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总,有位客人说想见您。”秘书敲门进来,轻声汇报。
任幕北收起脸上的情绪,摆正脸色,“什么人?”
“是一位姓阮的小姐,说是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和您谈。”
“阮?”任幕北握着笔,细细琢磨着。
商场上接触的女人不多,而阮这个姓,他更加没有多少印象。
“让她走吧。”他正心烦意乱,没心思接待陌生人。
“关于戚五月的事,任先生也没兴趣吗?”不等秘书退出去,阮纯已经站定在他办公室门口。
任幕北的神情明显变了变。
他朝秘书摆摆手,“出去吧。”
秘书退了出去,他站起身来,比了比对面的沙发,“坐。”
阮纯点点头,依言坐下,看到地上纷乱的手机碎片。
任幕北在她对面坐下,因为心事压着,他无心寒暄,只开门见山的问:“阮小姐,有事吗?”
“有。关于你未婚妻戚——哦,或者该叫任五月。”阮纯也不隐瞒的直言。
任幕北不着痕迹的将阮纯上下打量了好几眼。
她很温婉,至少,外表看起来是这样。至于,骨子里,他并无意去探究。
优雅的坐在那里,一眼便能分辨出优良的家世背景。
既然知道五月以前的名字,那么,想来她们曾经熟悉。
“不知道阮小姐要说五月什么事?”
“任先生应该知道,阮小姐现在和另外一个男人在一起吧。”阮纯含着笑,视线却关注着任幕北,似在关切着他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
任幕北眸子紧缩了下,复杂的光,带着森寒,至那双眼底划过。
“所以呢?阮小姐想说什么?”语气更冷。
“她和离洛在一起。而离洛——我爱她!”她直接了当的说,眼神透出一种坚决来。
爱一个人是需要勇气的。
而她,却义无反顾的爱了这么多年。不是没有累的时候,总是想放弃,可那时候脑海中总是会闪过儿时那些美好的回忆。
那些画面,一直在支撑着她,一路独身走过来,这么久,也这么孤单……
任幕北挑挑眉,不动声色的看着前方的女子,“所以需要我为成全你这份爱做点什么?”
任幕北的语气里,不无嘲讽。
被利用的事,他一向不做。除却一个人——任远临。他掌握着他的短处。
“是要我把未婚妻用绳索捆起来,不去招惹你爱的男人?”如果可以,他其实很希望这么做。或者说,不止是捆起来,他更多的是想将她关起来。
井底的她,只看得见他;而井外的人,也看不见她的好。
很多时候,他都是自私的。
“听任先生如此平静的语气,似乎也早知道了这消息。”阮纯笑笑,“被戴了这么一顶绿帽子,任先生就真的一点不生气?”
不生气吗?那分明是假的!若真不生气,就不会有昨天的那一幕。
事实上,他早气到失去理智。所以,才会歇斯底里的伤害了五月。
昨晚……
从公寓里踉跄着出来时,因为头部受伤,他晕眩得很厉害。
却不敢回头……
她眼里的厌恶和憎恨太明显,让他的狼狈无所遁形。
他满脸都是血,流进嘴里,又干又涩。
脑海中,却全是她受伤惊惶的蹲在角落里的影子……
那样的她,让他痛不欲生,更不能扇自己两耳光。
他很想探手去拥抱,可是,她颤抖得是那样厉害。那嫌恶的样子,更将他视作病菌一般,让他伸出去的手,不得不僵在半空。
“若是阮小姐只是单纯来看我的反应,那怕是要让你失望了。”他站起身来,“不送。”
逐客令,已经很鲜明。
阮纯没料到他竟然如此不好说话,但她没打算放弃,“任先生,我们其实是站在同一个战线上的。如果你还喜欢戚五月,还想和她走下去,我们不妨合作一次。你拿你要的,而我取我要的。”
任幕北起身的动作顿了一下。
他脸色沉着,似在思索,好一会,他重新坐回沙发上,冷凝的望着阮纯。
“你想要什么?”
“这好像和任先生并没有多大的关系。”阮纯浅笑。
任幕北靠在沙发上,眯眼看着他,“人?或者心?你知道,离洛的心你不可能得到。至于人……”
任幕北讪笑了下,“阮小姐只怕也得不到。五月不在的这两年,你都没能弄到手,现在再来使劲,不嫌晚吗?”
他的话,一针见血,戳中了阮纯的心事,这让她不堪得不禁有些恼。
“任先生说话如此向来如此自以为是吗?我们不过是第一次见面,就胡乱揣测别人的心思,不觉得是很不礼貌的行为吗?”她也变得咄咄逼人起来。
任幕北不以为然的笑起来,“所以任小姐所谓的目标一致,我并不认同。你问问你心里,其实你想要的不过就是让五月不痛快。而我……和你不同。”
阮纯怔了下,望着前面的男人良久。
不得不说,这男人的洞察力锐利得让她觉得恐怖。
第一次见面而已,他却数次猜中她的心思。
“任先生不像是如此大方的人。”阮纯不动声色的道,“像你这样骄傲的人,会甘愿将自己的爱人捧手出让?”
