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采芍又谈起中秋节那日在孤山上赏月的事情,“那天玉锦妹妹急着先走了,不然的话倒是可以泛舟西湖再去赏一下湖上的美景,要不是赶着过节,平日里也没机会出来!”又带了几分娇羞对傅庭兰说道:“上次倒是多亏了那位李公子送我回家,那位公子便是妹妹的表亲吗?”
傅庭兰还未说话,坐在一旁的傅庭薇插嘴道:“我们苏州姑妈家的表哥姓潘,哪有姓李的?送采芍妹妹回去的可能是和表哥一起来的朋友吧!”她回脸看了一眼傅庭兰,“那位李公子不是吴江有名的才子吗?好像父亲还夸过他学问好,以前考秀才的时候就是三榜的案首!”
鲁采芍脸上闪过一丝惊喜,随即又掩饰性的垂下眼帘,笑着说道:“谁不知道咱们杭州最有名的才子是傅大哥,才二十多岁便中了进士,现在正等着补官,哪里像我家里那两个混账弟弟,每天就知道吃喝玩乐,让母亲为他们操碎了心!”鲁采芍的两个弟弟都是庶生的,自小被娇惯的不成材,到现在连童生都还没考过.
傅庭兰自然是替大哥谦虚了几句,傅庭薇不以为然的说道:“咱们女孩儿家总归是要嫁人的,这些成名立业的事情也不是咱们管得了的,况且你家里的那两个弟弟都是庶出,横竖也继承不了多少家产,鲁伯母有什么好愁的呢!”
鲁采芍脸色微微一变,外人不知道内中原因,她自己却是清楚的很,两个庶弟的之所以到了现在这个荒唐地步,多少和自己母亲的纵容有关,母亲私下里也和自己说过,那两个弟弟现在已经是形同废物,以后也没什么大的出息,单等着两人作出什么恶事来,就要让父亲将那俩人打发出去.
母亲又说家里正给她物色出众的青年才俊为婿,必要将家产交到她手里。鲁采芍虽然觉得这样有些不妥,无奈母亲况氏主意已定,她也没有办法,没想到傅庭薇如此口快,倒是将她家里的情况透彻的说了出来!
玉锦坐在一旁没有说话,但是已将她们的谈话尽听入耳,脸上也没有显出特别惊诧的神情,嫡母纵容庶子不成材,然后捉个错打发出去这种事情,她以前也是有过耳闻,依着以前崔家大夫人金氏的狠毒,起了害死庶子的心思也没有什么稀奇的。不过傅庭薇身为长姐倒是口直心快,由此也可以想象她母亲田氏虽然是正室,但是想来也是心思单纯的人,才会被作为姨娘的史氏压了一头,后来田氏病死史氏能被堂而皇之的扶了正,只怕那位史夫人是名副其实的精明厉害呢!
鲁采芍神情渐渐恢复了自然,又转身招呼站在阁子另一边的史玉凤和段婉卿过来一起说话,段婉卿拉着史玉凤的手,一起婷婷袅袅的走了过来,和瘦小干瘪的史玉凤想比,段婉卿身材圆润有致,长的也十分明艳,再加上衣饰鲜明华贵,看上去倒是比那几位官家小姐还更有气派。
鲁采芍和傅家姊妹也是和段婉卿以前见过面的,自然大家说话都十分随意,这时仆妇们纷纷端上了时鲜的鲜果点心,段婉卿看了傅庭兰一眼,笑着说道:“我和玉凤妹妹正说前天晚上的事情,玉凤正说贵表弟对她十分无礼,在送她回去的时候和她吵了一路,我倒是觉得这倒像不是冤家不聚头,莫非玉凤妹妹的红鸾星动了不成?”一句话说的除了史玉凤之外的几人都笑出了声来!
史玉凤虽然性格娇纵,但毕竟是未出阁的女孩儿,当下顿时红了脸,也反骂道:“呸,你这个不要脸的丫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刚才还和我夸二表哥他武功有长进,现在又拿我取笑开心!你要是想着早些嫁人就明说好了,我替你向姑妈提亲去,早点将你嫁到我姑妈家,也省的你贫嘴烂舌的乱编排别人讨人嫌!”
史玉凤这么一说傅家两姊妹更加笑的不成样子,傅庭兰捂着肚子一边哎呦喊疼,一边说道:“我二哥可是眼界高的很,一般人家的小姐他是看不上的,段姐姐这样的长相这样的人材,要是嫁到我们傅家做嫂子,只怕我二哥要高兴的半夜都睡不着了!”
段婉卿自然是羞红着脸去追打史玉凤,史玉凤则是躲在了鲁采芍后面,傅庭薇笑着去拉段婉卿住手,一时间阁子里笑闹成一片乱成一团。傅庭薇一眼瞅见站在一旁抿嘴而笑的玉锦作壁上观,便笑指着玉锦对其他几人说道:“还剩了玉锦妹妹这个大美人落了单,我们舅舅家里的四表哥倒是还没有定亲,不如回头让舅妈派媒人上门提亲,将玉锦妹妹也娶过来吧,这倒是肥水不流外人田了!”
