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庭筠兄妹送母亲出门回来,看玉锦站在一旁神情自若,脸上倒是没有半分生气的神情。傅庭兰不好意思的说道:“我母亲就是这个火爆脾气,心里有什么就说什么,玉锦姐姐不要往心里去才好!”她看了看桌上摆着的画册,皱着眉头喊丫鬟过来:“这画册母亲怎么找的的?不是让你们好好藏起来的吗?”
几个贴身丫鬟忙过来跪下请罪,傅庭筠止住妹妹,看向玉锦说道:“崔小姐今天真是怠慢你了,我让妹妹请崔小姐过府来,不过是为了避开令姐,不知道崔小姐以后有什么打算?真要跟着令姐等人回吴江去吗?若是不愿意回去,崔小姐便在傅府暂住几天也可!”
玉锦暗想史夫人刚才那么夹枪带棒的说了一通,分明是瞧不起自己地位卑微,若是自己再呆在傅府,那未免也太不识趣了。况且自己本来就没有攀附傅府的打算,她笑着摇摇头,“刚才傅小姐将我从梅园带回来,玉锦已经感激不尽!以后如何我自有打算,不劳傅小姐费心了!”说完便行了个礼便告辞回去了!
傅庭筠看着玉锦远走的身影不由一怔,他上午在梅园看到玉锦和自己的姐姐姐夫的神情不对,心里便有几分疑心,后来在和金奕喝酒的时候,他得知金奕要带玉锦回吴江去,便派了潘子洵偷偷去给妹妹送信,让她将玉锦带到自己家里暂且躲避一时,没想到遇到母亲发作了一番,现在玉锦也要回去,傅庭筠不由心里有了几分担心!
玉锦在二门外坐上傅府的马车,一路上心里十分忐忑不安,虽然桑青送了信回去,让夏荷和银霜也暂避一时,可是浣芸知道了自己的居所,很快便要追过来,施复哥哥到现在还没有回来,玉锦不由心里有些着急起来,她正在想着心事,却觉得马车忽然停了下来,她不由掀开车帘往外一看,只见马车在恒春巷南边的清泰街口停了下来,接着便听到有人在前面喊道:“请问崔小姐在车上吗?”
玉锦一听这声音十分耳熟,忙掀开车帘一看,只见马车前方站着一个人,那人一身蓝衣,站在雪地里似乎已经等了很久,肩上还落着一层细雪,脸也冻得有些发红,原来拦住马车的正是金家二表哥金奕!
玉锦忙下车让傅府的马车回去,她仰头看着金奕,一时不知道如何开口。金奕中午想来是喝了不少酒,玉锦站在他身前便觉得一股刺鼻的酒气扑面而来,不由微微蹙眉,“奕哥哥,你中午为何喝了这么多酒?为什么不和大姐姐和表姐一起回去?”
金奕抬眼一眨不眨的看着玉锦,半天没有说话。那张曾经满是笑意的眼睛如今满是黯然,俊逸的脸庞上带着几分沧桑,半晌金奕抬手拂去玉锦发髻上的雪,轻声说道:“锦妹妹,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话未说完,两颗晶莹的泪珠竟然溢出了眼眶,一直滴在了脚下的雪地上!
玉锦和金奕两人自小大在一起多年,从未看到过金奕流泪的模样,她想到奕哥哥和二舅妈一直都是对自己关怀备至,奕哥哥对自己更是处处照顾有加,眼圈也禁不住有些湿润,她拉了拉金奕的衣袖,强颜笑着说道:“我也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你和大姐,没想到两年多没见,奕哥哥终于成了我大姐夫,玉锦还没机会向你们祝贺呢!奕哥哥这你这么多年还好吧!”
金奕听到玉锦再一次提到浣芸,眉头微微蹙了一下,眼里闪过一丝不耐烦,有些烦躁的说道:“提你大姐姐做什么?我到哪里她都非要跟着,简直把我当犯人看了!”他又深深看了玉锦一眼,声音变得温柔起来,“锦妹妹你一点还没变,还是原来的样子,这两年我到处找你,要是早些找到你,我怎么会和你大姐姐成亲?”说到最后金奕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眼中闪过了一丝迷茫之色!
玉锦看金奕的神情阴沉不定,看着像是喝多了,不由有些焦急起来,她忙劝道:“此处离我的店铺不远,奕哥哥要不到我那里先歇息一下再回去吧!”说着便伸手搀住金奕往前走。金奕一抬腿便有些踉跄,玉锦没办法,只好让金奕的胳膊搭在她的肩上,两人刚走了几步,便听到一个尖细的声音在喊道:“你们给我站住!”
玉锦吓了一跳,忙扶着金奕停下来,金奕脚步不稳一下子将玉锦搂在了怀里,这时又听刚才那个声音喊道:“你们这两个狗男女,大庭广众之下就这么搂搂抱抱,怎么不知道一点礼义廉耻!”玉锦回头一看,正对上浣芸那张气得有些变形的俏脸!
此时天色已经渐黑,天上雪花还在飘落,所幸街上几乎没有行人。浣芸带着丫鬟疾步走了过来,一把将玉锦推到一旁,两眼盯着玉锦几乎冒出火来,口中低声骂道:“两年多没见,你还是那个贱种!在大街上和我夫君搂抱在一起,你要是再勾引奕哥,看我不撕破你的脸!”说着便举起手来要打玉锦!
