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厢房房顶。
今夜的月色姣好,即便是在绝没有什么乱七八糟污染的上古时代,洪荒之世,此时的天气,却也是值得称赞,曼妙绝伦。对于那些喜爱吟诗作画,谈天论地的文人骚客来说,此时此景,当真是赏月的大好时候。
通天自然不是什么文人骚客的,而且以他的性情来看,他也断不会适合什么吟诗作画,悲春伤秋之类的风流韵事。但是如今的通天,却是在极为安静的躺卧于厢房的屋顶之上,枕着那些冰凉却排列的极有规律的琉璃瓦片,若有所思的观赏着那高悬于九天之上的一轮明月!或许通天道人和他的师兄元始道人的个性实在是可以称为相克甚至是相冲,就如同后世某些算命先生时常言说的八字不合那般。但是有一个习惯,却是被这两位一个由河水孕育,一个诞生于群山之中的道人所共同拥有,那便是立足大地,仰望高天!不过说来稀奇的是,打出生便是在三十三天之上的大赤天生活的太上道人,对于那高博深远的苍穹,却实在是没有半分意思。他的爱好似乎是宅在屋里,于那一动不动的炼丹或者悟道。至少,这种一坐便是几千年的本事,别说生性跳脱的通天,就算是个性于太上极为相近的元始道人,却也无法做到。所以某些人时常发出的某些感慨这个世界上没有完全相似的人类,就如同没有一样的叶子。却实在是有几分道理的。当然,这些不过是些题外话罢了。
“咦,你也喜欢躺在高处望天吗?当真是好巧。”就在通天道人静默无声的躺于屋顶之上,寂寞的享受着这独属于他的静谧之时,一个清脆悦耳,却又让通天感觉到有几分熟悉的女声,却突兀的打断了此间的氛围。通天的眉头不过微微皱了一下,本不欲搭理这莫名其妙的问话,但是在下一刻,他却不得不很不耐烦的开口出声,因为一道秀丽绝伦的身影,很是自然的做在了通天面前的屋檐之上,恰好将他投向那明月的视线挡了个结结实实。
“额,敢问你是?”出奇的,或许是因为正在思考的缘故,此时的通天并没有出口说什么奇怪的话语,但是在他这种怪异的礼貌言语出口之后,大概是个人都能够感觉到通天道人如今心底的厌恶和不耐烦。而也在他说话的同时,通天道人自身却也很是自然的站起了身子,手中法决一捏,便打算施展遁法,离开此地。对于通天而言刚才的问话,不过是礼貌性质的用语罢了。也未曾想要什么答案的他,说出这番话语,不过是出于某种难以言明的习惯。
“没必要走的这么快吧。好歹当初你还帮过我们一点小忙,虽然我当时的态度,可能不是一般的恶劣。”那女声的主人似是无声的笑了笑,随即便侧开了挡在通天面前的身子。皎洁明亮的月光映射在她的面上,来人却是不久前在山下森罗万象大阵中,曾于三个道士加镇元子有过一段交情的巫族少女小唯。
见是故人,通天自是停下了脚步,不过口中的语气却仍是算不得和善,也不知此时的通天是因为和准提打了个平手而暗自郁闷,还是因为其他什么不为外人所知的理由纠结,总之如今的通天,心情不爽是确认无疑的了。“道爷我和阁下也只是一面之交而已,当时出手一战,也不过是道爷无聊罢了。论起来,我们似乎没什么交情。”论起来,方见小唯便对其有好感的存在却是那如今不知在何处休息的镇元子,至于通天道人,对他来说,小唯的容貌美丑,高矮胖瘦,对他来说实在是没什么太大关系,和值得记住的地方!我记得我先前论述过,对于通天而言,无论男女,共同点只有一点,都是人。区别也只有一点,能砍的,和不能砍的。很显然,小唯属于那种可砍可不砍的存在。
以小唯的智商,自然是不会听不懂通天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语气,只不过如今的她所给人的感觉,却和那个昔日在大阵中的冷漠沉静的巫族公主毫不相同,似乎是放下了什么包袱,卸去了某些伪装。所以,纵使是听了通天的那番话语,她却依旧没有什么离开的意思,只是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是一个人悄然的坐在房檐之上,一边欣赏着皎洁的明月,一边观赏着那些按常理无法同皓月争辉,此时却明亮非常的辉煌星河!而通天道人见她不再多言,自是在那里摇摇脑袋,倒也绝了用遁法离开的意思,只不过换了个不会被小唯遮蔽住视线的位置,继续仰望着那自亘古传承至如今的一片高天!
