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昆仑金顶上的战斗进行的如火如荼的时候,冥河也在自己的诞生之所,那承载了洪荒所有怨恨和憎恶的血海当中,孤独的进行着一个人的战斗。
“这样孤独的滋味,有多久不曾体味过了?”在不知道哪条血神子驾驭着阿鼻元屠双剑再斩一名大天魔时,冥河忍不住开始扪心自问。
“好像,是在认识了易安那个家伙之后,老祖我就不再体味过孤独了吧。”又一条血神子遁入血海,闪过了某名大天魔的自爆之后,冥河的脑海中又划过了这样一条信息。
“只是,为什么,我开始觉得,孤单,是一种比形神俱灭更为可怕的刑罚!不被人理解,不被人重视,被所有生灵视为异类的那种,永无尽头的,绝望悲伤!”这是在冥河驾驭着血海,诛杀了九百亿普通天魔之后,心中偶然涌现的念想。而现在她所要面对的,也仅仅是百亿被血海的气息侵袭的衰弱不堪的大天魔们了。
“只是,老祖我现在究竟是在做些什么!这偌大的世界里,唯有易安才真正把我当做一个活生生的存在,也唯有易安才不把我当做异类,那么,我为什么要帮助那些仇视老祖我的人去抵御域外天魔?他们视老祖我为魔头,可是老祖我到底做过什么?为什么,”正在纵着四亿八千万枚血神子以军队的阵势突袭百亿大天魔的冥河心头,忽然涌现了一个极为黑暗而现实的念头:“为什么,老祖我就不能做一次配得上我这邪魔之名的事情!若是我将这一众大天魔释放出血海,让他们祸乱洪荒,那将是多么绚丽的光景!”想到这时,冥河对血神子们的纵陡然出现一片混乱,而约有数十万的血神子就在这一瞬间的混乱中,被大天魔们的法宝炸成齑粉,连灰烬都不存丝毫。虽然在血海中,理论上这些血神子可以无限重生,但是对于借助之前诛杀的九百亿天魔血肉将自身每一个血神子都提升到大罗金仙巅峰实力的冥河来说,每复活一个拥有大罗金仙力量的血神子,所要付出的能量消耗是足以让他也感觉到心疼的!于是,恼怒的冥河顿时将阿鼻元屠双剑幻化成了亿万柄,让一众大天魔们好好品尝了一下什么叫做剑如雨下!
“只是,如果老祖我把这群天魔放了出去,易安一定会很生气吧。这可不好。”于是大天魔军团和血神子军团之间又陷入了不缓不急的拉锯战中,冥河又开始溜号思考起自己的人生和存在意义,他忽然意识到一个很重要的问题。自己确实可以肆无忌惮的为恶天下,但如此要付出的代价,除了和天下为敌之外,恐怕就是要永远失去那个名为易安的朋友了。这样的代价,是冥河无论如何都不会接受的。
就在冥河胡思乱想的这当口,一群和冥河的血神子们誓死相拼的大天魔们,也终于发现了冥河身上某个唯一的,不是破绽的破绽!他们自然做不到像九幽鬼族那样以精神念力彻底抹消冥河的思维,并借此胁迫冥河停手。事实上这群大天魔们就算能做到如此事情也不妨事,哪怕他们豁尽全力的抹消了冥河的意识,那么血海新生产的灵魂将会如同一个初生的婴儿般,对自己身外的食物产生无比浓烈的兴趣!而这群大天魔们显然就是那唯一的食物,换言之,他们只会死得更惨。而大天魔们发现的破绽则是,冥河的生命,是和血海的存续相关联的。与其在这里和冥河那无穷无尽的不死血神子大军死拼,倒是不如寻求可以打碎这血海世界的方法!哪怕是以绝对的暴力呢?反正,这里的大天魔什么都不多,就是数量多!如果过百亿的大天魔携手同心而战,毁了这血海,似乎也不是做不到的困难事情啊!
