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连假都忘了请,失控的往楼下冲,不顾阮纯在身后的呼喊。
楼道上,恰恰遇见刚从洗手间里出来的景初,一见她眼眶通红,景初吓一跳,“五月,你怎么了?”
“我没事……景初,麻烦你帮我请假……我有事,出去一趟……”她尽量压抑自己的哽咽声,但却没办法。
景初赶紧从包里拿纸巾递给她,“先别哭了,我帮你和主管说一声。”
五月道了谢,出了公司。
……
阮纯站在楼上,看着楼下那抹匆匆消失又再出现的身影,一抹歉疚袭入眼底。
她……做错事了吧?那些东西,不该说的……
五月冲到楼下,坐在花园的长椅上,脑子里有长久的空白。
大街上的车鸣声此起彼伏的响着,她却半点都听不进去,耳边回旋的全是阮纯的那些话。
她逼着自己冷静下来,可是,没法。
泪,落得越来越多,她颤抖着手,好不容易才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来,按着刚刚从阮纯那儿要来的电话。
等了好一会,那边才接通。
“喂,哪位?”温润的男音如涓涓溪水一般透过电波传来。
“吖修哥哥……”五月哽咽了下,才艰难的找回自己的声音。
她和叶修也算是旧识,但是并没有和离洛那样熟。
那边顿了下,似认出她的声音,“你是……五月?”
他并不确定。
五月吸了下鼻子,“嗯,是我。”
“你在哭吗?出什么事了?怎么会突然想到给我打电话?”她的来电,吖修明显有些诧异。
“吖修哥哥,我想向你证实一件事。”她尽量压抑着抽泣声,冷静的说话。
叶修认真的听她说着,她把刚阮纯说的话一五一十的和叶修说了,叶修那边却停住了,很久都没有声音。
“修哥哥,你告诉我实话,好不好?”她抽噎起来,他越是不出声,她心底的不安和恐惧就在无线的放大。
那些感情,膨胀在她心头,压着,沉着,几乎要让她透不过气。
“五月,别哭了……”叶修有些艰涩的开口,“事情都过去了,别去想了。只要你自己知道你是无辜的就好了。”
五月不知道叶修还在那边说着什么,她只知道她一个字都听不进去了,剩下的只有嗡嗡嗡的声音。
挂了电话抬头时,眼前已经是一片白。
她起身,走了一步,小腿却一软,她狼狈的跌在地上,手心磕在小卵石上,顿时渗出了血。
欧彦西正要去另外一家公司谈下个季度的开发案,却不想竟见到这样狼狈的戚五月。
他直接踩了个急刹车,齐尧猝不及防,额头硬生生砸在车窗上。
“怎么了?出车祸了?”她莫名其妙的望着前方,却没有意料中的事故。
侧目,见欧彦西直直的偏着脸望着外边。
顺着他视线看去,“是上次看到的那女孩。”
欧彦西不咸不淡的‘嗯’了一声,直接熄了火,拔钥匙。
齐尧明白过来,一把握住他的手,“欧少,时间来不及了。”
欧彦西抽出手,指了指后头跟上来的车,“你跟他们先过去,有什么你们谈,不懂的再打我电话。”
也不等齐尧再说什么,他大步朝五月跑了过去。
齐尧看得有些称奇。
还真是见到欧少第一次为了个女人把公事也丢一边呢!
看来,这女孩儿对他的意义,还真有点不一样!
欧彦西站在那,看着那瘦弱的身子,狼狈的倒下,又强撑着站起,还没迈出一步,又倒下,她再倔强的站起。
阳光明明很灿烂明媚,打在她身上却将她衬得那么苍白萧索。
泪,洒在鹅卵石上,他突然觉得刺目得很。
不是第一次看女孩子哭,但这样的戚五月他却是第一次见。
那样的脆弱,仿佛只是轻轻一碰就会碎裂。
却又是那样的忧伤,像一个毫无破洞的网,漫天盖地的将她笼罩住,让她无处可逃。
她……到底怎么了?
再一次摔下时,欧彦西伸手接过她纤细的身子,“你怎么回事?”
