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氏和浣芸看到玉锦出去后,娘儿俩不由交换了一下眼色,等打发完丫鬟婆子房里只剩下她们母女,金氏这才低声对浣芸说道:“你父亲这次病倒真是个机会,咱们趁此机会就说崔志在铺子里挪用款项欠了人家钱,不得不将几处店铺都卖了出去,到钱庄里兑换成银票带去北京城里也是一样,若是真想做生意,到了京里托你二舅舅再买几处店铺就是!”
浣芸听了母亲的话微微一笑,“母亲的想法和我一样,只怕匆忙之间卖不到什么好价钱,咱们镇上能买的起咱家这些产业的不过邱家和严家,严家也就罢了,他们家里现在不过是维持自保,邱家若是知道咱们要出产业只怕还要压价,真便宜出了也不划算!”
金氏听了女儿的话也觉得有理,可是若不快些出了就怕夜长梦多,官府随时过来抓人,万一查抄了家产,她们母女岂不是落得两手空空?她忽然想到以前平望的那个庄子卖给了一个姓杜的外地人,当时虽然出手的匆忙,可是价格倒也算公道,金氏不由说道:“当初买咱们平望田庄的那个杜先生不知道是不是还在震泽?那人倒还是个有钱人,价格上也爽快,咱们现在的田庄离平望都不远,若是他肯接手的话……”
“母亲难道真以为上次那个田庄是卖给姓杜的了?”浣芸打断金氏的话冷声笑了笑,“我年前就派了秋如去找上次咱们卖地的掮客问过,那个姓杜的其实也不过是别人家办事的,听说他身后的主子是北京来的姓施的一个富户,可巧的是我在杭州去了锦丫头的绸缎铺,听那里的一个伙计说,锦丫头那铺子也是一位北京的施少爷开的!”
金氏听了惊诧不已,上次玉锦说那庄子是李家的产业,李家这里无人所以暂由她管着,现在听浣芸如此一说,那背后的主子却是另有其人了,“那姓施的和锦丫头又是什么关系?无缘无故的怎么会给她个铺子?”金氏不由脱口而出,“李家可是知道这些事情?”
浣芸脸上的笑意加深,只是那笑容里满是幸灾乐祸,“杭州那边的伙计说那姓施的是咱们锦丫头的表哥,母亲你可知道咱们家里何时又多了这门亲戚?我记得以前您说过赵姨娘是个独女,这个平白来的表哥可真是蹊跷,依我看八成是锦丫头在杭州给人做了姘头得了这些好处,可惜那李舒玄白白替人带了顶大大的绿帽子!”
金氏顾不得埋怨女儿说话粗俗,她蹙眉想了想,似乎以前丈夫也曾经说过,锦丫头的母亲是京城赵府里的独女,赵家犯了事后这么多年来也没有什么亲戚上门,这个表亲确实来的奇怪。“照你来说,咱们这个田庄倒是那姓施的买了送给锦丫头的不成?还有咱们的织坊,当时也是姓杜的买的,莫非……”当初崔显执意要卖了织坊,她虽然不舍得可是看价钱也公道才勉强同意,难道这一切都是别人早就蓄谋好的不成?
“我让绣绫在锦丫头那边多跑跑听听动静,确实一直有田庄的管家和织坊的管事经常捎信给锦丫头商量事情,母亲你且看着吧,有了那个姓施的姘夫撑腰,咱们府里这些产业,最后都会落到锦丫头的手里!”浣芸恨恨的说道,一脸的不甘心,凭什么那个庶女丫头倒成了织坊的主人?那织坊可是崔家祖传的产业,本该就是她这个崔家的长门嫡女继承的才是!
金氏暗地里抽了一口冷气,那锦丫头看着不显山露水的,暗地里竟然有了这般手段,织坊离自己府里本来不远,她也曾经问过崔安,听说那织坊现在的生意十分红火,外地的客商订了锦缎后都要在镇上住下现等着货品织出来,不然的话只怕交了定金织出来的布料也会被别家抢走,她听了之后心里又羡又恨,没想到头来织坊这棵摇钱树确实落在锦丫头的手里!
金氏眼里闪过几丝冷意,锦丫头当初从家里逃走,想来和这个姓施的也脱不了干系罢!那李家好歹也是个官宦门第,若是知道了锦丫头这样的行径,怎么会允许自己家的少奶奶和别人家的少爷不清不白,等她到了北京城,必会去登门拜访那位亲家母,好好夸夸自己家的这位能干的二小姐!你既然能伙同外人谋算自己家里的祖产,就别怪我这个嫡母心狠拆散你这门亲事!
浣芸看母亲神色不对心里暗自得意,锦丫头那样一个庶女活该配不上李舒玄,更不配以后做什么官家夫人,看母亲的神情只怕这锦丫头要倒霉了!她轻轻一笑在旁边火上浇油:“这锦丫头的命也太好了些,这样不贞不洁的女子也能嫁到李家去做少奶奶,还带了这么多现成的产业,倒是替母亲省了置办嫁妆的钱了!”
