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你是祝融!”看着一个老者,缓缓的步入厅堂之内,通天道人一跃而起,瞪大了眼睛,指着这个老人,显得颇为无语。
“不错,老朽正是祝融,通天小道士,莫非有什么疑问吗?”来人一身火红色长袍,雪白的头发结成一条条小辫,很有条理的梳在脑后。虽然这老人如今看起来年轻了许多,更是整洁了许多,但三个道士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这名威震洪荒,号为火神的男人,正是风大先生托付他们来寻找的重黎。
“你,你你!你不是叫重黎吗,怎么就成了火神祝融了!”通天的惊讶不是没有道理的,至少,一个隐居于城中的铁匠,和统领一州,拥有无上力量的神明之间,这距离实在是有点大!不过论城府,通天也自是远不如自己的两位师兄,太上道人虽然亦是满脸惊愕,却终究未问出口。而元始道人,更是不过双眼微微一眯,就恢复常态。
“继承先师燧人氏的力量之前,我名重黎!不过是一名无甚力量,只会打铁的普通巫族罢了。当我获得了火神的力量之后,天赐我名祝融!名字不过是一个称号罢了,小友你,执着了。”重黎,或者说火神祝融微微笑着,言说着自己姓名的由来,开解起三个道士心中的困惑。
“确实,执着于姓名外在,是我师兄弟三人浅薄了。元始在此谢重黎先生开解。”听到了祝融如此解释,元始自是起身抱拳,朝祝融称谢。长幼之礼不可废,这也正是元始一直坚持的道,当然,也因为先前重黎先生叫得多了,他一时还改不了口。
“无妨,只是随口一说,小友何必如此见外。若按如此来算,我倒是应该朝你们三人施礼道谢,毕竟,这片生我养我的土地能够保住,却是依靠几位道友的全力相助。”坐在首座之上的祝融微笑言道,婉拒了元始的称谢。只是当他的话说道最后几句之时,三个道士却是一并起身,同时道:“不敢。”
“那好,我不对你们多礼,你们也当如此。我便托大一点,以小友称呼三位,可好?”祝融如是说,元始盯着他的脸看了良久,却未发现一分虚伪和算计。虽不明白先前生人勿近的重黎先生为何在此时变得如此和蔼,但是在心中反复推演谋划了许多时候,终究未算出自己三人有何值得一名巫神算计的元始,心下自是有了定计。
于是,只见元始道人微不可查的轻轻点头,接下来,便听太上道人言道:“巫神客气了,我们三人愧不敢当,太上在此代两位师弟,愧受了。”
“如此甚好。”祝融微笑,端起身旁的一杯清茗,缓缓饮下,并借此掩盖唇边露出的一丝苦涩。镇守赤方的百万巫军被人用层层叠叠,数以万计的幻阵阻隔在了十万大山,难以逃脱。而自己也于此时中了调虎离山之计,接下来就是以两名妖首带队的豪华阵容,百万妖军飞袭赤方!而这一切的一切穿到一起,带给祝融的直接感受就是,他被人算计了。而这个感觉,更是在他发现了杀破狼和帝江在暗中以神识交流之后,达到了顶端!
