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离果然不是当丫鬟的料,她不过是陪了丛生一天而已,到晚上便忍不住地呵欠连连,一开始是要求坐着,坐了一会,整个人便已支撑不住地想要睡去。她也不管自己身在什么地方,困意一来,趴到桌上,倒头就睡,压根不去理会房内的另外两个人。
亲眼目睹她进入梦乡的丛生觉得有趣极了,他头一次见识这么——古怪的女子。是的,古怪。他忍不住伸手碰触了下她圆润的脸颊,而这个动作不小心落到了乔灵的眼里,又一次把他吓得睁大了眼睛。
“爷、爷你怎么了?”他结结巴巴地开口问着。
“怎么了?”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过分,丛生注意着面前的人儿,没有看他。
“爷,你怎么可以这样子轻薄一个姑娘家?”乔灵鼓起勇气,站直了腰板,质问着。
“轻薄?”这个严重的指责令丛生诧异地抬头看向了他,“我这是在轻薄她?”他不过是碰了她一下而已,他想她也是不会介意的,这——就叫轻薄吗?
乔灵怪怪地看着他,半天才问出一句:“爷,你是不是喜欢上她了?”
喜欢?丛生又忍不住地看向了她,她熟睡的容颜让他的心情也变得沉静、安详,他喜欢的竟是这样的女子吗?想了想,他不由笑了。
“她很美,是不是?”
乔灵看她一眼,不想承认却不得不承认:“美是美,不过嘴巴太厉害了,不像个丫头,倒像个小姐,盛气凌人的。”看她睡得那么香甜,他就来气,她可是奉命来伺候他们家爷的,怎么伺候了半日,她倒先自个睡上了,真是不礼貌!
丛生抿了抿唇,起身,将她抱起。
“爷,你要做什么?”乔灵惊叫。爷——太夸张了!他、他怎么可以抱一个丫头!
“在这趴着睡,会着凉,抱她到床上睡。”他不觉得有何不妥。
“那、那爷你睡哪?”这大冷天的,让一个丫头霸了爷的床,爷要怎么办?
丛生小心地抱着她,把她放到床上,脱下她的鞋子,替她盖上了被子。那样的仔细、温柔教乔灵看傻了眼。
“我随便歇歇就好。”他缓缓道。
“那、那怎么行!”
“放心吧,我没有那么娇弱。”宠溺地看了床上的人一眼,他重新坐下,拿起书,看着,“乔灵,你困了,也去歇息吧,不必陪我。”
“爷,你是正常的吗?你、你真的迷上她了吗?”乔灵不敢置信地问道。
“她很特别。”丛生的眼里有着不曾有过的异样的温柔。
“可她是这边的人,她会不会是他们派来监视爷你的呢?”
“想证实的话,你多用点心就可以了。”丝毫不介意她的身份、目的,丛生淡然地说道。即使真的是他们派来监视他的又如何?若是真的喜欢了,不管怎样都会变得无所谓。只是,他愿意相信,她是清白的,有着最率性的性情,谁也不能逼她做她不愿意做的事情。
乔灵却无法理解他的做法,爷从来都不是一个做事欠考虑的人,但他却不加防备地留丛氏布行的一个丫鬟在他身边,难道他不知道这可能会有危险吗?如果他们真的用的是美人计,那他们已经成功了一半了。
不理解地叹着气,他推开门,出去了。既然是爷做的决定,那他也不好多说什么了,不过,他不会轻易地让他们的目的得逞的。为了保护爷的安全,他一定要找出南宫离接近爷的真正目的,他倒要看看她到底有什么能耐!
他推门出去的一刹那,一阵冷风袭来,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把领子围起,他跨出门,又赶紧把门关上,跑着离开了。
雪,还在下着,纷纷扬扬的。
“我看起来真的像很有目的的样子吗?”南宫离居然醒来了,她侧过身子,慵懒地问着丛生。
丛生不意外地扭头看向她,露出温柔的笑容:“怎么醒了?是我吵到你了?”
“不,是我自己睡够了。”她瞅着他,撑起头,甜美地笑着,“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她说。
“看起来,是的。”他对着她点了点头,证明了她的想法。
听了他的回答,南宫离一副很苦恼的样子:“这要怎么办呢?我可真的只是一个没有任何野心的小丫鬟啊,哪有什么目的?那这样吧,为了证明我的清白,我还是不伺候你了,免得被人说闲话。”她说着,便要起身,作势要离开。
“你等等!”明知她是故意的,他还是身体不听使唤地起身,走向了她,将她拦下。
“丛庄主有什么吩咐吗?”她瞄了他一眼,突然又变得恭敬起来。
“天色很晚了,今晚就睡在这里吧。”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南宫离挑起了眉,有促狭的意味。
“你是丫头,我是主子。”
“主子需要一个怀有二心的丫头吗?”
