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滔天洪水和森森冷焰已近身前,被共工称作陆彬的男人一声冷笑,斜搭在背上的朱红长枪邪缨,被他双手平端于胸前,就这样像一股粘稠的液体,渗入了他的手中,而一座托天顶地的高大魔神巨像就突兀的傲然屹立在他的身后。
“十地魔族特有的最强技能,召唤同自己签订契约的魔神或凶兽一部分力量的召唤技能,战魔临天吗?不过,为什么这座魔神像在我看来,却总觉得有几分眼熟呢!”微笑的看着叔侄相残的晨儿,却在陆彬小露一手的时候,轻轻掩唇,显得有些惊讶。
那魔神像的脸显得很是平凡,平凡到除了可以辨别出这个魔神是男性之外,将他扔到人堆里可能就会丢了,他唯一的一大特征就是后背背着一个雕刻着各种凶兽,看不出有什么用处的巨大方箱,而眼见来到面前的水火之力,这魔像缓缓睁开了他的双眼,轻轻笑道:“叛逆之水和异端之火吗,无非是雕虫小技,中和!”一声中和,这座魔像无端碎裂,就此化作一团灰色云雾,覆盖上共工吴回的两大极招,无声无息之间,待得烟尘散尽,三个道士只见陆彬单手将共工制服在地上,而再度出现的邪缨长枪,正死死的抵在吴回咽喉。
“陆彬,你要造反吗!”感觉自己已经被邪缨长枪上散发的杀意死死锁住的吴回,不由面色狰狞的大吼一声!
“哼!”共工则是怒哼一声,全身化为水波,脱去了陆彬的控制,当他重组身形之后,止住了几欲动手的相柳。
“造反,没兴趣。”重新将长枪搭在肩上的陆彬,表情被他深深的掩盖在斗笠下面,“我父亲是谁,你大概也知道一二,如果我真的想要这赤方城,也不需要在这里做什么执金吾。”取下了腰间的酒壶,狠灌一口的他淡淡说道:“来这里,我只是想知道,什么时候,吴回你,也有调动兵马的权力了。”刹那间,斗笠遮掩的阴影中,射出的目光,寒如刀锋。
“这!”吴回哑然,而原本在角落中痛苦呻吟的一众巫军,也在这时屏住了呼吸,躲闪着陆彬投射而来的森冷目光。
“九州巫神于雷泽所定律令,九州各州主城,城主无权干预巫军行止,巫神不在时,军权由各州执金吾暂代!”正在这时,原本低头垂手的相柳,却未经共工示意,踏前一步,大声的将诵读出这条律令。
“听,清楚了吗?”陆彬抬头,露出了一张平凡而方正的脸,在他的目光环视之下,竟无一人敢与他对视。
“是又怎样,这梁州都是我大哥的,我只是借用了一下我大哥的财产,你这个来历不明的外人,又有什么资格指责我!”吴回眼中闪过一丝避退,但转瞬又被一种毫无道理的强硬所取代,共工和他身后的通天,都不由自主的捏了捏拳头。
“巫神祝融,对我有恩。所以,我不会伤害他的任何亲人。”陆彬微微抬起了头,让自己的脸完全的遮掩在斗笠之中,“而且,我也不能伤害和她有任何关系的人。”他的心如是想到。随即见陆彬长枪一扬,歪下了脑袋,轻声道:“但是,我处理自己的手下,你也没有权力插手吧。”
还未等吴回咀嚼明白陆彬话中的意思,就见那一杆朱红色的长枪以令人眼花缭乱的速度在空中急点,待得长枪收起,却见陆彬静静的取出葫芦中的美酒,浇在邪缨枪上,一点一点细心的为邪缨长枪拭去沾染在枪上的斑驳血迹。
“废了你们的全部真元,老实的当一辈子凡人吧!这,就是无视军纪的惩罚。呵呵,挂名在我麾下的城市管理军。”嘴角噙着一丝冷笑,飞火流星轻蔑的抛下了最后一句话语,身体在向前行进的时候于虚空中逐渐变淡,最终的彻底消失不见。
刹那间,哀号之声震彻天穹,那些前来伏击几个道士们的巫族兵士们,绝望而惊恐的发现,自己苦修了几十年的真元力,居然就在这无声无息之间被人彻底抹去,一瞬间变成废人的打击,让他们中有些人瞬间就陷入呆傻疯狂等各种状态。
“这些,都是你造的孽!”看着被自己许以富贵前途的千余名士兵如今的惨样,纵使是吴回这般的人,也不由得感觉到心头一阵阵的发凉,他也完全没有想到,今天不过是听儿子的话前来逮捕几个初入赤方城的普通人,居然就会惹出这么多的乱子。如今稍微冷静下来的他,看到了冷漠中带着一丝不屑的共工,也不由得心底一阵后怕,若是同他交手之时不是那陆彬莫名插手,如今吃亏的,也定然是自己。
