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锦送走傅庭筠和绣绫后便来到了“福寿春”酒楼,原来刚才王乾派了伙计过来找桑青送信,务必请二小姐过去一趟。玉锦忙带着福儿赶了过去,只见王乾正站在大门口往外张望,一向严肃的脸上竟然带着几分少见的笑意!
王乾看到玉锦主仆赶了过来,忙上前行了礼笑呵呵的说道:“大少爷刚从北京城里赶过来,到这里还没来得及吃饭呢,老仆擅作主张就请二小姐一起过来,二小姐不会怪罪老仆吧,因为这两日酒楼里新请来了个厨子,做一手地道的鲁菜,那味道还真不错!”
玉锦没想到施复表哥这时候来到了吴江,心里不由又惊又喜,她忙跟着王乾来到酒楼上面的包间雅座,只见施复穿了一身白衣,正独自端了只酒杯靠在窗前往外看,听到脚步声响缓缓转过身来,冲着玉锦微微一笑,“玉锦妹妹,这一向把你累坏了吧!”
施复上次送玉锦吴江县来,眼见着李舒玄和玉锦表妹暗地里眉目传情两相交好,心里有着说不出的失落。可是母亲临去之时万般交待她要照顾好姨妹,他虽然在这几年中对玉锦暗生情愫,满心里讨厌李舒玄,可是又不忍心拂了玉锦的心意,只好郁闷地回到北京,可是刚回到家却惊见家里哭成一片,门上挂满了缟素,家人正要出门来南边找他去报丧,原来就在他进门的前一天,施老夫人突发恶疾竟然一病呜呼了!
施复虽然一直不满祖母逼迫自己成婚,可是毕竟祖孙情深,施复作为施家唯一的嫡孙,忍悲操持完祖母的丧事后,本想着遵从祖母遗愿娶了那荣家的小姐过门,没想到荣家先派人来送回了婚书,说自己家的小姐忽然身染风寒,竟是不治而亡了!
施复心里自然是惊喜交加,喜得是终于可以不必和那位未曾谋面的荣小姐成亲,可是又一想这事也透着几分蹊跷,好好的一位大小姐怎么会说没就没了呢!他心里一动忙使人暗地里一打听,才知道原来这位小姐哪里是病故,原是偷偷和人私奔逃走了,荣家找不到人和施家交待,才放出风声来说小姐病故,还装模作样的办了场不大不小的丧事呢!
施复得知实情后不免有些好笑,但自此也放下了心里的一块大石头。他料理完毕祖母的后事后,便使人打听吴江这边的消息,正巧打听到李舒玄已经离开吴江去京城应考,崔家大少爷崔志在外面私放印子钱正在兴头上,用的正是崔家两位姨娘的私房钱!
崔志一直和王乾交好,王乾当年给他引见了歌妓燕云,要不是施复背后花了大价钱,凭崔志的人品财力,“清音坊”的头牌姑娘怎么会把区区一个崔家大少爷放在眼里!崔志不知就里,自然将王乾引为知己,他哪里知道燕云给他出的这条放债的谋生之道,就是施复派人给他挖下的坑呢!
施复等的就是崔志将这事搞大的时机,他密令王乾和杜元使人去县衙里偷偷告发此事,本想着一举凭借此事将崔显搞垮,果不其然崔显因此也病倒,施复也暗暗回到震泽,正要看着崔府一败涂地他好趁机接玉锦回北京,可是没料到中间杀出来个潘子洵和傅庭筠来!
潘、傅两人出手相助,施复只好暂时收手观望,他一心里只关心玉锦表妹,崔府其他人在他眼里都是自作孽不足怜惜的。施复本来在这里有一所小宅子,他索性在这里悄悄住了下来,暗中关注崔家的情势,不料傅庭筠竟然娶了崔家四小姐绣绫为妾,施复在心里对崔显的鄙视又增加了几分!
玉锦看着施复一身缟素,连头上系发的缎带上也是素色,不由心里暗暗猜疑。施复忙请玉锦坐下,这才告诉她祖母已经去世,以及荣家那门亲事告吹的经过。“那位荣小姐本来和她们家里的一位管事先生情投意合,为了怕和我成亲,竟然随了那位先生私奔而去,老天保佑他们两人永远不要回北京城,我施复初一十五必会在菩萨面前为他们上香祷告,祝他二人白头偕老一辈子才好!”
玉锦见施复故作一脸的虔诚,不禁笑出了声,“大表哥你别充好人了,你不就是怕那荣小姐万一回家的话,荣家还要缠着和你们施府结亲吗?其实我挺佩服那位荣小姐,只希望他的夫君不要辜负了她才好!”玉锦说到这里看了施复一眼,不要意思的垂下眼帘,停了片刻才低声问道:“李舒玄他,他在京城里可是还好?大表哥可有他的消息不成?”
施复本来见到玉锦满心都是欢喜,可是现在看着玉锦一脸的娇羞,压在心底多时的那股酸意又涌上心头,可是玉锦表妹的意思,李舒玄竟然去了北京城后没有和她通过消息,莫非崔李两家这门亲事有变不成?施复强压住心里的狂喜,脸上带着几分疑惑问道:“舒玄兄去北京城后没有给表妹来信么?”