金氏怒极而笑,“女儿你却是说错了,锦丫头这么能干,哪里还要去做人家的少奶奶,那也太屈才了些!“她话头一转正色对浣芸说道,“刚才那些话你不要再说给别人知道,我自有分寸,你快些让人请了镇上的掮客过来,我只要将产业卖个好价钱,咱们既然不打算在这里呆了,这些田庄铺子留着也没什么用处,以后也是白白便宜别人!”
浣芸忙让李妈妈去镇上请了专门替人买地买铺子的人过来,崔家剩下的几处田庄土地肥沃靠近河边,倒都是上好的稻田,里面还间杂着两处桑园,每年光卖桑叶都是一笔不小的收入,那几个店铺也是位居震泽和吴江县的繁华位置,生意一直十分兴隆。想来早就有人在掮客那里打过了招呼,金氏这边一开口说要卖地卖铺子,第二天便有买主要买了!
金氏这次倒是上了心,向掮客打听这买地的人是谁,听说是镇上开“福寿楼”的王老板,这几年在震泽开酒楼也攒了不少钱,便想在这里置些产业,金氏这才放了心,因为急着出手便也没有漫天要价,那边的买主却也没有怎么压价,两边一个想买一个愿卖一拍即合,买卖双方又到官府里换了地契房契的文书,不过几天的功夫,崔府仅剩的几家店铺和田庄也都转手易人了!
玉锦从王乾那里得到家里产业被卖的消息后不由大吃一惊,她并没有指使王乾去买家里的铺子田庄,想来这些都是施复事先安排好的,她虽然不知道施复的用意如何,可是金氏这么急于出手,想来也是为了怕受崔志和朱姨娘的牵连。父亲一直昏迷不醒,家里只有金氏母女当家作主,玉锦虽然心里觉得有些可惜,可是自己身轻言微自然没有说话的份了!
崔志倒是很快被崔安从苏州带了回来,他一进府门便被几个小厮押着到了金氏的正房,崔志神情大变知道事情有了变故,当听到金氏问他包养歌妓和放印子钱的事情,崔志无奈只好将事情和盘托出,原来他几年前结识了一位姓元的朋友,那朋友带他去“清音坊”去了几次,没想到那里的头牌姑娘燕云对自己情有独钟,不仅没有要自己的渡资,反而时不时的接济自己。
崔志心里感激万分,便想着挣些钱替燕云赎身,那姓元的朋友便给他指了放印子钱的这条路,给他说一两银子至少可以挣一分利钱,是稳赚不赔的买卖。正巧绸缎行里有很多同行急需用钱,崔志便大着胆子放了几回印子钱,得了甜头愈加胆子大起来,手里攒下几个闲钱后才替燕云置下了一所宅子…….
“那你放印子钱的本钱又从何而来?可曾动了咱们铺子里的公款?朱姨娘在你那里放了多少银子?”金氏冷冷逼问道,“你那位姓元的朋友现在何处?外面还有多少本钱没有收回来?”她心里暗骂崔志果真是个糊涂攮子,这姓元的明明是开始便不安好心故意领崔志往坏路上走,只是崔志自己色迷心窍,白白着了人家的道。
“元大哥早就回乡了,我也不知道他现在居何处!朱姨娘放在我那里是八百两银子,本钱都借给了绸缎行的朋友,这个收回来倒也不难!”崔志忙回禀金氏,“我不过给燕云姑娘买了一所宅子,铺子里公中的钱儿子是不敢动一分一毫的,这个请母亲大人去查账便可知了!”
金氏沉吟着没有说话,看崔志说的倒也是实情,况且她让几个店铺掌柜仔细查过账,确实是没有发现过贪污挪用的迹象,只是那姓元的早已经无处可寻,到底是谁存了坏心祸害崔家现在也不得而知了!
浣芸坐在一旁一直没有吭声,听到崔志说朱姨娘放在他那里的本钱只有八百两银子不禁笑出声来,“八百两银子一年的利钱你不过赚一百两,要说凭这几百两银子你就能包养上一个如花似玉的头牌姑娘,这话鬼才相信?实话告诉你吧,你的事情已经有人告到县衙里去了,等到县太爷提你去过堂的时候,到那里你再编瞎话骗官老爷也不迟!”
崔志脸色剧变,他没想到这事不仅仅是府里知道,竟然还惊动了官府,这罪名要是追究下来,恐怕不只是上次打官司仅仅过堂审问那边简单了。崔志暗暗一咬牙普通跪在金氏面前磕起头来,“母亲大人千万要救救我,这都是有人背后唆使的,是四姨娘给我银子要我为她赚钱的,儿子也是被逼无奈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