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卧房陷入一种半明不明的昏暗。
熟练拔出针尖,欧黎用药棉轻轻按住宋词手臂上的针眼。时不时动弹的她睡得并不安稳,细眉锁紧,干涸唇瓣亦抿得紧紧的,仿佛正在难过,而不得不努力压抑克制。找来棉签蘸上水润湿她的唇,重复几次动作后,面色苍白的她缓缓睁开眼睛,牵强扯出一缕淡笑:“居然昏倒,真是越来越没用。我头不疼了,你别一副严肃的表情,弄得人紧张。”
“头又疼得厉害吧?来,喝点水。”
小心扶她坐起,他展颜浅笑,眼底却仍是一片浓郁洇黑。
分别用手指用力按了按左右太阳穴,宋词微闭水眸,眼前浮过刚才梦里不断涌现的无数破碎画面——
樱花盛开的小路,笑得灿烂的自己,鹅黄连衣裙的女孩,温润如玉的梦中少年,眉眼舒展的徐远山…
“我觉得自己好像每次头痛时都能想起一些零零碎碎的片段,关于以前。”
“噢。”温柔应声,欧黎奇怪的没接话,反而问道:“想吃点什么东西?我去给你做。”
“你怎么了?”敏锐捕捉到他的情绪有点低,她又笑了笑,露出两个浅浅酒窝:“我真的没什么,会晕倒是因为和碧海说话时突然头痛得厉害。又不是第一次见我头疼,不会那么不惊吓吧?还有,我没有听你的话就和袁晓丽见面,还错怪你,对不起。”
“傻瓜,以后都不用和我说对不起。”
拍拍她的脸,已换了件灰白家居服的他起身:“给你端点粥吧,等晚点饿了再吃别的东西。”
随着俊朗背影消失,宋词脸上的盈盈笑意随即消失。
于我而言,宝贝背弃友谊。
于碧海而言,我又何尝没有?
伸手重重按住一抽抽作疼的心房,下午的情景历历在目,很想问一问,为什么忽然之间什么都变了?
生活越来越偏离之前平静安宁的轨道,脑海里,唯有狼藉一片。
“在想她们?”欧黎不知什么时候已悄悄站到床边,将碗放下,他伸手拉起宋词按住心脏的手。
“在想,我是不是永远的失去她们了,就像失去记忆,失去远山一样。不管谁的错,失去就是失去,事后追究其实根本没什么意义。有时会觉得自己不太吉利,或者说没什么安全感,像拥有什么都会失去,亲人,朋友,也许还有爱人。”自嘲般的长叹,宋词突然抬起溢满迷惘的瞳孔,低声问道:
“欧黎,会不会有一天,我也将失去你?”
尽量忽略胸腔内的猛然一抖,表面波澜不惊的人将她圈进怀里:“不会,你不会失去我。”
“永远不会吗?”
“永远不会。”
誓言般的四个字在室内久久盘旋,早觉得自己已练就钢铁般躯壳和心灵的欧黎第一次心如刀割。
是的,心如刀割。
比黑暗更慌,比流血更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