玉锦便将李舒玄之前信上所写的内容简单说了一遍,“他当初请了县令老爷上门保媒,原是打着他父亲的旗号,这事惹得他老人家大发雷霆,将他关在后院读书迎考,上次好不容易托人捎了信过来,从那以后就没有了消息,也不知道现在春试可是考完了没有?不知道他是不是榜上有名…….”
施复暗想我在震泽这里呆了都好几个月,怎么会知道京城里李舒玄的消息,可是这话又不能明说,他只好不动声色的说道:“北京城是天子脚下藏龙卧虎之地,你表哥我不过是个小小的商人,李家是四品的官宦之家,官商之间地位悬殊,他们府里的事情咱们是打听不到的,不过算算日期的话,李舒玄现在应该是已经考完了!”
玉锦脸上闪过几分失望,施复没有李府的消息本来也是在意料之中,毕竟北京城那么大,两家又相隔甚远,可是若李舒玄已经应试完毕,又为何不给自己写信带消息过来呢!
施复看玉锦脸上露出不快之色,心里不由翻滚个不停,他心里自然盼着李舒玄最好在京城里另觅佳人才好,那么那穷小子以后便和玉锦表妹不再有任何瓜葛;可是他又不忍心看玉锦脸上露出失望之色,更不忍心让玉锦为了那穷小子伤心,他怔了片刻,强笑着对玉锦说道:“表妹也不必过于担心,大不了我明天便派人回北京城去找李舒玄,表妹要是有信便趁此捎过去便是!”
玉锦闻言脸上才勉强带出几分笑意,这时店小二也将酒菜陆续端了上来,玉锦这才想起和施复说起田庄和织坊的生意,尤其是说到织坊新进了的重楼纺机,这近两个月已经织好了半匹妆花织金的云锦“这都多亏了欧阳师傅,若不是他深谙其中之道,单凭织坊里的那些人,既没有这个胆量,也没有这个本事织出这么繁琐的花样呢!”
施复看玉锦一脸的兴奋,只是微笑并不言语。这些事情他自己都知道的一清二楚,买新织机织云锦也是他和欧阳云早就商量好的主意,不过是欧阳师傅在言语之间暗示玉锦,让她以为这一切都是她的主意罢了,施复看着玉锦那张如花般娇艳的笑脸,眼里不觉带了几分宠溺的神情。
玉锦又和他说起了自己将府里房子租住之事,“东西那两个院子倒是挺顺利的租了出去,只有后面的带湖的后园,本来想着这镇上也就我们家里有这么大的一个湖,没想到这都两个月了,竟然没有人上门来提要租的事情,可是我已经让人将后角门封了上去,难道没人租的话,只能再叫人将封死的门打开不成?”
施复心里暗暗将此事记下,想着回头偷偷安排杜元让人将崔府那园子租下罢了,每年不过是多花些银子,免得玉锦表妹为这些事情唉声叹气多费心思。他用筷子夹了一箸菜放到玉锦面前,柔声说道:“你还是先吃些东西再说,我看着几个月你倒是瘦了不少,若是操持这些家务劳累,那我回头再派个人来帮你做如何?”
玉锦一听忙忙摇了摇头说不可,她以前觉得王乾不过是在施复手下一个小小的管事,可是和王乾接触了这段时间之后,她才发现这王乾门门生意皆通,为人又十分精明豁达,在“福寿春”这样的酒楼里做掌柜实在是大材小用,她怎么敢将施复身边的能人再要过来做这些琐碎的小事呢?
施复见玉锦不愿意再要自己帮忙,只好不再提这事,兄妹俩人用过了饭王乾亲自端了壶新茶上来,他笑嘻嘻的给施复和玉锦斟上茶后,站在一旁说道:“还有一件事情老奴差点给忘记了,昨天那位潘公子来过这里,还留了封信给二小姐!”说完从袖子里掏出一封信递给了玉锦!
玉锦一听是潘子洵给自己留的信,忙接过来打开一看,果不其然上面潦草数句,写他去北京城找李舒玄躲避一时,崔志那边的事情也打点妥当了,要她放心,最后一句写着,“小心傅二贼心不死”,可是又用毛笔涂了上去,似乎他觉得这么说傅庭筠有些不妥当,可是不写出来又觉得不安心似的!
玉锦这才将隐约的担心放了下来,看着最后一句骂傅庭筠“贼心不死”的话,玉锦不觉脸上带出几分笑意,暗暗猜度潘子洵这番和史玉凤订婚多半是傅庭筠从中撮合的,只是不知道傅庭筠为何要这般算计潘子洵?
她将信纸收了起来,刚要和施复说潘子洵逃婚的事情,这时忽然楼梯声响,只见桑青匆匆闯了进来,惊慌失措的对玉锦说道:“二小姐快点回去,大老爷刚才昏迷不醒,府里都快乱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