他眉心皱着,忧心忡忡。
五月一回头,见到他,也不说话,只是咬着唇,大哭起来。
“欧彦西,帮帮我……帮帮我……好不好?”她像个脆弱的孩子,死死捏着他的衣角,眼底尽是祈求。
欧彦西心一软,望着那双被泪冲刷过而变得更加明亮的眸子,一时说不出来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沉闷、窒息,让他觉得难受……
“你说。我会帮你。”他的嗓音有些暗哑,但很坚定。
扶着她的大掌又用力了几分。
明显的感觉到,她是那样的弱不禁风,浑身的力气已经在一点点流失,全依赖着他的搀扶。
“墓地……墓地……离家的墓地……”她只说了几个重要的字眼。
欧彦西意识到她的话,紧了紧眉,似有迟疑,但下一秒……见到她苍白的脸色,他不再犹豫,一弯身,将她打横抱进怀里。
她也不挣扎,只是任他抱着,她的手,还拽着他的衣角。
他叹了口气,她竟像根羽毛一般,毫无重量。
将她放进副驾驶,他抿着唇没说话,直接驱车往她要去的地方走。
车才发动,他手机响了起来,扫了眼屏幕,是离洛。
突然,有些心烦意乱,往L.shine大楼的35楼看去,果然能隐隐约约看到一个身影坐在窗边。
想来,他正仔仔细细的看着这一幕吧!
没有迟疑,他直接断了电话。
离洛不是穷追不舍的人,电话这回再没有响起。
*……*……*……*因紫衫*……*……*……*
很快的到离家的墓地。
一路上,两人都不曾说话。
中途,欧彦西停车去了花店,买了好几束百合。
墓地的气氛,很沉闷,闷得让人透不过气。因为是私人墓地,所以并没有人来往。
偶尔只有乌鸦,哀叫一声悲凉的划过。
有了时间的缓冲,五月终于冷静了很多,一双眼因为流泪太多,还红肿着。
两人下车,各自裹了裹外套,徐徐走近离氏夫妇的墓地。
欧彦西放下花,只喃喃说了几句话,五月听得并不清楚。
那时的她,思绪乱糟糟的,所以,无法去思考欧彦西在那时落下的破绽。
比如——为什么她没有报墓地地址,他却这么熟悉这条一点都不好找的乡间小路?
又比如——在见到离氏夫妇的墓碑时,他的眼里为什么会透着感情?
她不知道,那条路他走得很勤,常常会来拜祭。
她也不知道,他眼里含着感情,那是因为离氏夫妇是他好兄弟的父母。
“你能离开一会,让我一个人在这里呆一会吗?”她请求欧彦西。
欧彦西点了支烟,在唇边吸了一口。听她这么请求,他低头微扫了她一眼,那双眼里似夹着沉沉的情感。
“我在那边等你。”他用捏着烟的手指比了个方位,转身过去,才踏出一步,又回头,见她坐在冰冷的水泥墓地上,他眉头略皱了皱,“动作快点,郊外比城市里冷很多。”
五月点点头,低低的向他道谢,“谢谢。”
五月上回去母亲的墓地时,就觉得奇怪,为什么母亲和离家不葬在一起。现在才知道,原来是这个原因吗?
