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王树幸灾乐祸,程忆凡叮嘱他:“别乱说话啊。”他试了下胳膊,还是不太敢动:“你再按一会儿,这样子恐怕都不敢开车了。你看她走了吗?”
王树探身看了下:“走……了。”
程忆凡听王树有些迟钝的回答,就站起来往外看,沈岩真够夸张的,才出发一天,他就带着鲜花来接方思雨了。程忆凡的表情又像在办公室那样严肃了,他自己活动了几下胳膊:“行了,王树,我送你吧。”
程忆凡送王树回家后,就开车回去了。他换上拖鞋,喝了口水,就到书房写日记去了,那日记还是方思雨送的那本:
……今天,日子不算特殊,但是感觉却很不一样,仿佛第一次见到她,第一次与她那么接近,第一次看她睡着,第一次听到她的呼吸,第一次闻到她的发香,也是第一次感觉到自己的心跳,感觉到心里特别满,特别满,其它的,形容不出来了,难道这种感觉就是幸福吗?
今天,日子不算特殊,寻常的一次学习,我却有点冲动,有好几次,差点就忍不住要和她说话了,幸好,我的定力足够,最终没有张开嘴。如果说的话,要说什么呢?我还没有想好。是要说什么?“你好吗?很久不见了”,虚伪,办公室相邻,每天都能见到几面;说什么呢?“你好,过得好吗?”这也太俗了,不如不问,看她每天都兴高采烈的,一看就知道过得好。王树说她无精打采,而我看到她时,每次都是神采奕奕,像打了兴奋剂。好像她打出了一面旗帜:离开你,我活得更好,更开心。对,就是这种感觉。这小丫头,就是个不服输不服软的家伙。
这日记写得什么啊?语无伦次的、像个写材料的高手写的吗?就像出自小学生的手笔,稚嫩,可笑。这一刻我发现,原来我的文字水平也很一般,根本不会写出心里的感觉,找不到可以用的词语。如果这些文字被送日记本的人看到,一定要笑掉了大牙,还得满地找牙。
今天是怎么了?有点乱啊,一点睡意都没有,她都跟人家走了,另谋高枝了,你还想什么呢?现实吧,打住吧,睡觉吧,住手吧。其实想想又怎么样呢?写写也没什么,又没人知道,没人看到。她就是小偷,偷了人家的宝贝,又发现不好玩,随手扔掉了,对,就是这样的小偷,专门偷心的人。小偷,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既然你偷了,总有一天,我会抓到你,让你赔偿的,即使那天,你已经老得掉牙了,我也不会饶恕你,新账旧账一起算。
看到程忆凡的日记,方思雨忍不住笑起来,他真的是很可爱啊,一个为爱纠结和烦恼的男人真实地站立在字里行间,但是笑着笑着就哭了。过去越幸福,越甜蜜,现在就越是痛苦和无助。笑着笑着就哭了,这是方思雨常常温习的功课,这是幸福和失落之间巨大的落差。
方思雨在键盘上敲打着:为什么总是差那么一点点呢?他们的恋爱之路七拐八弯,比唐僧取经的九九八十一难还要多。想起难这个字,她忽又想了起了另一件事――
《回忆录:都差一点点》
王树匆匆忙忙地进来,急得脸不是脸,鼻子不是鼻子的:“康非,老张,快跟我去医院。”
“怎么了?”一向不多管闲事的老张都忍不住询问。
“李总和程总,他们的车被人家撞了一下,我们赶紧过去。”王树说话的速度都增快了很多。
“人有没有事啊?”康非问。听到这个消息,所有人都变了脸,车祸,一听就吓人。方思雨的脸色尤其难看,她坐在椅子上,都无力站起来了。
王树看着方思雨:“人没大事,不过住院了,好像得检查一下。我们这就过去,有事给你们打电话,家里的工作就靠你们了。好了,咱快点走吧。”
三个男人匆匆地走了,小刘和孟静静你看我,我看你,一时不知说什么。小刘终于找到话说:“怎么回事?他们各自有车,怎么一起被撞了?”