史玉凤正一手拉着段婉卿的衣袖,另一只手要去拧她的嘴,听到傅庭薇如此说话,那只手停在半空中一滞,脸上的笑容也变得有几分古怪。她斜睨了玉锦一眼,“崔小姐可是在吴江县大大有名的人物,昨天我们苏州那边的掌柜娘子来给我娘请安,倒是说了崔小姐以前的一些事情,我们史家不过小小的商贾之家,哪里高攀的上崔小姐那样的名门闺秀呢!”话里带了掩饰不住的嘲讽和不屑!
阁子里的笑语声一下子沉寂下去,傅庭薇不知道史玉凤和玉锦前几日在孤山上言语就有过交恶,她又是个没有什么心机的人,顺口开了个玉锦的玩笑,却万万没想到史玉凤竟然当面嘲弄玉锦,更不知道玉锦以前在苏州究竟因为什么而“出名”,一时间竟然无言以对,阁子里的气氛立刻沉重起来!
傅庭兰知道玉锦的“锦华堂”和史家的“祥云阁”之间闹过别扭,史家四表哥还带了人去玉锦铺子里故意生事,所以一听到姐姐这么开玉锦的玩笑便刚要阻止,却没想到自己这个任性的表妹会当着众人的面给玉锦没脸。史玉凤刚才的话里十分含糊,似乎影射玉锦以前在苏州有什么不妥当的事情,这样的含沙射影让傅庭兰心里对史玉凤更加不满,她生气的瞪了史玉凤一眼,上前拉住玉锦的手笑着打圆场道:“我这个妹妹一向任性惯了,说话也没有什么分寸,姐姐千万不要和她计较,看在妹妹的面子上不要和她一般见识!”
玉锦刚才听了史玉凤这么当面羞辱自己,脸色一凛正要反驳过去,可是傅庭兰这么一说,自己倒是不好再说什么。鲁采芍闪动着双眸若有所思的看着面色沉静的玉锦,眼里带着一丝疑问。段婉卿则是立在一旁不做声,看着玉锦似笑非笑,那神情颇有些幸灾乐祸的味道,只有傅庭薇一脸的尴尬,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史玉凤倒是不愿意这么善罢甘休,她放开段婉卿的衣袖,冷笑着说道:“我可不是那种造谣污蔑别人名誉的人,二姐姐也不要扣这个帽子给我,姑妈想来还不知道这些事情的真相,只怕她要是知道了某人的来历,难免要责怪二姐姐交人不淑,咱们都是好人家的女孩儿,闺誉平白的被这些不三不四名誉不好的人给玷污了!”
这下不独傅庭兰变了脸色,就是傅庭薇也带了几分恼怒。今日本来是傅庭兰的生日宴会,玉锦是她请来的客人,就是史玉凤、段婉卿等人也都是过来做客的,断没有当着主人的面辱骂客人的道理。傅庭兰冷冷的回道:“我爱和哪位姊妹交往用不着表妹管着,今天你们都是我的客人,玉锦姐姐也是我请来的,谁要是怕受连累就回去好了!”又拉着玉锦的手往阁子外面走,边走边说:“好姐姐你去我院子看看,我那边也有几幅好画你去瞧瞧看看!”竟然这么着领了玉锦往她住的院子那边去了!
阁子里一时只剩下鲁采芍和傅庭薇等四人,史玉凤看到二表姐竟然一味护着玉锦,脸上的神情更加难看,她冷哼了一声,正对上鲁采芍探究的眼神,便忍不住将在母亲那边听到的闲谈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我本来打算今天抽空告诉二表姐离那人远些,没想到还落了个埋怨。等会我就去向姑妈说这些事情,看姑妈会不会还让她和这种女子交往!”
傅庭薇没想到玉锦在苏州竟然还有这样的际遇,她迟疑了片刻说道:“妹妹所说的可是真的?看那位崔小姐文雅秀气,怎么着也不像是心性狠毒的女子!况且所谓众口烁金,她若是真的犯了官司,难道躲在这里官府就不再追究了吗?想来这躲避官司之说也定是无稽之谈罢了!”她这么一说,鲁采芍也在旁边随声附和,她对玉锦倒是印象颇好,向来知道史玉凤任性娇纵,对她反而印象颇为不佳!
史玉凤没想到这两人竟然不信自己所言,不由涨红了脸更要争辩,这时立在一旁的段婉卿轻声说道:“玉凤妹妹说的恐怕是实情了,我二婶的娘家就在吴江震泽,以前我似乎曾经见过这位崔小姐的,这几年间也听大人谈起过她家的事情,只怕有些事情还要比玉凤妹妹说的还要不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