“无妨,我可以教会她什么叫做忠心。”
“真不愧是丛月山庄的庄主,与众不同得教人自叹弗如,不过,不管你怎么说,让我留下却是不行的,作为丫头,我可吃不了那样的苦,在这里陪你一夜;作为一个普通女子,我也不敢和一个陌生的男人在这样冷的夜晚同在一个屋檐下。所以,丛庄主,你还是高抬贵手,让我离开了吧。”人家的床睡得再舒服,毕竟是人家的,她也不想鸠占鹊巢,还是回自己的房间比较安心。
丛生也觉得自己的要求过分了些,不过他也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与她呆在一起,看着她迷人的笑容罢了。既然她不愿意,他不会勉强。
“这样,我送你回去吧。”
“那就谢谢了。”主子送丫头回房,这可是稀罕的事情。南宫离的心里不禁得意起来,正要过去开门,却突然发现窗户口有一个晃动的黑影,她怔了怔,须臾,又笑开了,转身面向丛生,把玩着自己的发梢,偏过了头,“丛庄主,我又改变主意了,我发现还是你的床比较暖和一些,睡得也舒服,所以,我还是留下吧。再说了,丛庄主您还是头一次住在丛氏布行,我这个当丫头的也该伺候好了,不然,我家老爷可要说我怠慢了呢!”
丛生也看到了窗边的黑影,顿时便猜出了她突然改变主意的原因。他笑了,顺着她的话说道:“离儿你留下,我求之不得。”
“天色晚了,离儿还是先伺候丛庄主你歇息吧。”说着,她便为他宽衣。
窗外的人正是丛帛,他只听得悉悉索索的响动,不久之后,屋内的蜡烛便熄灭了,再无其他的声音。
他心中凄然,却不敢做出越轨的举动,只能悻悻然地转身,离开了。
“他走了吧?”屋内,南宫离小声地问道。
“你是故意要让他误会?”丛生看着身边的人,问着。
他们并排躺着,盖着一条被子。
“三少爷算不上坏人,但还是和他们丛家的男人一样,见一个女人就会爱一个,我若让他有了期待,最终倒霉的只会是我罢了。”南宫离拉了拉被子,说道。此刻,她倒顾不上什么男女之别了,只觉得他的床暖和,让她上来了就不想离开了。
丛生却不以为然:“你这么聪明,应该有法子揽住他的心。”
“你是怎么了?一定要我接受了他才甘心吗?”她瞪他一眼,当然,黑暗中,她瞪不到什么。
“不,我没那个意思。”丛生连忙否认。
她又拉了拉被子,有些霸道又有些故意:“看来,女人太聪明了也是一件麻烦的事情,别人总以为她可以独自解决所有的问题。”
丛生哂笑:“是别人错了。”
“好了,不与你多说了,我困了,明天早上见。”
“离儿,我们还是处在了同一个屋檐下,并且,是在同一张床上。”没有睡意,他看着她,轻轻地说道。
她没有答话,不知是睡着了还是不想应他。
丛生无奈地看着被她拉过去的被子,已经做好了挨冻的打算。这丫头,也是小心眼的啊!
是一个温柔的男人,或许,也是一个适合她的男人。
她是南宫离,是丛氏布行的丫鬟,但同时她也是南宫家的大小姐。
南宫家族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名门望族,武林世家,甚至称得上是南武林第一家。但,身为大小姐的南宫离却离家出走到丛氏布行做了丫鬟,而她做出这样的事情,自然是有她的难言之隐的。
离开家,是不想遂了家中长辈们的意思,嫁给她不愿嫁的人。离家,意味着对家族的背叛,是会受到家规的严惩的,为此,她不得不想着法子寻找庇护。若在家人找到她之前她还没有找到一个能保护她的人的话,她就死定了。
按照大哥的说法,南宫家的人最景仰的便是丛月山庄,据说是丛月山庄的一个人曾经救过家主的性命,并且给予了极大的恩惠。所以,她才想着法子要接近丛月山庄的人。本来打算直接去丛月山庄当丫鬟的,然后仰仗她的美貌与智慧想法子勾引上丛月山庄的庄主,让他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但走到半路先遇上了丛氏布行,听人说丛氏布行和丛月山庄有着极大的渊源,她临时改变主意,就到丛氏布行当起丫鬟了。
在丛氏布行几个月,她大概知道了丛氏布行和丛月山庄的关系与矛盾,也知道了丛生这个人。虽然不曾见,但听多了丛家人对他的恶评,她就敢确信他是一个好人。因为,丛家的人实在是没一个好东西,要不是她有些功夫,恐怕早已清白不保。而丛家人口中的坏人,那就一定不会是坏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