只是此刻的冥河,依旧在永无尽头的沉思当中飘荡,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最大危机即将来临!“而且好像从认识易安开始,老祖我就是在不断欠他人情?这一次可是易安那个家伙第一次求老祖我办一件事情,如果老祖我因为自己的小性子而搞砸了,就算易安那个大白痴不说什么,老祖后又有何种面目去见他?不行,不行,这群大天魔,是一定不能放出去的,那么,就让他们变成老祖我持续变强的养料好了!”其实若说冥河对数量超出了自己的血神子都有二三十倍的家伙心中不存在畏惧心理,这话是绝对的胡诌八扯。虽然冥河明面上依旧充满了绝对自信,但是他隐约间思索到的将这群大天魔放出血海这个思维,其实就是他潜意识中的自我防护机制在作怪。不过,就在冥河思量到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要不负易安对他的交代时,将冥河锁了足有一段岁月的贤人桎梏,消失了。因为当年为了疗伤选修未来才会出现的儒家经典而领悟了义之一字的冥河,在今日这个无限巧合的情况下,领悟了信的真实含义!不过,这也意味着从此以后,冥河的成圣之路就寄托在领悟仁礼智这三个字上面了。他一天不悟透这三字的真实含义,他一天就别想触摸到那对无数修行者而言的真正至高地位!总而言之,言而总之,现在的冥河道人,除了体内的法力数量不达标外,从境界上来说,他已经是一个新生的贤人了。
但也就在这个时候,除了十余亿自愿留下断后,抵挡冥河血神子军团的大天魔外,其他九十亿大天魔却是已经结成了一个粗浅的阵法,站在他们测定的血海世界最薄弱处,朝着这世界的天空发动了他们如今能够发动的最强一击!随后,那由血构成的暗红高天裂开了一丝裂纹,只是这裂纹转瞬便被一股极浓厚腥臭的血浆所填补。冥河此时心里压抑啊,心里不爽啊,但心里存留更多的,却是一种劫后余生的喜悦和后怕:“还好我恰在此时莫名其妙的成就了贤人果位,否则,刚才那就不是一条裂缝,而是整个天穹都崩溃啦!”
“他们要杀老祖。”
“他们有能力杀老祖。”
“他们已经出手来伤害老祖我了!”
因为先前的诡异思考还显得思维紊乱的冥河,在遭受了方才那一记险之又险的攻击后,脑中的逻辑和理智顿时被焚烧的干干净净!如今他的脑中和心中也就剩下了一个概念眼前的这群东西全都是敌人,而且,他们看上去很补的样子啊!再之后,四亿八千万拥有了贤人果位境界的血神子们,一人一对阿鼻元屠双剑的投影就冲入了这群大天魔的阵型当中!接下来便传出了血神子们仿佛练习过无数次,但实则是第一次喊出的整齐吼声:“血舞飘零之一世孤独!”得,这群一出手便拿出冥河看家本领的血神子们,眼中已经不再存在大天魔这种生物,他们此刻唯一能看到的,就是一团虽然危险,但是无比好吃的高能食物!似乎在很久很久以后,这群大天魔已经被冥河消化的渣滓都不剩的时候,洪荒逐渐流传起了一句很有趣味的话语:“血海不干,冥河不死。永远不要去惹冥河,更重要的是,永远不要去惹饿急眼了的冥河!”
四亿八千万对阿鼻元屠双剑不断的飞旋斩落,同时带起的,是一群来自域外的大天魔们,发自内心深处的绝望哀嚎!面对一群饿到拿极招和自爆当做常规招式的疯子,他们表示,自己即将死无葬身之地!
不知过了多久,反正是昆仑金顶之上的战役已经结束了约有一炷香的时间后,冥河终于用手中的正品阿鼻元屠双剑杀死了被卷入血海世界中的最后一名大天魔。而此刻的血海世界也早已变得裂痕处处,荒芜不已。只是此时的冥河,却是满足的打了一个饱嗝,口中喃喃道:“好饱,好饱,老祖吃的真是,嗝!很开心啊。要睡一觉,睡一觉,老祖我要好好消化一下肚子里的东西。嗝!易安,快点回来吧,你要求的事情,嗝!我已经做完了,我希望等我再次睡醒的时候,你,嗝!陪伴在我身边啊!”
如是说着,冥河的魂灵却是进入了最深层次的睡眠当中,他的嘴角处尚挂着一丝笑意,也不知他梦到什么开心的事情。而冥河在方才的疯狂杀戮和吞噬中,获得的好处实在是太大,太大了!倘若他不好好睡觉一场来消化融合这些外来的力量,那么他的自身根基一定会受到不可动摇的损伤!而如此放松心神的睡去之后,当冥河再现洪荒的时候,所能展现出的,怕已是完全的贤人果位力量了!而那时,洪荒之上,足以媲美大司命,杀破狼这些老派贤人强者的逆天存在,必将再添一名!