“造孽?”共工随意的笑了一下。“既然有违背规则的勇气,就要有承担违背规则的后果,他们不过是在品尝自己种下的果实罢了。”当年在灭世之战中,带兵横扫六合的共工又怎会将这些士兵的惨状放在眼里,在他看来,和自己站在一起的兵士,可以当做交托后背的兄弟,但若是同自己一个阵营,却倒戈相向的战士,这种人比敌人还要可恶。虽然这样评价地上那些士兵似乎稍显过分,但是认定一件事情的共工,已经不会再有犹豫和顾忌这种情感来干扰他的判断了。
“那么,走着瞧。”吴回深深的看了通天和元始一眼,似是要将他们的面貌牢牢的刻在心中一样,随即浑身上下腾起了熊熊冷焰,消失无踪。至于在地上翻滚痛哭的兵士们,他却没有再多看哪怕一眼。
眼神复杂的看向了吴回消失的地方,共工缓缓的转过身来,面向现在还对某些事情感觉到莫名其妙的三个道士说道:“家门不幸,令三位见笑了。”虽然从晚辈口中说出这样的话,不由得让人感觉有些奇怪?但是共工却就这样说的理所当然。“事情的对错我不想评价,但可能我的出生本就注定了悲哀。”用力的甩了甩脑袋,共工接着道:“还请三位道长同八子和这位姑娘随我前去城主府,共工有要事告知各位。方才的事,令几位受惊了。”话说至此,共工还是略微一点头,表示赔礼。
“少城主无需介怀。”每当这种时候都是代为表态的太上笑笑,虽然现在的他身上依旧难以运起几分真元,但是他的身上却有着一种难言的亲和感。“应该是我们师兄弟几个来到赤方城,为少城主找麻烦了。应该道歉的,是我们。”微微欠身,太上继续说道:“既然少城主要找我们三师兄弟告知写消息,太上在此表示感激不尽。”说着,他的手向前伸,道:“少城主,请。”
“无需多礼。”共工勉强的让自己脸上可以出现一份笑意,然后当先带领三个道士和两个女孩向城主府走去,当他路过相柳的身边时,轻轻的说道:“相柳,帮着医治下地上的这些人,然后每人发些贝币,送他们离开赤方好了,毕竟,都是替我们梁州留过血的人啊。麻烦你了。”
相柳深鞠一躬,低头道:“主人的命令,就是我行动的准则,请主人放心。”随着他的动作,万种毒蛇不知从哪里爬了出来,用各自之间混合在一起,恰好具有医疗效果的毒液来替这些真元被废,又浑身上下或轻或重带些伤势的巫军疗伤。
共工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点了点头,不知是下意识的动作,还是在赞许相柳的行为。日近黄昏,天色又一次的暗了下来。
赤方城外,无尽荒原。
三人三骑,并驾齐驱。猎猎的北风吹动着这三人蒙在脸上的雪白色面巾。他们骑得是在凡人看来已经神骏之至,万金难寻的绝世宝马,却也是在修行者眼中最没用的坐骑。
“为什么要选这么别扭的坐骑,它们除了相貌还过得去外,无论是稳定性还是速度,简直是一无是处,我更喜欢在天空之中自由的驾驭风暴的痛快感觉。”骑在一匹通体火红,在后世被叫做赤兔之名马上的男人,无奈的抱怨着。毕竟,在那个还没有马鞍马镫的年代,就算是修行者骑马出行,也是一种折磨。
“自然是隐藏身份,如果你驾临一阵狂风来到离赤方城这么近的地方,恐怕什么事情还没做,飞火流星陆彬,那员不知道出身何处的杀星就冲出来了。”骑着黄骠马的瘦弱男子随口的解释道,当然,看他那悠闲的态度,也是清楚赤兔马上的男人不过就是发发牢骚而已。“大风啊,如果你有精力抱怨这种事,还不如仔细想想怎么能拿下赤方城才是重要的,我们的大部队可是全部交托在你的手中了哦!”男子笑笑,调侃的说道。
“那叫大部队,最”被称为大风的男子听到这话,不禁有些愤然,但是居于他们中间,一匹爪电飞黄,身材高挑的人将修长细腻的手置于唇前,道:“隔墙有耳,我们并不晓得这梁州的大地上会不会有什么古怪。大风,少说两句好了。”轻柔温润的嗓音,摄人心魄的动作,以及那无意间透露出的万种风情,不禁令人对这名相貌还隐藏在面巾之下,却拥有一双会说话双眸的神秘人士,浮想联翩。
黄骠马上的男子却是轻松无比的笑着:“大风,你也别不服气。谁叫我们几个里头就你速度最快呢?虽然兔兔可以打得你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但是,如果兔兔去了赤方城,活着回来的几率绝对没你大啊!”说着说着,这男人就骑在马背上,发出了一连串张扬之极的大笑声。
“狐狸,你要这样说的话,为什么你自己不去,说起来,我们几个一起闯过那么多的杀阵,貌似最先脱困的永远是你。”大风还不理解自己这个兄弟什么脾性?如果不堵住他的话头,他是绝对有能力就着一件小事絮叨一天的。
