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子洵将施复送玉锦“鸳鸯莲花”玉雕的事情细说了一遍,“那个姓施的若真是对崔小姐只有兄妹情意,无端送这种东西给崔小姐作甚?他定是曲折的表白心意呢!舒玄兄你若是再不积极一些,只怕以后要懊悔终身了!”
李舒玄听了潘子洵的话,脸上那一抹郁闷渐渐散开了去,眼中闪过几分惊愕。他没有想到以前的死对头金奕成亲变成了玉锦的大姐夫不久,这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姨表哥施复对玉锦也存了同样的心思,李舒玄眼睛微眯,冲着潘子洵点了点头,心里终于暗下了决心!
玉锦和唐妈妈等人拾掇了好几天,终于将新宅子里面的摆设安置好。这所宅子环境优美位置极佳,出门不过几十米远便是一个大大的池塘,围绕池塘的近百亩上好的茶园都是施家的产业。施复自从送了那个玉雕摆件过来之后,接连好几天都没有露面,玉锦因为他行事一向神龙不见首尾的,倒也没有多想,只有桑青在玉锦身旁念叨了几回:“表少爷又没有离开杭州,我听丁贵说他这几日晚上就住在前院,怎么也不到咱们后院来看二小姐呢!”
这天玉锦正拿着一块缎料研究那上面的经纬图案,又听桑青在自己身旁念叨自己的姨表哥施复,便抬眼看了她一眼笑道:“表哥那边管着的店铺多,自然整日忙着正经事情,哪像咱们几个这么清闲,不过我还真是担心锦华堂那边的生意,也不知道我大姐又会想出什么法子来,史家会不会趁机捣乱?”
“我看表少爷这几天悠闲的很嘛,昨天我还见他在门口指挥人买了很多藕节打算种在前面的池塘里,又听他和刘管家商议,要他买些水禽放在池塘里散养,表少爷要真的很忙,哪里有心思管这些闲事?不过说实话门口那偌大的池塘,种些菱藕养些野禽倒是正好,不然真是可惜了!”
玉锦听了桑青的话不由放下手里的布料好奇的问道:“没想到表哥也是有这种闲情逸趣的人,怪不得他前日送了我那样的一件玉雕,可惜现在是冬天,不知道明年夏天能不能看到接天荷叶无穷碧的美景,不过那时候恐怕咱们又要搬回城里了!”
桑青眼睛一亮,忙追问道:“表少爷送了二小姐什么东西?怎么这事我不知道?”正要问玉锦追讨那物件拿出来看看,这时却听到看门的婆子进来禀报,说是外面有姓潘的和姓李的两位公子求见!
玉锦一听便知道是潘子洵和李舒玄过来了,忙让人请他们两人进来,桑青微微皱眉,没好气的说道:“咱们搬到这里就是为了避人,他们倒是追得挺快,要是以后经常往这里跑,难保不被人发现二小姐的行踪,到那时可就有大麻烦了!”
玉锦看了桑青一眼说道:“桑青姐姐你怎么说这种话,要不是当初他们过来给咱们送信,只怕这时候我早就被傅府的人押送回吴江了!顾掌柜不是送信来说傅府的家丁和大姐都到锦华堂去找过了吗?无论怎么说,这两人都是咱们的恩人呢!”她一向对身边的人极为和气,这次语气里带了几分责备倒是从未有过的!
桑青两腮觉得火辣辣起来,她无话可说只是低头站在一旁不语。玉锦看她神色不好看,正要再宽慰她几句,这时潘子洵和李舒玄已经来到了正房门口,桑青忙趁机退了出去。玉锦忙请他们两人坐下,潘子洵打量着房间里的摆设,赞许的说道:“这才几天没来,崔小姐将这屋子拾掇的可真是雅致了许多,看看这几幅画,瞧瞧这几个青瓷的缠枝盘子,都摆得十分妥当!”他看了一眼李舒玄,眼里带了几分促狭的笑意,“舒玄兄也准备了一件礼物,要送给崔小姐贺乔迁之喜呢!”
李舒玄这时已经将手里的一个木盒轻轻放到了玉锦身旁的桌上,玉锦看那盒子不过是一般的材质,盒面的漆已经有些剥落,她好奇的打开盒子,只见里面又是个红绸的布包,再打开那个布包,这才看到,;里面原来是个小小的苏绣插屏,上面绣着《洛神赋》里的场景,一位女子袅袅站在洛河之上,衣袂飘然五官秀美,神态十分逼真,当真是一个极好的绣品!
玉锦惊喜的拿起那个插屏欣赏了一番,越看越觉得喜欢,她不由抬头看着李舒玄一笑,“李公子从哪里找到了这件绣屏,当真可以算得上是精品了,看这上面的针法十分娴熟,用色配的也十分考究,多谢您费心了!”