“自然不会。我要她幸福,但是——”他顿了下,眼神变得坚毅,“只能在我身边幸福。”
阮纯笑起来。
看来,他和自己一样,对爱情固执得近乎偏狂。
“所以说,我们还是有合作的空间。”
任幕北耸耸肩,“这一点,我从没否认过。”
“我知道‘百奇’有想要吞掉L.shine的打算,虽然这看起来简直像蛇吞象,但也不是没可能。起初你们来势汹汹,大概是以为手上握着戚五月这个王牌吧?可是没想到,现在戚五月倒戈,倒向了离洛。若没有她在中间做点小动作,L.shine报复起来,只怕你们百奇连半点招架的余地都没有。”
“阮小姐似乎也太轻看了我们百奇。”任幕北没好气。
阮纯说,“我现在有一个方案,不但可以让戚五月重新回到你身边来,甚至你们‘百奇’也可以打败L.shine在这个城市争出个立足之地。”
“打败L.shine?”任幕北拿捏着阮纯的话,“你想扳倒离洛?”
“那便是我的事了。”阮纯简略的和任幕北说了自己的计划,任幕北表情从惊疑不定,到最后拍板定案。
他不得不说,得罪女人是一件很恐怖的事,尤其是……这种看似温婉,心思却比谁都藏得深的女人……
*……*……*……*因紫衫*……*……*……*
五月觉得自己现在俨然成了被离洛揣在口袋里的小人儿,每天任他带着走。
他去哪儿,她便得跟着去哪。
在公司的时候,她就躺在他办公室屏风后的床上小憩。
秘书室,助理室的人大多是比较直爽的人,又或者是离洛关系处理得不错,起初他们有种和公司同仇敌忾的感觉,皆无一例外的排斥五月。
但到后来,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后,他们的态度渐渐有所改善。
也不再像之前那样说话都带刺,反而都异常和善。
离洛出去应酬的时候,她哪怕是坐在角落里睡觉都行,但他从不会忽视她的存在,很多时候,他都是凑过来陪她说话,或者给她拿不少零食。
她觉得他简直把自己当小5在养。
在他又一次把客人晾在一边,走到她身边来时,她忍不住打趣他,“离先生,你要是再过来,你这些客人或者下属都该看你笑话了。”
离洛就笑,手懒懒的兜在口袋里,从上而下俯视她。
包间的灯光迷离,能看到他眼里闪烁的细细碎碎的光,异常动人。
他说:“以后大家会不会说我色令智昏,玩物丧志?我以后任何威信都没了,一大半责任都在你。”
他笑起来,和刚刚在众人面前的样子,全然不同。她看起来竟有些孩子气。
“什么叫玩物丧志?!我才不是物品!”她认真的纠正他的措辞。
“是。我口误。”
“你赶紧过去吧,他们在往这边看。”怕耽误他的正事,她忍不住催他。
原本她就不喜欢应对这种饭局,从公司辞职后,她基本就和这样的饭局隔绝了。
离洛知道她不喜欢,从来不强迫她参加,但一定得让她呆在他见到她的地方。
她知道,他是担心自己。
心里暖洋洋,甜得像是蜜糖划过。
偶尔,等两三个小时,她有很有耐心,即使坐在旁边用手机看《猫和老鼠》也觉得有趣。
不像以前和任幕北一起参加聚会时那么难熬……那时的自己,简直觉得度日如年……
或许正如任幕北说过的那样。
不是自己走不进任幕北的世界,而是……自己从不愿意去走进他的世界……
现在,自己和离洛之间却截然不同……
*……*……*……*因紫衫*……*……*……*
中午用过晚餐,离洛在办公室里小憩。
五月上午睡到十点多才起来,怕再睡下去真变成猪,又担心自己在办公室里转悠吵到离洛——最近公司里人事调动,加上又有新项目投资,他忙得有些分身乏术。
她只好轻手轻脚的出办公室,想去15楼走走。
恰恰景初也在,一见到五月,景初便拉着她聊东聊西。
“你到底打算什么时候重新回来上班?你这一走,公司上上下下还真以为是你做的。”景初问她。
五月浅笑,“等所有事情都稳定下来再说吧。而且,这事本来和我就有莫大的关系。”
“你所谓稳定下来是什么概念?”
五月有些茫然的摇头,“我自己也不太清楚。”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还会有事情要发生。
“你所谓的稳定不会是指和离总结婚吧?”景初眼亮晶晶的,直冲她暧昧的笑,“你们现在都这么高调的同进同出了,还没把结婚提上日程?”