“其实,很多时候,能够放下心中的担子,不用再被外物所拘,真的是件美好的事情。只是不知,我这一生,还会有多少日子可如今朝这般,自由的仰望着那绚烂曼妙的周天星斗!”如此安静却又诡异的气氛,不知保持了多久,最终还是从出现之时,便显得有几分不正常的小唯,开口打破了如今的莫名氛围。只是那在一旁眯着眼睛,似睡似醒的仰望穹苍的通天道人,却不知是否听到了小唯的话语,他只是在那里静默着,静默着望天,静默着思考,似乎也要在静默中,走向那永无尽头的永恒!
“无论巫妖,无论道魔,修行一世,求的又是什么?还不就是个随心,随性,逍遥,解脱?或许他人会有他解,但是在道爷看来,也不过如此罢了。”良久良久,通天道人的双眸之中,陡然爆出一抹胜似剑气的沛然冷光!“我通天,怕是永远不会如同我那两个师兄一般,愿意为了他人去谋划些什么。在我看来,只要我生活的好,我关心的人生活的好,那就足够了!这世间的事,若是能管,我自会插上一手,如若不能,我便抽身离去,纵天道广博无边,贫道,但求截取其一线生机,如此,足矣!”眉宇间带着飞扬傲然的笑意,口中亦是在说着大逆不道的话语!只是,也只有这样特立独行,傲视凡尘的超绝存在,方才是我们心目中那个愿为了门下弟子,舍命一战的截教通天,难道不是吗?
“是啊,或许你说的才是对的!只是在这大能者层出不穷,似乎无穷无尽的洪荒世界!真能做到你所说的随心,随性,逍遥,解脱的修士,却又能有几人?无论是那仙凡圣魔,只要还在这世上活着一天,却又会有几人不堕凡尘,不牵因果,不为俗世烦忧所扰呢?若你真是你口中那只为自己和自己所关心之人而活的存在,又为何会在那赤方城下悍然出剑,护持我巫族的一众生灵?敢问这逍遥自在,道长,又能做到几重?”听了通天那不知是劝解还是自我宣言的话语,小唯不禁浅笑嫣然,但随后她那一番有如连珠炮的反问,却也让向来擅长于陪元始诡辩的通天一时没了话语。
“贫道追求逍遥,却不代表,道爷我就能做到逍遥啊!这洪荒世界有多少人在追逐着力量,神通,却又有几人得到过呢?”定睛仰望着苍穹之上的一轮明月,已经似是在半睡半醒之间徘徊的通天道人,喃喃的在那自语道。却也不知,他这是在回答着小唯的问题,抑或仅仅是在那里自言自语。“至于守护赤方吗?不过是因为一个我关心的人关心那里罢了,我终究是不想看到糯米团伤心的!或许,这其中也会有几分不忍得见屠城惨祸的因素。不过如此说来,我突然想起,糯米团那个小家伙,在如今这个时候,是不是也在和我仰望着同一轮明月呢?当真是,不知道啊。”顺着通天道人的目光向九天看去,明月依旧是那般的高洁无暇,足以令人发出由衷的赞叹!
