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俯着身,看着自己。
那双墨黑的瞳仁里,深深倒映着她的影子。
他身形很高大,透过电梯光洁的镜面,能看到自己被他的身影团团笼罩着,将她衬得越发的娇小。
从他眼里,能清晰的感受到他些微的不悦。
“不是不相信你。”她低低的回答,只低头静静的注视着自己的脚尖,“昨天……我遇到你女朋友了……她说,你们已经交往七八年了。”
莫名的,心里竟然有些发酸,像绿柠檬涌进了口腔。
“女朋友?”离洛皱眉,“真是胡扯!什么女朋友?”
“阮纯不是你女朋友吗?”五月抬起头来看着他。
“阮纯?”离洛的脸色变得不太好,“你什么见过她?”
“昨天来公司面试的时候。”
离洛突然明白了什么,难怪她的名单会从人事部里突然消失。
“你信她还是信我?”没有解释,他把问题再一次抛向她。
幽深的眸子,或重或轻的紧紧凝着她,莫名的让她觉得心跳加速。
“其实……我也不知道……”好一会,稳定了心绪,她才诚实的开口。
没有忽略掉他眼底一闪而过的失望。
她下意识解释,“以前的事,我一点都不记得。你们我都只见过一次面,所以……”
“所以,我和她在你心里,都只是比陌生人稍微亲近一点的人而已。或许,连朋友都算不上。”他艰涩的打断她,说到最后那句,自嘲的笑,浮上那张俊朗的脸。
落寞。涩然。
他到底在期待什么呢?期待着自己现在在她的心目中,有不一样的地位吗?
电梯门开了。
离洛率先踏出去,背影映在五月眼里,一片萧瑟的凉薄。
五月突然后悔刚刚自己说了实话,莫名的愧疚感涌上心头。
明明知道他期待什么答案,她应该说得委婉些的……
“你在发什么呆!”离洛没听到身后有脚步声,一转身,发现五月还杵在电梯里。
眼见着电梯又要阖上了,他一步过去,从渐渐阖上的隙缝里钻进去,探手便牵住她。
手心里的温暖,让五月及时回过神来。
“对不起……”被他牵着往外走,她突然在他背后轻轻开口。
“为什么说对不起?”他没回头看她,大掌却依旧牵着她的。
欣慰的是,她也不曾挣扎。
“将你忘记的事,对不起……”她说得很诚恳。
他忍不住回头,对上一双澄澈却无辜的水眸,微微扁着的唇,像极了受了委屈的孩子。
离洛心头一阵不忍。
他叹口气,将她拉到身边,和自己并排走着,“算了,失去记忆也不是你想的。”
他的脚步,不着痕迹放缓了下来,让她可以轻松的跟上来。
彼此相牵的手心,已经沾满了汗水。
一步步走,这么近的距离,五月能闻到他身上薄荷的味道,还有……他沉稳强烈的心跳……
手,不着痕迹的从他手心抽出来。
他没有缠上来,又重新握住。
莫名的,有些许的失望……
本能的怕靠近他,因为,一旦靠近,心率便忍不住失常。
可是,退开了,又恍然觉得丢了什么东西。
这样复杂的情绪,很奇怪……
*……*……*……*因紫衫*……*……*……*
他的车,开得很平稳。
车况,也很好。
出乎她意料,车直接开进了一家商场的地下车库。
“我们是到商场?”五月提着手包下车,忍不住问。
“去买点东西。”他替她解惑。
商场是VIP会员制,离洛似乎对这里很熟悉,他直接往一家糖果专店步去。
“要买糖果送人吗?”五月跟在他身后。
“嗯。送给孩子。他很喜欢吃这个牌子的巧克力。虽然我常管他这管他那,但更多的时候都比较惯着他——这不是个好现象。”如果有妈妈在,孩子或许不会长那么多蛀牙。
提到孩子,他的神情很柔和,拿着巧克力棒在她跟前摇了摇。
五月顺手将巧克力棒拿在手里,饶有兴致的看起来,随口问他,“我们一会是要去看孩子吗?你朋友的?”
离洛在刷卡买单,听到她这么问,他动作顿了一下,并没有急着回答。
只是签字后,将她手上的巧克力棒丢进礼品袋里。
“我的孩子。”简单的四个字,平淡的回答她。
“你的?”她的反应,并没有出乎他的意料。
她惊愕的望着他,呆呆的站在原地。
“你有孩子了?你……已经结婚了?”她脑海中尽量搜刮着祝福的话,可是,此刻脑海却是一片空白。
如果他已经结婚了,那昨晚为什么那样霸道的吻自己,又为什么那么深情的拥抱自己?
让她恍然产生一种,被他深爱着的错觉。
脑子好乱,心也变得一片凌乱……
她顿了好一会,才从唇边艰涩的挤出几个字,“恭喜你。”
她神情的变化,离洛没有忽视,心情突然意外的变好。
没有急着解释,只是别有意味的笑看她一眼,说:“谢谢。不过,好像你的祝福一点都不诚恳。”
她没办法挤出一抹笑来,粉饰太平。只是直接而严厉的指到话题中心,“有了家庭,昨晚你不该那样子对我。”
“哦,是吗?可是我没忍住。”
“你怎么能没忍住?既然有了家庭,那就该好好负起责任来。阮纯不是你妻子吗?你和他的关系看来也是匪浅,和我又这样,这对你妻子公平吗?”五月想也没想,这些话几乎是冲口而出。
语气比自己料想的要激动很多。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变成这样,离洛于自己不过就只是一个才见过两次面的朋友而已。
即使以前有什么交集,那都已经是过去……
离洛没说话,只是低着头,好整以暇的看着此刻正不顾场合发着脾气的女人。
突然,很想笑……
“你在生气吗?我强吻了你是不对,可是……之后的拥抱,你似乎也没有很反感。”他故作无辜的低头看她,推卸责任。
如果能一直都这样,也许,她就算以后都不恢复记忆,他也不会强求。
他的话,仿佛一桶冷水陡然朝她浇灌而来,让她背脊连同心都窜上一阵阵冷意。
“对不起,我不该这样说你。”她的双眼,一点点沉下去。
责任,她也有……
“其实我也很糟糕。”她强制扯出一抹笑来,对上他的眼,“我也已经有了未婚夫,明年兴许就会结婚,所以……昨天我也做错了。”
她反省得很认真,很认真。
认真得离洛恨不能当场掐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