潘子洵在旁边笑着插话道:“这插屏的来历说来可就话长了,其中的曲折三言两语是说不清的!崔小姐你先仔细看看上面绣的人物,是不是和你有些相像?”
玉锦闻言又仔细看了看那上面绣着的人物,这才觉得那五官确实有些相似,这时站在一旁的银霜也好奇的走上前,看了看那绣像又看了看玉锦,笑着说道:“潘公子说的真对,这上面的人物好像是比着二小姐绣上去似的!”
玉锦心里生了几分疑惑,不由抬眼看了站在一旁的李舒玄一眼,看他目光炯炯地凝神看着自己,顿时觉得耳根有些发热,正要开口说些别的,潘子洵已经笑着对银霜说:“你今天这茶沏的不错,让我去看看你家里还有没有别的好茶!”说完不由分说便拉了银霜出去,出房门的时候还顺手将门给带了过去!
房里只剩下了李舒玄和玉锦两人,一时间屋里悄寂无声,玉锦觉得自己两腮发热正要转身出去,这时李舒玄缓步走上前来,他站在玉锦身畔,看着桌上的绣品轻声说道:“这插屏是我两年前从吴江的一家店里看到的,当时金奕也相中了它,我们还因为争着买这个差点打了一架!”
玉锦听到李舒玄如此说不由好奇的偷眼看了他一眼,李舒玄嘴角带着浅笑,将两年前的那件往事对玉锦细细叙说了一遍,“后来听子洵说他和金奕比试了一天的功夫险胜,所以这件绣品最好还是被我买了回来!这些年来,我一直将它放在自己的书桌上,每次读书倦了的时候,看上一眼似乎就不那么累了!”
玉锦禁不住心慌起来,她低头听着李舒玄低沉醇厚的声音在自己头顶回响,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绣品上面的女子浅笑嫣然眉目如画,刚才潘子洵和银霜都说这宓妃绣的像自己,那李舒玄说他将这插屏放在桌上镇日相对,岂不是如同在看着自己一般?她闻着李舒玄身上那股熟悉的零陵香草的味道,那股带些清冽的香气让她有着瞬间的恍惚,又猛地让她清醒过来,顿时觉得满头满脸都热了起来!
李舒玄站在距离玉锦一步之遥的位置,看着玉锦只是站在自己面前低头不语,精巧的耳垂上带着一副小巧的玛瑙耳坠,腮上的红晕比玛瑙的颜色还要鲜艳几分。他不由心里一震激荡,定了定心神沉声说道:“我李舒玄虽然读了十几年书,可是行事做人真的是和读书人的身份不相配,有一件事情我一直愧对于你,若是你不原谅我,以后我定会再也不来打扰你!”
李舒玄于是一五一十将两年前的往事细说了一遍,自己为何帮助春晓家人打官司之事的来龙去脉,以及他为何又最后说服春晓的哥哥停了那诉讼,“后来听说你因为此事被逼的离家逃走,我那时才后悔莫及,自己一直心怀愤恨,以为你瞧不起我李舒玄,才怂恿王景清去府衙打官司报复你们崔家”,他言及此处紧紧攥拳狠狠打在了一旁的墙上,“我李舒玄不仅不配做一个读书人,简直就是一个心胸狭窄的卑鄙小人!”!
玉锦听着李舒玄的陈述,粉脸上的红晕慢慢消失,神情也由起初的惊诧变得越来越平静起来,她没有想到那场致使自己不得不离家出走的官司,竟是面前这人主使才打起来的,她更没有想到,李舒玄会将这事的经过完完全全地坦白给自己,这么多意料之外的事情让她惊奇又让她心里生出了许多感慨!
玉锦不由想起当初在自己家后花园,自己和李舒玄共同发现了春晓之死的秘密,后来自己也曾害怕这事闹开后会影响崔家的生活,她还曾经低声下气地哀求过李舒玄不要过问此事放过浣芸,那时的自己为了一己的安危,宁愿让无辜的死者冤屈不能昭雪,和李舒玄想比,自己的行为能算得上光明磊落吗?
她不由抬头看着李舒玄,却见他别转头不敢看自己,玉锦的目光落到李舒玄的右手上,看到上面已经青肿起来,指间还带了隐隐的血丝,玉锦不由“啊”的低呼一声道:“你的手怎么伤的这么厉害?”说着忍不住拉起李舒玄的袖子,仔细看了看那手上的伤痕,“我这里还有些跌打药膏,你等会我给你找一些涂上去!”
玉锦很快去抽屉里找到了药膏,轻轻涂了些到李舒玄的手上,又找了块干净的绢布准备给李舒玄包上。李舒玄呆呆的站着,看着玉锦那双洁白如玉的小手上下翻飞,灵巧的在自己的手上打了个结,一时激动,忍不住用左手紧紧握住了玉锦的小手,轻声说道:“玉锦妹妹,你真的肯谅解我不生我的气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