“谁叫我是老弱病残人士呢,想我堂堂狐妖一脉百万年难得一见的天才,居然修行之路被体质卡在了炼神的入门处,将将算是脱胎换骨,也只拥有了长生不老的本事。唉,我要有你和兔兔那样的身手,早就自己去打天下了。”狐狸也不着恼,依旧是笑眯眯的说着,两只眼睛都笑成了一条缝。
“你!”大风只感到心里无奈、憋屈、郁闷、抓狂,一怒之下伸手通过风元力凝结出一柄淡青色的方天画戟,隔着那个骑在爪电飞黄之上,被称为兔兔的神秘人,就像狐狸刺去。
“叮”的一声,神秘人柔若无骨的纤纤玉手轻易地截断了大风手上的方天画戟,借着夕阳的反光才能依稀看见,兔兔的手上似是捏着一根几乎难以察觉的透明冰针!只是大风手中的画戟重新化为风元力的时候,带起的微风也扯去了神秘人脸上的面巾,露出了一张拿倾国倾城形容都是侮辱的无暇面庞。
“不要闹了,虽然这里离赤方城还远,我们运使的真元力也是微乎其微,但毕竟有被人发现的可能。只是狐狸,我也有一点不解,你让我们骑马,装作过往的凡人客商,以便于观察整个梁州的各处地形,但是为什么一定要求我们将脸遮住。”兔兔美丽的大眼睛瞟向狐狸,露出了一丝不解和疑惑,却是出奇的惹人怜惜。
“别用那种眼神看我,我可不想被你犯下什么让我后悔终生的错误。”狐狸无语的拿着不知道从哪里变出的折扇一拍脑门:“兔兔你行军布阵,杀人屠城的时候精明冷酷,怎么一涉及到和自己相关的事情就笨到了这种地步。你的那张脸露出来,不就是添乱的吗,要不是,唉,我都想把你扑到了算了。”狐狸用力的甩了甩头,一副痛苦的样子。
“让兔兔把脸蒙上我能理解,可是,为什么我也要蒙!狐狸,你不给个说法,今晚我就要戴狐尾围巾!”本来想再凝结出一柄短戟的大风,看了看兔兔那不似人间的面容,终是狠狠的挥了挥拳头,撂了句狠话。
“唉,成为一个聪明人,实在是太让我痛苦了,为什么笨蛋总是那么多呢?”在那里自言自语了半天的狐狸看到两双不善的眼神,连忙正色道:“无论凡人修行者还是其他乱七八糟有脑子的东西,都会有一种我也解释不清楚的好奇心理。如果只有兔兔一人蒙上了脸,他们就会千方百计的想去看看兔兔的脸究竟是什么样的,但是如果你我也如此做了,相对而言,更多的人会感慨一下我们的特殊习惯也就是了,反而更容易隐藏自己啊!哈哈,我真是个天才。”
完全无视于狐狸的自吹自捧,兔兔重新蒙上了面巾,那双美丽的眼睛紧紧的盯着天边将要落下的日头,口中喃喃地道:“这太阳,真想一颗美丽的心脏,我,又渴望血的味道了。”兔兔的眼中,嗜血之意就算连冥河也难以望其项背。
习惯了兔兔时常自言自语的古怪习惯,所以狐狸和大风也没露出什么意外的表情,只是狐狸突然很是严肃的对大风说道:“大风,如今祝融不在,梁州正是最为虚弱的时候,在我们执行计划之前,你就留在此处准备接应后续的人马好了。几个月下来,梁州的地形,你的心里大概也有数了吧。”
“当然没问题,我保证会给赤方城的那些早就该灭绝的巫们,留下一个深刻的印象!”大风舔舔嘴唇,眼神中的嗜血之意一点也不差于在那边发呆的兔兔。
“那就好,我和兔兔去探查一下真正的目标,执行计划的时候,一定不要出现什么闪失,这虽然是最简单的计策,但是用好了,却也可以收到奇效。”狐狸以扇遮面,轻声说道。
“我明白了,你放心就好啦!”大风大笑着,掉转马头,朝着同兔兔和狐狸相反的方向奔去,“我去找一处适合扎营的地方,你们两个,可别在大爷我走了之后,不小心挂掉啊!”火红的赤兔马,犹如风驰电掣,几个纵跃就到了几里之外。
看着大风远去的身影,狐狸轻轻的笑道:“你这个笨蛋,可要活着回来啊!”
而兔兔,则是在夕阳彻底消失之后,扭过头来,远远地眺望着大风离开的方向,绝美的朱唇吐出一声哀婉的叹息。
赤方城,城主府。
“什么,八子要离开,到底是怎么回事!”只听得通天面朝共工相柳主仆一声大吼,几乎连房盖都要掀开。而一直在闭目养神的太上和掐着法决,不知道在那里推演着什么的元始,却是对自己这个小师弟彻底失了言语。至少,从今以后,元始绝对不会再做教授通天礼仪这种徒劳无功的傻瓜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