五月摇头,“没提过。”
倒是在出事的那晚,离洛提过一次,但过了便再也没说起过了。
她都忍不住要怀里,那天离洛是不是只是用来安慰自己的……
“孩子眼都盼穿了还不结婚,看你们得磨蹭到什么时候去。你不会是还没有和你那未婚夫断干净吧?”
突然听到‘未婚夫’这三个字,五月的脸色白了白,有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惊惧。
景初见她脸色不对,以前自己真的说中了,露出一副恨其不争的样子,“你说你失忆了,怎么性格都变这么多了。以前爱离总的时候,那可是坚定不移。现在怎么还三心二意啊?咱们离总对你这么死心塌地,你可别害他伤心。”
提到以前,五月突然想到点什么,压低声音问景初,“我以前是不是还有过一个孩子?”
景初看她一眼,“你自己想起来的?”
五月老实摇头,“别人告诉我的。还说了因为他不要我的孩子,非逼着我拿掉,流产后,我伤心欲绝才坐船离开,结果掉进了大海,才落得现在记忆出了毛病。”
“这谁这么坏心,非得和你说这些不愉快的记忆?以前那些开心的事就没和你说说?”
五月敛了敛眉,“也就是说这些话都是真的了?”
景初干咳了几下,没出声。答案却是不言而喻。
五月倒也没说话,手指有一搭没一搭的拨弄着桌面上的文件,神情显得有些凝重。
她说不清楚心里是什么感觉,好像有点苦涩。
没想到,离洛曾经如此厌恶自己,或许……是憎恨……
如此说来,莫琼那一番恩怨的说辞,也是八九不离十了……
心,不由得深深颤栗了下……
那么深的仇恨,离洛却从未在自己面前提过半个字……
“其实那时只是两个恋爱的人在闹别扭而已。也许只是离总在气头上的赌气的话。你也知道,情侣闹得凶的时候,说话总有点口不择言。你认识离总20多年了,还会不知道他是什么人吗?”
“20多年?”五月挺意外的,“我们从小就认识吗?”
“嗯。听你说是因为你母亲嫁给了他父亲。这些你都不知道吗?”
五月双眸微瞠圆一圈,惊愕的瞪大眼。
不由得想起任幕北曾和自己说过的那些话……
母亲被逼着改嫁,而不得不带着她来到这个城市。
而父亲则不得不承受着失妻之苦,独自一人生活了这么多年……
这两年的生活里,不少听父亲提起母亲,偶尔也会提起那个分开他们夫妻的男人。即使次数很少,但五月还是能从那些简单的话里依稀听出些怨恨和憎恶来。
很深,很深的那种……
五月心突然变得有些沉重。
如此一来,她和离洛之间,似乎又多了一层障碍。
想来,父亲是绝对不会答应他们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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脚步沉重的上的35楼。
她的心,乱成一片,像打了死结的麻花……
大卫在助理室刚睡醒,还揉着惺忪的眼。
五月从他窗前晃过去,有些魂不守舍的样子,他不免有些担忧的唤了她一声,“戚小姐?”
原本,大卫也是对五月心存芥蒂的。但,事情一过,又从离洛那儿知道她最后还是回心转意后,那份熟稔又回来了。
原本,他就挺看好她和离总。
听到大卫的声音,五月顿了下步子,眼神有些茫然。
“怎么了?不舒服吗?”
“哦。没有。”让他一问,才猛然醒过神来,扯出一抹笑来,不想泄露了自己此刻的心事。“离洛醒来了吗?”
“刚看还在睡。大概真是太累了,最近又是换律师,又是改项目资料的。你知道,他什么事就喜欢亲力亲为。”大卫无奈的耸耸肩。
要求若是没那么完美,他完全不需要这么累。
五月点点头,轻手轻脚推门进去。
绕到屏风后,果然……离洛还在睡着……
他脱了衬衫,光着上身,闲散的躺在床上。俊朗的脸侧窝在枕头里,但五月依旧能清晰的看到他毫无防备的样子,天真的像出声的婴儿……
他薄唇轻抿着,似有淡淡的笑意漾在他的唇际……
五月出神的看着,心里不由得一阵暖流划过……
她轻手轻脚的爬上床,在他身边躺下。
也不闭眼睡,只是和他额对着额,鼻尖贴着鼻尖。
她略微贪恋的吸取着独属于他的气息,淡淡的清香,让她沉醉。
柔软的小手不自觉的徐徐爬上他的脸颊,深深凝视着他的眸子里,晕染着呵护的柔情。
最近这一段时间里,他对自己总是安分到不行,似乎是怕触到她的伤心事。
她一直和孩子睡,而他,也从未主动对她做出过那方面的要求。有时候,偶尔接吻,吻到彼此喘息,他也会在彻底失控之前放开她。
这总让她又懊恼又失落。
他把她保护得太好,殊不知,其实她早就做好了重新接纳他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