葬神原,龙隐村,某屋顶。
“孔宣哥哥,你说,通天大哥哥他们现在在做些什么啊?有没有到达昆仑,阿龟是不是还是和以前一样的可爱啊!”在龙隐村某座草屋屋顶,通天口中的糯米团,依旧是一身白色皮裘,粉雕玉琢,可爱无比的八子。如今却是在用她那肥嘟嘟的小手,死命的拉扯着躺倒在一旁,昏昏欲睡的孔宣那身华丽无比的五彩羽衣。至于同样在这座茅草屋屋顶之上,陪着八子和自己的兄长观天的羽翼,如今的状况更是早已超越了昏昏欲睡这个境界,他干脆用双足抓住了屋檐,倒挂在屋顶之上,睡的正香!
“哈~欠!八子,你说什么?”已经有点迷迷瞪瞪的孔宣仰天打了一个哈欠,随即睡眼朦胧的转过脑袋,一脸纯良的看向八子这个自己在龙隐村的唯一好友。话说,我们可怜的孔宣刚刚要进入那朦朦胧胧,如诗歌般甜美的梦乡之中,便被八子的这一番摇晃给拉了出来!目前为止,他的脑子还没有十分清醒哩!
“哼!不理你了,说好了我们三个一起出来数星星,结果刚到了这里,你和小羽哥哥就都睡着了,哼,我生气了!”八子气鼓鼓的一抱胸,把脑袋用力的扭到了一边,但是在扭头的同时,她那对如同黑宝石一般明媚的眸子,却还是止不住的朝孔宣和羽翼这边瞟!那摸样,别提多讨喜了!
“哈~欠!我错了,我错了!小羽,睡什么睡,赶快爬起来看星星了!”又是一个大大的哈欠声响起孔宣劈手用五色神光将自己刷了个十次八次之后,终于勉强保持了个清醒!同时更是当仁不让的一脚踹到了羽翼的上。孔宣的思路很简单,既然我睡不好觉,那么小羽便也陪我一起醒着好了。都是好兄弟,自然要有难同当!
幸亏对于羽翼而言,飞翔早已变成了比睡觉还要熟练的本能,这才没有狼狈的自屋顶跌下,摆出个狗啃泥的悲伤造型!美梦被打断的羽翼甫一睁开眼睛,旋即看也不看的将漫天铁羽投射向孔宣所在的位置!当然,这区区几千枚铁羽,对于五色神光来说,实在是算不得什么。而脑袋好不容易清醒下来了的羽翼,在看到八子那分外不爽的眼神之后,不由得傻笑的摸了摸脑袋,像个乖宝宝一样的坐在了大哥身边。
“那名为通天的道长啊!以前听风大先生说过,紫霄宫的修士,修行起来都是极为艰苦的吧!我想,那通天道长的修为既然如此之高,相比也是极为刻苦之人。如今的他,大概是在某处打坐修行呢吧!”可怜打一出生便被母亲送到龙隐村生活的孔宣,生长到了如今,却还真未见过几个实力超绝的强者!居然就这样傻愣愣的把初到龙隐时的菜鸟通天,当成了了不得的大高手,实在是令人哭笑不得!而更让人无可奈何的是,一旁的羽翼还在那里如同鸡啄米的点头不止,表示对这个论断的支持。
“是吗?”糯米团低着脑袋沉思了半响,忽然抬头轻道:“为什么八子觉得,通天大哥哥,如今也和我们一样,在看月亮呢?”不知是不是错觉,悬于高天的明月,似是更亮了几分!只是那变得更加璀璨明亮的皎洁月光,竟似是蒙上了一层朦胧的轻纱而这轻纱的颜色,赫然便是如血的鲜红。
洪荒大劫将起,无人可避,无人可逃!华美的月光,拂过昆仑,投向了洪荒世界的每一个角落!似是在宣告,在低鸣,在哭诉,在追思,这片多灾多难,丰饶壮美的土地,那最后的宁静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