她坐在冰冷的墓地上,双臂环抱着自己,怔怔的望着那些镌刻在墓碑上的一张张冰冷的黑白照片。
她零零碎碎的喃喃着,多半是道歉的话。
悲剧已经酿成,她甚至不知道该做什么来弥补,只是……
现在完全可以理解,离洛为什么会那么那么的恨自己。
设身处地的想,也许换作是她,她也许会有过激的行为也说不定。
也许真是太冷了,欧彦西又过来催了好几声,五月原本想让欧彦西先走,后来想想又觉得不妥,便又说了好些话,起身跟着他走了。
坐在车里,欧彦西打了个冷战,把冷气开到最大。
五月缩成一团,靠在椅背上,她有些麻木,根本不知道冷。
“喂,戚五月,你别装死!”欧彦西敲了敲她额头。
五月这才睁开眼来,“今天谢谢你。”
欧彦西挑眉,原本想问她今天是怎么回事,但又觉得揭人伤疤始终不妥,便懒懒的耸肩,“口头上的谢不接受。”
“那我改天请你吃饭吧。”除了这个五月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可以谢他的方法。
“又是那猪脚?”欧彦西将车徐徐滑上大街,提到猪脚,他眉头皱着,似有几分嫌弃,“好吃是好吃,就是那地儿不太干净。改天让老孙把那厨师给挖去给我当私人大厨。”
“老孙是谁?”五月机械的问。
“一朋友。下回带你去见见。”欧彦西随口答着,话说完,他自己却是一怔。
他竟然有想法要带她去见自己的朋友,而且还是那帮子人……
那帮人,从来不会轻易带女生去的,带去的都是认认真真的女孩。
她戚五月和他算什么?他怎么会突然有了这样的想法?简直是荒唐。
“你现在去哪?”他抽回神,刻意拂去心底那起伏的情绪,只当自己是偶尔抽风。
“去公司吧,除了公司,我也确实没有地方可以去。”她叹息一声,靠在车窗上,麻木的望着街上一地的萧瑟落叶。
这次回去,她该怎么面对离洛?还是索性将自己裹起来,不要再在他面前出现?自己最爱的人,却和自己竟有着不共戴天的仇恨,这让她光想想就觉得不寒而栗……
这辈子,她和离洛……都不会再也有可能了吗?
想到这,她的心就像被一根皮鞭来回抽打着一般,火辣辣的痛。
她那忧郁的样子,让欧彦西心一阵发紧,他侧目看着她线条暗淡的侧脸,“你这样子还去公司?要不我送你回家,好好休息。”
五月摇头,“不用了,我没事,还撑得住。”
虽然心里已经阴霾到全是狂风暴雨,但对于欧彦西的关心,她心头还是觉得宽慰和暖和。
费力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坚决要去公司。
她还不至于那么脆弱。
欧彦西哼唧了一声,“L.shine又没给你天大的利益,需要这么卖命吗?”
……
到公司后,才10点多一点。
洗了脸,深吸了口气才上15楼。
其实她已经很难再进入状态。
见她回来,景初偷偷溜到她身边,担心的看着她,也不问,似怕触痛她心底的伤。
今天一大早,那样歇斯底里的哭,着实吓到了景初。
真真是第一次见着五月那样失控的样子,好似乎天塌下来了似的。
以往的她,总是隐忍,有韧性。
五月拍拍景初的额头,“我没事,发泄过了。”她吐口压抑在心头的气,“乖乖回去工作吧。别担心我。”
“那我真工作去了。”景初不放心的又回头。
五月突然想到什么,回头拉了拉她,“对了,景初,今晚帮我个忙,好不好?”
“晚点我把小5寄放到你那去,可能要晚点才能去接他。”
“没问题,要太晚,小家伙睡了就别接了,明早我送他去幼稚园也没关系。”
*……*……*……*因紫衫*……*……*……*
待到中午,五月没什么胃口,原本无力的趴在写字桌上,但被景初强拽着拖起来去吃饭。
没想到在一楼的时候,竟然恰恰遇见离洛从专用电梯里出来,阮纯巧笑倩兮的跟在身后。
五月下意识想逃,她抓着景初的手本能的紧了紧,低着头就匆匆忙忙准备出去。
她还没做好心理准备,现在全然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面对他。
景初见她这摸样,先是狐疑,下一秒见到离洛和他身后的女子,她的神情也顿了下。
五月是因为那女子,所以一早哭得那么吓人的吗?
感受到五月抓着自己的手,略微在颤抖,她也回握住,给她力量。
没和离洛打招呼,牵着五月匆匆走着。
却不料……
身后,响起一道清脆的声音,“五月!”
五月背脊僵了下,和景初对视一眼,不得已顿下脚步,徐徐转过身,挤出很难看很难看的笑脸。
“纯姐姐……”她打招呼,没敢正眼去看离洛,只低着头,轻轻咬唇,用低到连自己都难以听清楚的声音,唤了一声,“离总。”
“五月,你没事吧?”阮纯靠近她一步,眼底有担忧,“抱歉,我不该说的……”她用只有她和五月能听清楚的音调说着。
五月没说话,她只想尽快终结这个话题离开。
因为……她明显的感受到离洛的目光,正紧紧地胶着在自己身上……
就和两束火似的,烧得她浑身都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