎帝的生母,仙鹿是炎帝的奶母,神鹰是炎帝的养母(唐群《炎帝与炎帝陵》,三秦出版社2003年版)。
鹰是凤的取材对象之一,神鹰与凤的距离更近——在古代中国,对任何鸟禽的神化都通向凤凰。
四舜帝
汉代刘向在《孝子传》中记述了这样一个传说:“舜父夜卧,梦见一凤凰,自名为鸡,口衔米以食己,言鸡为子孙,视之,乃凤凰”。这是说舜是凤的化身。另据《帝系》等古籍载,舜一生下来就是重瞳子,其父瞽叟命其名为“重华”,重华的意思就是重瞳,即“双睛在目”。而晋代王嘉在《拾遗记》也讲了一个“重明鸟”的故事:“尧在位七十年,……有祗氏之国,献重明之鸟,一名双睛,言双睛在目。状如鸡,鸣似凤,时解落毛羽,肉翮而飞。能搏逐猛兽虎狼,使妖灾群恶不能为害。……”这个事件或可看做是对舜为凤的一种暗示:事件发生于尧衰老、舜将继位之际,重明鸟和舜均“双睛在目”,且都有除恶驱害之功。
据《史记·五帝本纪》、《楚辞·天问》洪兴祖补注引《列女传》、今本《竹书纪年》注等典籍载:舜的父亲瞽叟与舜的同父异母弟象曾合谋杀害舜。他们先让舜修补仓廪,乘机抽走梯子,纵火焚烧,企图让舜葬身火海。好在舜在事前按妻子娥皇、女英(尧帝的两个女儿,即湘妃)之意,穿上了由二妃提供的彩色鸟衣(原文称“鸟工”)。当大火烧起后,舜便鼓动彩衣,化作一只大鸟,飞出了火海。一件“鸟衣”能有如此大的功能,可见此“鸟衣”当为神鸟之衣,也即凤鸟之衣。
还有,舜号有虞氏,“有虞氏皇而祭”(《礼记·玉藻》)。即有虞氏戴着“皇”来祭祀祖先。这里的“皇”,指的是以鸟羽为饰,或画羽为饰的冕(浙江余杭出土的良渚文化玉雕神灵羽冠像,可视作“有虞氏皇而祭”的一个实物佐证。)。以鸟羽为冕,显然是崇鸟之族的习俗,而属于炎黄部落联盟首领之一的舜帝,也被认为是崇拜凤凰的。
一源
“皇”又与“凰”同。这样来看《尚书·益稷》中,舜祭祖时“箫韶九成,凤皇来仪”的话,就可以有这样一种理解:当美妙的韶乐演奏到高潮时,舜帝就头戴饰以鸟羽的冠冕,扮演、模仿着凤凰的形象和姿态,以祀、娱祖先,祈求祥瑞。
中国是衣冠古国。十二章纹,作为帝王服饰用纹,据说是从舜帝开始的。这样的说法有一定道理。《易经·系辞下》记载:“黄帝、尧、舜垂衣裳而天下治,盖取之乾坤”。“垂衣裳”就是缝制衣服。“取之乾坤”,有说指的是“上衣下裳”,当然也可以理解为无论衣裳的用材还是用纹,都取自于天地之间,即自然界。十二章纹按《尚书·益稷》的排序是:日、月、星辰、山、龙、华虫、宗彝、藻、火、粉米、黼、黻。其中的“华虫”,就是凤凰,取其文彩华美,象征文治教化昌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