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奕伸手去摸腰里的荷包却摸了个空,这才想起荷包定是在家里和浣芸厮打时落在了房里。他又上下摸了摸袖里怀中,可是也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可以抵酒钱,脸色一下子尴尬起来。店小二看金奕衣服虽然华贵可是破烂不堪,脸上还带着伤痕,现在结账时又拿不出银子,神情立刻带了几分鄙夷,口中说道:“看着你还戴着方巾,却是个冒充读书人白吃白喝的无赖,没带银子是吧,没带银子怎么敢来白吃白喝啊!”
金奕自小哪里受过这样的气,加上又带了几分酒意,便一把推开店小二就往外走,店里其他伙计一看有客人白吃完还要硬走,便一呼啦围了上来,一群人七手八脚将金奕拿住,用绳子捆住仍在了一旁,等掌柜的回来定夺如何处置。
金奕被酒楼里的伙计用麻绳捆的结结实实扔在一旁,酒楼里的客人还不时对他指指点点,真觉得是平生的第一大耻辱,臊的将脸使劲扭向墙角,心里只是暗暗发狠。过了好大一会等店里的食客都差不多走了,酒楼的掌柜才慢悠悠的晃过来站在金奕面前,冷笑着说道:“你今天吃饭欠了二两三钱银子的饭钱,是老实给我说你的住址,我派人去取了饭钱后放你,还是是让我将你送到县衙里打板子抵消这顿饭钱呢?”
金奕气得狠狠瞪了他一眼,正要说出周府的地址,这时忽然从楼梯上走下几人来,走在前面的那人看到金奕,脸上露出吃惊的表情,他转身对身后的人说了几句话,便走上前来,对那掌柜的说道:“这位是我的朋友,今天身上没有带现银,你这里的饭钱我先给你!”说完扔给掌柜一个银锭,便伸手将金奕身上的麻绳解开,吧金奕从地上扶了起来。
掌柜的看酒菜钱到手,自然又换了副笑脸,对金奕点头哈腰起来。金奕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看眼前的这人似乎有些眼熟,忙上前行礼。那人忙伸出双手扶住他,笑着说道:“这位少爷是昨天不是到我们铺子里来过?您是我们东家小姐的亲戚,刚才我冒称了是少爷的朋友,还请您多多包涵!”原来这人正是锦华堂的掌柜老顾,他今天和几位朋友过来吃酒,正遇上金奕被困在这里,便忙上前将他搭救了出来!
老顾昨天打发走了来滋事的傅家家仆和浣芸,又向施复那边报了信,心里也踏实了许多。他看到浣芸虽然自称是东家的姐姐,可是言谈举止之间带着一股娇纵蛮狠,和温婉的东家小姐倒是完全两样,心里已经暗暗称奇,又看金奕虽然是那位崔大小姐的丈夫,可是言谈里却是完全偏袒自己东家,对他不由生出了几分好感,所以他和朋友在这里吃完饭后准备回去,却看到金奕潦倒至此才伸手解囊相助,算是搭救了金奕一回!
金奕听了老顾的话,又仔细打量了他几眼,才认出这正是昨天在浣芸面前低头不语的那个“锦华堂”掌柜,心里更添了几分感激,忙深深对老顾做了揖,忙不迭的称谢。老顾看金奕衣裳褴褛,又不好问他原因,两人便一路闲聊,金奕又跟随老顾回到了“锦华堂”的铺子里来。
因为原来在铺子里帮忙的桑青和银霜都跟着玉锦走了,吴掌柜怕这边的人手不够用,便又派了两个伙计过来帮忙,顾掌柜倒是清闲了许多,忙让金奕在柜台后面的椅子上坐下,金奕这才有机会仔细打量着玉锦妹妹一手创建起来的这个铺面,店里虽然铺面不大,但是货色齐全价格公道,虽然外面天气不好,可是上门来购货的顾客却是络绎不绝,铺子里一副生意兴隆的模样!
金奕没想到两年多没见玉锦妹妹,她竟然将这个小店铺打点的如此有起色,心里不觉暗暗称奇。金家在京城里做的也是绸缎生意,他对这一行当并不陌生,俩人谈了谈甚是相得,金奕坐了一会便告辞要回家去,老顾送他到门边,低声说道:“我们东家小姐一时半会也回不来,金少爷若是有急事,老顾愿意给少爷捎信过去!”
金奕感激的看了老顾一眼,神情黯然的摇了摇头,自己已经是有家室的人,尚且上次玉锦已经明确的和自己说过,她只当自己是“大姐夫”,俩人之间以前的那些情谊早就如同水月镜花事过境迁,他怎么有脸面一而再再而三的去纠缠玉锦妹妹,让她左右为难呢!金奕冲着老顾行了个礼,便转身往外面走!
老顾站在店门口看着金奕落寞的背影渐走渐远,不由微微叹气摇摇头,正要转身出去,这时一辆马车从远处驰近店铺门口,从车上跳下来一个丫鬟,正是玉锦身边的银霜,她看到老顾站在门边,笑着打招呼道:“顾大哥这么好的心情,站在这里赏雪来着?”
老顾摇摇头,指指远处金奕的身影说道:“刚才咱们东家小姐的亲戚在这里坐了一会,看他也怪可怜的,好好一位少爷,脸上身上都伤痕累累的,摊上那么位骄横的少奶奶…..”他忽然噤声睁大眼睛,惊奇地看银霜忽然朝金奕远走的身影追了过去!
