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莫名其妙的心惊肉跳,宋词瞪大黑白分明的眼睛,愣住。
“你的意思是,真正的欧黎是照片上被枪决的那个,我身边的男人,叫欧隶?”
“当时我听到Cici那么说并没觉得什么,现在想来挺蹊跷。徐远山没说你和照片上的欧黎是否认识,他杀了什么人导致年纪轻轻就被判死刑吗?如果…我是说如果,照片上的欧黎获罪是与你和徐远山有关,那么,宋词…”突然不敢再往下推测,望着对面苍白如雪的脸颊和呆滞无神的眼睛,她长长吸气。
陈碧海不再继续说,宋词同样不敢深想——
她宁愿相信,身边的那个男子真的是和自己有约的少年魂兮归来。
“欧黎,欧隶,黎隶…”
“你说什么?”
“我觉得两个名字的名组合起来,也像一个名字,黎隶。其实,还有件事…”
雕塑般的人忽然发问,她吓了一跳,只见对面幽暗如晦的眸底一丝波澜也没有,再无半分昔日神采。
心脏骤然紧缩,一把轻快嗓音在脑海里电光火石般掠过:“宋词,知道黎隶这名字怎么来的吗?”
她闭眼,努力搜索声音的主人是谁。
关键时刻,头又疼了,像谁穿着高跟鞋在踩踏脆弱神经,几欲裂开。
得知怀孕后她就刻意回避很多可能带来不适的事情或想法,一心努力保持平和心境,头疼很少发作,连那场血腥惊悚的梦境也很少光顾。这一次痛得如此剧烈,定和黎隶有关,可是,黎隶是谁?她也肯定,自己绝对不认识一个叫这个名字的人,除非,他存在于失去的记忆里,和欧黎亦有莫大关联。
“没事吧?来,喝点热水定定神。”叫人送来热水,陈碧海走过去,替她轻轻按压太阳穴。
“好像听说过黎隶,可怎么也想不起来。你刚说还有件事,是什么?”
“没什么。”犹豫再三,还是觉得不说为好。
握住好友的手,宋词起身转后,神色萧落:“也许,只有找回记忆,才知道到底发生过什么。碧海,欧黎的事是我对不起你,我真的从没想过要破坏你想要的幸福,可惜…可惜命运弄人。要能重新来一次,我和远山的婚礼不出意外,你和他说不定会在一起。那样,谁都比如今过得好。”
千思万想皆融化于最后一声幽幽叹息,望着眼前瘦削苍白的面容,陈碧海轻呼,将她拉进怀里。
哽咽声低低旋绕室内,她们拥抱,宛若从前一样拥抱。
“你根本不爱徐远山,婚礼不出意外又怎样?况且,没有你,欧黎,也许不会在此停留。”
“是么?”
此时此刻,宋词再也不敢奢望——
假若他不是欧黎,所谓停留,或许该称之为蛰伏。
彼此又聊了些别的话题,各自欷歔连连的两人差不多九点才走出咖啡厅。临走前,宋词拜托她联系唐宝贝,希望能见一面。目送车子缓缓汇入车流,不知是否多心,应允下来的陈碧海觉得好友态度很奇怪。不生唐宝贝的气好理解,她本来脾性温婉,问题是她还说什么事情都在变,想见能见的时候最好见,免得将来徒留伤感。闷热的暖风吹动衣袖,蹭得肌肤痒痒的,越想越心慌,陈碧海快步上车后,立即掏出手机拨通唐宅的电话。她想得很清楚,唐宝贝还敢矫情虚晃的话,自己会开骂——
甭管出现多少个男人,她们三个人始终没有变,不是么?
回到家,欧黎正在厅里处理邮件。
听到开门,他连忙收拾好电脑,进厨房端出来一杯微凉的蜂蜜柚子茶。
静静凝视熟悉俊美的面庞,紧挨沙发边坐的宋词目无波澜,浑身散发出一种秋水般的沉静:
“欧黎,我要继续接受治疗,找回记忆。”
欧黎没做声,神色也无变化,唯有玻璃杯里的暖黄色液体忽然晃出的细微涟漪似乎不小心泄露情绪。
伸手替她捋好耳畔发丝,他微启薄唇:“好。”
“为什么不问我怎么突然又提这事?”心房里像挤进无数气体似的,又憋又慌。
“我以为,我们之间不需要问为什么。只要你想,我都会说:好。”
“谢谢。”
说不出的疲累,宋词勉强一笑,起身走向卧房。
按在沙发上的右手不知不觉握成拳,他有种预感,平静甜蜜的生活即将结束。精心打造的地狱已经建成,通往黑暗之渊的门在开启,曾经一度以为水到渠成之日会欣慰得要开年份最久的红酒庆祝,岂料,自己心如刀割,唯一能做出的选择竟是陪她同坠地狱,即便代价是粉身碎骨,永不超生。
掏出手机按下一串数字,独坐在沙发里身影渐渐僵硬。
三天之后,医生发来回复,将在八月十号抵达。
等待的日子尤其漫长,一天天,一夜夜,尤其是晚上躺在一起,宋词很多次想紧紧抱住欧黎,但是,没有。她是个天生消极多余乐观且习惯自我保护的人,假如想起所有事之后不得不面对惨痛的离别失去,还不如从现在就开始练习——
是的,练习,直到习惯。
和她的淡漠相比,欧黎没什么明显变化,一如既往体贴。
只是不知哪天开始,开始从他身上嗅到若有若无的烟草味与香水混合的怪味道。
显然,素来节制的他在吸烟。
为了不影响她,回之前,他肯定处理过还喷好香水。
不过吸得太厉害,味道并不容易散尽。
两个人从无话不谈到言简意赅,宋词知道主要是自己造成尴尬局面,但是,没办法——
那杯晃荡的蜂蜜柚子茶,说明一切。
唯一让她弄不懂想不通的是,为什么欧黎不阻止。
要是他说不,也许她真的会再次选择退缩。
还差几天就八月十号,陈碧海打电话来说约好了唐宝贝,三个人去虞城北郊的抱夏度假山庄玩两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