“肯定是坐一辆车上了。幸好没事,中午咱们去看看,看了才放心。”
“行,咱们下班就去,肯定是伤到哪里了,要不怎么会住院呢?”
“如果说没有大事,王树干吗急成那样?喂,思雨,你怎么了?”小刘忽然看到沉默的思雨脸色苍白,仿佛惊吓过度。
“以前,我哥也遇到过车祸,太可怕了,到现在,我听到这俩字,就会心慌害怕。”这话有一半是真的,她大哥真遇到过车祸,腿部骨折,做了手术,还休息了半年多,就是现在,那受伤的腿还不能太劳累了。
“伤哪了?有没有后遗症。”小刘很关心。
“小腿,现在没有大碍,只是走多了,会吃力。”方思雨无力地解释着。
“我看你还真是留下后遗症了,一听到车祸,就吓成这样。”
方思雨不想再和孟静静聊下去:“我去洗手间,你去吗?”那俩人都摇着头。方思雨拿着手机就出去了,她估计,这个时间王树应该到医院了,能看到现场的情况了:“王树,他怎么样了?严不严重?”
“刚到,正要给你打电话呢,胳膊受伤,皮外伤,正包扎着,没事,你放心吧。”
“要不要住院啊?有些内伤,第一天根本看不出来。”方思雨着急地提醒着。
“医生也说观察两天,还要做个CT,头撞了一下,没破,就是有点疼,怕有内出血,所以要检查和观察。”王树尽量讲得详细些。
“你给我打个电话,找个理由让我也过去吧,我想去看看。”即使听他这样轻描淡写地说着,她还是不放心,不如亲眼看到。当方思雨回到办公室的时候,王树的电话来了:“你快过来帮忙吧,手续很多,忙不过来。”
“好的,马上去。”方思雨合上手机,急匆匆地和同事解释:“主任说那里的三人都要办手续,忙不过来了,让我去帮忙,我走了。”话没说完,人已经走到门口了。
“喂,他们怎么样啊?这人走得这么急啊。”小刘想打听点情况。
“思雨就是热心肠,听不得人家有难。”孟静静和小刘说了一句,就忙自己的工作了。
方思雨打的赶到医院,她一路小跑着:“王树,你们在哪里?我过来了。几楼?CT室那儿,好,一会儿见。”她气喘吁吁地跑到CT室,还没站稳,程忆凡就走了出来。他看到匆匆赶到的方思雨,心里就非常温暖,但脸上并没有表现出来。方思雨看他左胳膊打着绷带,不自觉地,她的眉也皱了,脸也苦了,着急和担心都写到脸上去了。看到她的神情,程忆凡心里更着急,可他说出来的话就不太好听了:“这点小伤,你们兴师动众地来干吗?都回去吧。”
康非不知情况,以为程总真要赶他们走,就拉了一下王树:“咱回?”
王树甩开他:“程总,先回病房吧,来都来了,让我们呆一会儿,再等一下检查结果。”他给程忆凡使了个眼色。程忆凡不太明白,但还是不再说话了,他俩走在前面,几个人跟在后面。医院里还有几个同事,他们在照顾李云坊和驾驶员呢,他俩人也在做检查。
马上就走到病房了,程忆凡问王树:“洗手间在哪啊?我去一下。”
“我知道,我陪你去。602病房,你们先去吧。”王树招呼他们。
看到程忆凡行动自如,还能发个小脾气,方思雨就放心了很多。王树在洗手间告诉程忆凡,方思雨是自己要求过来的,又如此这般地说了几句。程忆凡沉默着,也不回话,他心里很激动,他要是激动起来,更没话说,说不定,因祸得福,思雨能再搬回来照顾他,这样就两全齐美了。想着想着,他自己忍不住笑了一下,一边的王树感觉奇怪,但也没敢问他。
他们回到病房的时候,护士早就等着了给程忆凡输液了,他有皮外伤,怕感染。看到护士忙活完了,程忆凡就催他们回去工作:“别都在这里,耽误了工作,回去几个吧。”
“老张和康非回去吧,顺便把情况和他们说一下,免得他们担心,这里有我和思雨就行了。”王树有条不紊地安排着,只有王树最懂程总的言下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