再说傅庭筠去探访玉锦的下落,这事对别人来说也许不是件容易事情,对他傅二公子来说却是小事一桩,只用了几天功夫,施复在杭州城的几处宅子就被他探听的一清二楚,傅庭筠派出去的人向他禀报说,龙井那边的一处施宅新搬进去了人家,出出入入的都是些女眷。傅庭筠闻听后暗暗点头,想着龙惊地处西湖边上,那边比较偏僻,倒真是藏人的好地方,玉锦八成就是藏在了这里!
傅庭筠虽然一心都牵挂在玉锦身上,可他不是那种莽撞的武夫,更不想凭藉着知府衙门的势力强取豪夺,要知道曲意奉承他的女子他傅庭筠还看不上眼呢!他眼珠一转便想出了个主意,便笑嘻嘻的去后院找妹妹傅庭兰。
傅庭兰和姐姐傅庭薇正坐在房里做针线,看到哥哥笑着进来,忙起身让座。傅庭筠坐下和两个妹妹闲扯了一会,便问道:“上次你给我裁的那件衣服料子,朋友们见了都说好看,你得空再去买两块我送人可好?”上次他关照傅庭兰去玉锦那里买了几块缎料,现在提的正是这事!
傅庭兰将手里绣花的棚子甩在一旁,无精打采的说道:“锦华堂里好看的衣料多得是,可是听说玉锦姐姐搬家走了,可恨她搬到了哪里也不派人送个信过来,真是白白相与了一场!哥哥若是要那布料,随便附近店里买几块就是,反正你那些朋友都是舞枪弄棒的粗人,穿衣服哪有这么讲究!”
傅庭筠脸上露出后悔莫及的神情,忙向傅庭兰赔礼道:“妹妹一提这事我倒是想起来了,上次我在门口遇到了崔小姐派来的丫鬟,她让我转告妹妹崔小姐新家的地址,我这些日子一忙,倒是把这事给忘了!”随后便将他打听来的地址告诉了傅庭兰。
傅庭兰听了自然十分高兴,傅庭筠看妹妹脸色转晴又接着说道:“龙井那边在湖边上,位置也比较偏僻,你一个姑娘家去那边我也不放心,明儿我有空陪你走一趟,也算是哥哥赔罪了可好?”这番话更让傅庭兰十分欢喜,她在家里拘了几天正觉得闷,想要出去逛逛透透气,有二哥陪着出去,想来母亲也不会拦着了!
坐在一旁低头绣花的大小姐傅庭薇到底大了几岁,听出傅庭筠这话里的破绽,便笑着抬头说道:“二哥这话只骗得了妹妹却瞒不过我,崔小姐若是派丫鬟来送信,哪有不进门让少爷捎信的道理?我听说段家妹妹已经许给二哥了,怎么二哥还有得陇望蜀之心呢!”
傅庭筠对这个异母的妹妹到底有些生分,不如自己和傅庭兰之间无话不说,便只是微笑着不答话。傅庭兰大眼睛忽闪了几下,忽然想起了什么说道:“对了二哥你前几日不是在母亲面前夸奖过崔小姐吗?玉锦姐姐搬家了还要先告诉你一声,莫非是你们私下里已经约好了见面,拿我和姐姐做挡箭牌不成?”说完便伸手向哥哥讨银子,“我和大姐可不给你白跑腿做这个红娘,赏银先拿来再说!”
傅庭筠半真半假的说道:“做妹妹的帮哥哥还要赏钱,那你以后出阁的话,还要不要我这个哥哥送嫁?“一句话说的傅庭兰羞红了脸,扑上去和傅庭筠打作一团,兄妹两人嬉闹个不停,坐在一旁的傅庭薇眼中闪过一丝羡慕之色,她拉住傅庭兰,正色问傅庭筠道:“我恍惚听母亲那边的人说,要先给你娶一房侧室进门,这人是不是崔小姐?”
傅庭筠微笑着只是不语,傅庭兰一听脸色有些阴沉下来,“玉锦姐姐的脾气性格做我二嫂也差不了,娶她做姨娘可就有些亏了!说实话我觉得玉锦姐姐比段姐姐要好的多!”她一向和玉锦比较投缘,听了傅庭薇的话心里便有些为玉锦不值。
傅庭筠忙安慰二妹妹:“什么正室侧室的,你们未出嫁的姑娘家说这话也不怕人家笑话!进了我家自然由我说了算,可别说什么亏不亏的话,我傅庭筠难道连一个女子都保护不了,那还算什么男子汉大丈夫?”
傅庭薇听二哥这话的意思,是已经默认了这事,她微微叹口气说道:“崔小姐人才模样都是顶好的,只是可惜名声不太好,并且在杭州开店铺抛头露面,也的确不适合做咱们傅府的少奶奶,不过做二哥哥的侧室,也绝对不会辱没她,何况还有你这个一心帮着她的小姑子呢!”说着便冲傅庭兰做了个鬼脸,倒是将傅庭兰逗笑了!
傅庭兰轻轻哼了一声,“你们盘算的倒是挺好,只是依我看,人家玉锦姐姐未必会答应这事,不信等我明天去她家探探她的口信再说!我宁可和她做不成姑嫂,也宁愿玉锦姐姐有个好的归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