祝融心中深知,无论是百万妖军的调动,还是八荒妖首中至少三人的离奇消失,这些都不是可以隐瞒住九州巫族耳目的大动向。但偏偏自己对此一无所知,这又说明了什么?只能说,这场赤方城之战,是在某个上位者的推动下,由巫妖两族共同推动的一场大戏!而赤方城,不过就是被为了这场大戏牺牲的炮灰罢了。
“巫族儿郎不怕战死疆场,怕的却是死的不明不白!”这,也正是祝融他真正的心声!被无意中拿来当做一次棋子的梁州火脉巫族,下一次,会不会依旧身为棋子?而身为九州巫神,全程见证了上一场灭世之战的主人,通过某些不能明言的渠道确定了一件事情,这个洪荒世界,拥有最强力量的男人,似乎叫做天平,而这个天平,貌似正是眼前这三人的师傅。
不要怪祝融想得太多,对于自己的生死,经历过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的祝融,早已看的平淡。他如今尚且活着,或者说尚且谋算这些,只是为了保护自己所关心的人,不要再受到伤害,至少,能活下去。
主客之间,又寒暄了些许时候,就在通天已经无聊到默运神识,数着自己的青萍剑有几条纹路的时候,作为大师兄的太上,终于开口言明了来意:“祝融先生,我等三人叨扰已久,此次前来,却是为了告辞的。”这话一出,自从祝融前来就再未出声的共工,以及一直在互相客套的祝融元始两人,全都微微一怔,抬起头来。
“三位小友如何要此时离去,可是闲我赤方招待不周?”祝融一愣,随即含笑问道。
“不敢。”太上拱手,恭敬言道:“我兄弟三人,日前在龙隐村拜会风大先生之时,曾得他指点,再过几日,昆仑山上将有一场大会召开,此时洪荒英雄皆当汇于昆仑,却是个于红尘炼心的莫大机缘。”太上言罢,拱手坐下,没有半分失礼。
“如此啊,确实是老朽疏忽了。”祝融闻得太上道人如此说,心中那点不快随即烟消云散,“若不是赤方经此大变,百废待兴。我却定当携子共工同三位一同前往。不过确实如皇,额,风大先生所言,这场昆仑大会,当召集天南海北的修士前来,着实是年轻人历练的好去处。”正这么说着,祝融心下忽然一惊,隐隐的,他将这次的赤方之战,同即将开始的昆仑大会,若有若无的联系到一起。因为从地图的方位来看,昆仑这座自开天辟地之时起,就赫赫有名的旷世仙山,正是在梁州境内!而灭世之战结束后,由洪荒无数大能者所布置,用以封印域外天魔的失却之门,正是藏于昆仑深处!
“难不成,这其中会有什么蹊跷不成?这个时间,这个地点,忘前尘无视娲皇的禁令,悍然在昆仑脚下开战,这种事情,就算是以巧合解释,都显得牵强!”祝融凝眉沉思,凭借这些若隐若现的牵连,他得出了一个竟让他也感到恐惧的疯狂结论:“莫非,是域外天魔再度降临的时间将至,所以”祝融的思维到此戛然而止,因为祝融的内心,抗拒他继续向下推断。
“祝融先生,您?”见祝融良久未语,太上心下疑惑,不由得轻声询问。
“额,呵呵,老朽失礼了。”祝融猛地回过神来,忙一声轻笑,掩饰了自己的走神。“既然如此,老朽也不好多留三位小友。但还希望三位可以再在赤方停留一晚,参与我族每次战后都要例行的祭天大典。”
“好的,贫道在此代三个师弟,谢过祝融巫神了。”太上带着元始通天起身,朝祝融行礼,“那么,我们兄弟三人就先告退了,打扰巫神了。”
“那好,待得时辰到了,我会让共工去通知你们。恕老朽,不送了。”祝融起身,将三个道士送出门口,拱手言道。
“巫神客气了。”三人如是说。朝祝融再行一礼,共同离开。
望着三个道士逐渐消失的背影,祝融的眸中划过了一抹决绝的狠厉:“共工,先不用计算梁州此次的损失了。”他抬头望天,看着那逐渐将日头遮蔽的乌云,淡淡言道:“传巫神令,梁州境内,凡修为达到还神期者,全部征召入伍,违令者,诛!”淡漠的声音,伴随着祝融冷酷的面容,竟使得平日里胆大心高的共工,亦在心中止不住的发寒。
“可是父亲,梁州方经此大变,你若如此,恐会激起民变!”共工抢上一步,跪在祝融面前,磕头不止。“望父亲三思。”