“冥河好开心哦!好多好多朋友在陪我玩,真的,真的,好开心啊。”冥河在睡梦中微笑着说着梦话,在熟睡时微笑的他,就如同一个青涩的孩子般天真无邪。只是这个孩子身上,却早已因为他那不同寻常的出身和天赋异禀的力量,遭受到了太多太多的苦难,以及承担了数不胜数的担子。而这些担子,冥河只为易安而抗!而很久之后,才拖着一身伤痕回到血海的易安,望着冥河那甜美的笑意,神色复杂的沉默了良久,良久,直到最后,方以一声无奈的叹息,宣告了自己的到来。
“对不起。”血海中有人如是说。这声音是如此之轻,轻微的,就像全然不曾出现过一般。
空间之门前。
“报上你的名讳吧,当死的潜入者。挡我一击不死,你有让我知道姓名的资格。”一柄不知混杂了什么金属铸造而出的锄头,重重的砸在了虚影身上!倘若这虚影不是货真价实的魔将修为,并且提前御使着自身法宝拦截住了这雷霆万钧一般的重击,恐怕此刻的他早已骨肉成泥。只是承受了这一击的他,也再无能力维持着自身潜行的术法。于是,一个身着深黄色衣着,手持一片绿叶的怪异男子,就这样出现在了九州巫神中,以公正和无私着称,暗中被帝俊取名为洪荒最死板的老古董的金神蓐收面前。
“魔脉纵天,叶无尘。”显形后的男子浑身颤抖着,缓慢的回答出了蓐收的问话。他此刻的颤抖,倒是和害怕之类的情绪全然无关,这颤抖,仅仅是他接了蓐收一击,体内乱穿着各种金属性力量正令他付出的代价罢了!
“想不到,近万年不知所踪的金神蓐收,竟然来到这里守护着空间之门。”一边闪躲着蓐收挥动的锄头,一边小心翼翼的躲避着蓐收纵的各种金属刺,金属网,金属微尘之类的拥有高杀伤力的物件,自称是叶无尘的男子很是感慨的叹息着:“我是木属性的魔将,面对着纯金属性的您老,实在是被完克啊!要知道镇守这里的是你,刚才就算有人告诉我空间之门在这,我也绝对不会来此的!”叶无尘虽然是以玩笑的口吻说着这些话语,不过从他面对蓐收处处受制的角度来看,他说的也确实是老老实实的大实话。属性相克之下,如今的他,实在是太吃亏了。
“按照天律,汝,当诛!”蓐收仅仅是机械性的重复了这句怎么看都算不得理由的话语,毕竟天律那种东西的制定者帝俊,就干过一天之内违反一千四百七十二条天律的记录。只是从蓐收如今的认真程度来看,他要诛杀叶无尘的理由,甚至不是他偷偷来到了空间之门前,而仅仅是叶无尘的身上,拥有了域外一族的血统。
“不过,既然打不过你,我自然不会费心思留下来找死,只要我能把消息传出去,你所镇守的空间之门,不过弹指可破罢了!”在终于躲闪不过蓐收手中的锄头之时,叶无尘的口中忽然说出来如此这般的一番话语,而蓐收的锄头在打中叶无尘的肩膀后,却惊觉自己击中的不过是一片虚影!“再见了,死脑筋的老先生。一叶障目,疾!”这时蓐收才发现,不知何时,叶无尘的本尊早已以金蝉脱壳之计消失,而此刻还存于蓐收眼前的,不过是由一片绿叶所构成的叶无尘虚影!偏偏这虚影,却是达到了足以瞒过蓐收感知的以假乱真程度,这一发现,不由得令蓐收冷哼一声:“不愧是修习木系术法的,如此擅长鬼鬼祟祟和逃逸。”正如此说着,他却是挥手一点,一道极亮极微的白色光点从他指尖射出,击中了叶无尘正在逐渐消失的虚影上的左腿部分。
“吾因汝果,金咒,杀!”口中诵读了一句不知来由的咒语之后,蓐收再度化身为一滩流淌着的金属,形成了一条狭窄而机关重重的甬道,又一次将空间之门严密的守护起来。而随着咔咔咔咔的声音响起,一个个动作迟缓,但目光灵动的机关兽重新出现,严密的在这一条甬道中巡视起来。
而此刻正在急速遁逃的叶无尘,忽然感到左小腿一痛,随后便失去了知觉。他面色木然的看着自己正在急速金属化的左腿,无奈的笑道:“果然,九州巫神没一个是好惹的。居然通过我的术法直接诅咒到我本尊?可怕,可怕。”以域外独门术法仓促的封印了自己左腿之后,叶无尘不惜消耗本命精血,以更快的速度向外遁逃而出!而当他脱离大地,重见光明的时候,理论上而言,他将出现的位置,正是那已经化成一片废墟的文刀阁!
叶无尘的脚步,即将再度从终点走回起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