玉锦忙侧身躲到一边,心里又气又急,刚要分辨却见金奕站在一旁,一把伸手攥住了浣芸的手腕,将她使劲拉到一边,恨声说道:“你这种泼妇行径一点都没改过,你敢再骂锦妹妹一句,信不信我立刻休了你回娘家去!”说完便不由分说,拉着浣芸便往不远处的马车走去,将她推到马车上,吩咐丫鬟“好好送你们二少奶奶去表姐家!”眼看着马车驰远了,才转身朝玉锦走了过来!
玉锦看金奕一路走来脚步稳健,哪有半点喝醉酒的样子,又忆起以前好像没见奕哥哥喝醉过,这才明白刚才他是故意装的。玉锦想到浣芸因此又生误解,自己也因此无缘无故挨了顿骂,不由气得不理睬金奕,转身便往恒春巷那边走去!
金奕快走几步,一把拉住玉锦,“好妹妹,你别生浣芸的气,刚才都是我不好,我若是不装醉,也不敢在你面前说真话了!锦妹妹,我刚才说的都是真心话,我是被姑妈给骗着成了亲,我父亲也根本就没有向姑父写信求过亲,那信也是假的!”
玉锦听后吃了一惊,不由停下脚步,金奕便将以前的旧事对玉锦说了一遍,“……后来我给父亲写信,才知道根本就是姑妈假造了父亲的求亲书信,我要向姑父说明事情退了这门亲事,姑妈在我面前苦苦哀求,说要是我退了亲浣芸就要自尽,那时你也没有一丝音信,我便去各地打探你的消息,直到今年你父亲得了一场重病,姑妈让我和浣芸成亲,说是冲喜可让姑父的病情痊愈……”
玉锦听金奕又急又气的说完这些往事,一时不知道如何开口,金氏的狡诈多计浣芸的任性妄为她岂是不知,只要那母女想要做成的事情,那是不达目的决不罢休的!可是奕哥哥现在已经是自己的大姐夫了,他再对自己说这些有什么意义呢!
金奕陈诉完旧事,看玉锦只是低头不语,自己也长叹了一口气,恨恨的说道:“没想到浣芸成亲后好像变了一个人,我以前的服侍丫鬟都被她打发走不说,动不动就污蔑我看上了哪个丫鬟,对下人非打即骂,我一出门就要派人跟着,不到一个时辰就叫人请我回去,简直把我看的和牢里的犯人一般!这次我想着去嘉兴姑妈家散散心,她死活也要跟着出来!就她这个妒性,也早该被休了!”
玉锦听金奕说要休掉浣芸,不由吓了一跳,忙抬头看了金奕一眼,却正对上金奕的眼神,那双看着自己的星目里带着一股灼热,似乎要将自己融化一般。她不禁轻声劝道:“奕哥哥,不,大姐夫,你既然已经和大姐成了亲,有些事情就迁就她一些,她本来就任性,怎么可以轻易说休妻呢!”说完便转身便要回家去!
“我为什么要迁就她?她本来就是骗婚在前,这一年来我都快被她逼疯了!”金奕没想到玉锦还这么劝自己,不由心里生出一股怒气来,声音也不由提高了几分,“锦妹妹,我对你的心意难道你一点都看不出吗?我从小喜欢的就只有你,因为你以前年少,我就想着等你大了几岁再向姑父提亲,可是我等我县考完回去的时候,却见不到你了,我找你找了两年,锦妹妹,我一点都不喜欢浣芸,我……”
玉锦被金奕紧紧拉住双手,想要挣脱他却摆脱不了。她深深吸了一口气,看着金奕那张带着怒气和伤感的面庞,轻声而坚定的说道:“奕哥哥,可是现在说什么都已经晚了,你现在是我的大姐夫,我只是你的玉锦妹妹啊!”
金奕身子一颤,看到玉锦那冷静清澈的眼神,不由无力地松开紧握玉锦的手,颓废的站在一旁,玉锦从他身边低头疾步走回锦华堂,等回到房里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鞋子都已经在雪地里被浸湿透了,她喊了桑青一声,却没有人回应,这才想起夏荷和银霜被送到了吴掌柜那边暂避,家里应该只剩唐妈妈一个人了,她正要喊唐妈妈过来,门外进来一个人,笑着说道:“有我在这里,表妹还有什么好怕的,一切有我呢!”
玉锦抬头一看,不由惊喜的喊了一声:“表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进来的人正是施复,他比几个月前又瘦了许多,看着玉锦的眼里带着几分关切,看到玉锦的裙边都湿透了,不由皱着眉头说道:“表妹你这是怎么了,怎么裙子湿成这样?”又回头喊桑青过来,没想到进来的却是银霜!
玉锦看见银霜进来,忙问道:“桑青没有和你捎信回来?我让你和夏荷去吴掌柜那边暂避一时,你怎么还没有走?”施复在旁边笑着回道:“夏荷和银霜都是咱们家里的人,为什么要避开别人?银霜已经是被崔府卖掉的,和崔家没有任何关系;夏荷是差点被崔家害死,没有去告他们已经算是便宜他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