“洪荒乱世,自我有记忆时,便是如此。”祝融的声音有些遥远,有些飘渺,“但是至少在域外天魔降临洪荒之前,洪荒百族之间虽有纷争,但在圣人的调解之下,却也算过的其乐融融。而我当初也只是一个很笨的铁匠,和你母亲,你,还有你妹妹,在简简单单的活着。虽然苦一点,累一点,我也没有什么力量,但这日子,过的还很快乐。”
仰望苍穹,祝融却缓缓的闭上了双眸,两滴浊泪自他的眼角轻轻跌落,在地上溅起几许尘埃:“后来,我传承了先皇燧人的力量,成为了火神祝融。后来,我和其他九名巫神,在雷泽龙神的主持下,在雷泽同八荒妖首共立天庭。后来,域外天魔来了,后来,你的母亲和你的妹妹死了,后来,我苟活到如今,后来,没有后来了。”一声声的后来,说的是如此平淡,可就是听着祝融这连语气都没有的一声声后来,拥有着掌控洪水神位的共工,却忽然泣不成声。他的脑海中,忽然浮现了两个声音,一个是自己美丽温婉的母亲,一个是自己活泼娇俏的妹妹。还有昔年灭世之战时,自己那永远无法弥补的无尽哀伤。
“赤方之战,大概是域外天魔重临洪荒的前兆,我这么说,你,明白了吗?”祝融叹息,大步向门外走去,空中飘荡的,是他那略显萧索的悲伤声音。
共工起身,朝祝融的背影点头致意,幻化成滔天巨浪,消失无踪。
城主府。
“看起来,祝融这家伙还是很不错的吗!可惜就如太上老不死的说的,去昆仑的时间大概不够了,不能再在赤方盘桓几天,当真是可惜啊。”在回厢房的路上,通天一刻也闲不住的在太上元始身边转来转去,嘴中也是喋喋不休的发表着他的意见。当然,他从声音到整个人,都被他的两个师兄习惯性无视了,不过通天也不生气,他只是按照自己的习惯继续说着。于是,可怜的阿龟就成为了通天道人此时的唯一听众。
“看来,在刚才,巫神祝融大概是想到了什么,只是不好在我们面前言明罢了。”完全忽略了一旁的通天道人,元始拿手指敲着额头,一边行走,一边轻轻的同太上说道。
“或许是一些巫族内部的事物吧,这些和我们没什么牵连的事情,他确实不会同我们说。”太上却不如元始这般看待这些事情,他一边以神识扫描四周,一边暗自驭起符咒,遮蔽了两人的声音,以便不会被外人察觉他们的对话。
“不,这事情定然极大,而且对祝融的震撼性也是极强!否则,他没有出神如此之久的理由。身为神明的他,思考事情也不过只需一瞬罢了,方才他的反应,并不符合常理。”原来,元始道人却是从祝融先前一瞬间的失神,察觉到了几分不同。而且他和太上也明显的感觉到,同一开始的热情不同,到了后来,祝融的态度可谓是团冷淡了下来,虽然不是针对他们,但这其中的文章,却当真值得咀嚼一二。
“可惜我手头上掌握的资料太少,易天卦典的修炼也只是刚刚起步,否则,怎会如此被动?我的心告诉我,祝融此时所谋之事,虽不是针对我等,却将和我们今后的命运有着密切的关联,当真是无奈啊。”一念及此,习惯性将一切都置于手中的元始,突然一拳击地,可见他心中此时是何等的不满。
“元始老不死的,你发病了吗?怎么一惊一乍的!”如此大的动静,自然瞒不过在一旁自言自语,非常无聊的通天道人。虽然对元始和太上这两个老不死的交流的话题不感兴趣,可是最注重自身形象的元始,突然之间如此的有失风度,却着实让通天感到好奇。
“通天小师弟,你说,如果你是祝融,这时会有什么打算。”元始不过是随口问了一句,却怎料通天还当真给了他一个答案:“当然是等确定了仇人以后,整顿兵马,拉着人去报仇啦!别人打我一顿,莫非我还要忍着不成?”听到如此回答,元始和太上无力的一拍脑袋,小师弟啊,你什么时候能聪明一点,事情怎么可能会这么简单?
直到赤方城的祭天大典即将开始,共工来找三个道士前去参加的时候。元始无意中在共工口中知晓了梁州即将大幅度征召兵士的消息,他和太上不禁面面相觑:“莫非,通天那个一根筋的家伙,真蒙对了?”
没有人会给他们答案,而事实的真相,自然是伴随着他们接下来的旅程,逐渐揭示在三个道士眼前。虽然到了那个时候,他们三人却宁可舍弃自己的一切,只求能回到过去,回到那还在紫霄宫时,无忧无虑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