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妈妈出殡之前,肖薇来了,依旧是干练的装扮,但掩不住哀伤的神情,眼睛红红的,似乎有泪。我想,她和妈妈,应该曾经是很好的朋友吧?
和肖薇一起到场的,还有李哲、曹雯雯、耿奇、于庆彬、王时雨和范涵俊,我真的没想到他们千里迢迢的都赶来了。黄日馨怀孕了,不适宜坐飞机,范涵俊代表她来参加葬礼;刘淼淼在外地拍戏,脱不开身,委托耿奇送了挽联和花圈。
王时雨不管有多少宾客,劈头盖脸的就说了我一通:“况天蓝,你丫真够意思!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一声不吭的,你丫的是想急死我们是吧?我看你根本没拿我们当朋友!真是服了你了!”
他的话虽这样说,可我却无比的欣慰,有友如此,我又何求呢?
李哲和曹雯雯给妈妈磕了头,又和我抱头痛哭,我本来已经没那么多眼泪了,被她们惹得又是泪眼婆娑。李哲不停的说着:“小蓝姐,小蓝姐,你还有我、你还有我哥呢,小蓝姐,别怕、别怕。”
灵堂的另一边,肖薇和爸爸并无过多的交谈,两人只是简单的打了招呼、点点头,然后,相看两无言。表面上,他们并无异样,可是,我怎么觉得肖薇看爸爸的眼神,别有深意呢?
有了肖薇、李宗睿和王时雨的张罗,出殡的车辆增加了不少,我都不清楚这些车一下子是从哪儿冒出来的。浩浩荡荡的队伍,从殡仪馆的灵堂出发,绕着太阳城行走一圈,最后来到殡仪馆的火葬场。我默默的念着,妈,你看,有这么多人来送你,你安息吧。
入殓师把妈妈送进了火化室,爸爸在我和大姐的搀扶下,跌撞着要跟进去,被工作人员拦下了,爸爸跪在火化室的门口,磕了三个响头,一抬首,已老泪纵横。前姐夫领着小乐乐一直呆在休息区没过来,大姐怕小乐乐情绪不稳,今早他就哭抽好几次了,我让李哲去陪他们,我和大姐始终跟在爸爸身边,等待妈妈的骨灰。
骨灰盒是李宗睿选的,很贵,我没异议,因为他挑的样式,也是我一眼看中的。入殓师说,这东西也要讲缘分,选心中所想、合眼缘的。
回家的路上,我要帮爸爸拿骨灰盒,爸爸不同意,他紧紧的抱在怀里,生怕别人夺走了它,就像,年轻时他抱妈妈那样。
入殓师本来建议我们把骨灰盒寄存在殡仪馆,放在家里不吉利,可爸爸说,他和妈妈相守了三十多年,生在一起,死也在一起,他不能让妈妈孤零零的呆在那个地方,他要陪着妈妈,直到,他也离去。爸爸还说,等他百年之后,让我把他和妈妈的骨灰,放在同一个骨灰盒里,不管我是存在殡仪馆,还是买墓地,他只要和妈妈在一起。
进了阔别一年多的家门,我又止不住的流泪,爸爸很淡然,平静的抱着骨灰盒走进他和妈妈的卧室,然后把骨灰盒放在床上,爸爸的手摩挲着妈妈那一侧的被褥:“呵呵,小桂,我们回家了,回家了,小蓝也回来了,真好、真好,我们一家人,总算团聚了。小桂,好好睡吧,好好睡,我也睡了,睡了。”
说着,爸爸盖了被子,闭上眼睛。
大姐捂着脸跑出去,我也背过身哭得不成样子,李宗睿把我的头按在他的怀里,抚摸着我的头发。我没阻止他,并不是因为有肖薇在,而是,在我最脆弱的时候,我也需要有一个可以依靠的肩膀。有几滴凉凉的水珠落在我的脸颊。这是,谁的眼泪?
王时雨安排好了宾馆,把大家都带了过去,我坚持要付款,却又被王时雨骂了几句。也罢,等我欠的多了,他自然就让我还了。
耿奇想留下来陪我,却被于庆彬拉走了,连李哲和曹雯雯都没说留在我家陪我,最后,只剩李宗睿一人。我懒得撵他,回自己的房间,倒头便睡。
这一觉睡的很长,大概有一天一夜那么久,很奇怪的,我没做梦,只是醒来的时候,枕巾湿透了。
口干得要命,我去厨房倒水喝,意外的是,李宗睿和爸爸在客厅聊天,大姐在厨房做饭,见我醒了,大姐还问:煎荷包蛋是吃全熟的还是吃糖心的?
一刹那,仿佛时间又回到了我去北京前,一家人开开心心的享受天伦之乐,爸爸妈妈上班,而我,依然当他们的米虫。
大姐见我没反应,又说:“饭菜马上就好。”
李宗睿在我身后说:“大姐,我来帮你。”
“不用,你和姨夫摆碗筷吧。”
我仍愣愣的站着,李宗睿用胳膊肘碰了碰我:“还不快去洗手?”
我没正眼看他:“你怎么还在?”
大姐接话道:“是我让李医生留在咱家的,李医生昨晚已经在沙发上睡一晚了。”
我冷冷的说:“不是有宾馆么?”
大姐把盛好菜的盘子递到我手上:“宾馆不比家里,何况你们……”
我端着菜转身:“我和他什么关系也没有。”
李宗睿却走进厨房:“大姐,不是说好了么?以后叫我宗睿就行。”
我和爸爸摆着碗筷,爸爸说道:“小蓝,你从北京带回来的糖葫芦都化掉了,可能是放在行李里给捂的,我给放冰箱了。”
我问:“爸,你怎么让他住咱家?”
爸爸没回答我,却冲着厨房说:“小宁,还少一副碗筷。”
“哎,好咧。”
我数了数桌上的餐具:“爸,咱们……咱们不是四个人么?”
爸爸看了看墙上妈妈的遗像:“呵呵,给你妈也摆上,她临走之前……连饭都没吃,呵呵……”
爸爸一边说着一边又抹眼泪,李宗睿拿着碗筷说道:“况叔,您又忘了我说什么了。”
爸爸勉强挤出一丝笑:“呵呵,没忘、没忘,唉,我就是……我就是觉得对不住小蓝她妈妈,让她饿着肚子就走了……”
我瞪着李宗睿:“你跟我爸说什么了?”
大姐在后面戳了我一下:“小蓝,别跟宗睿这么说话。”
宗睿?大姐叫他宗睿,爸爸叫他小宁,他是要把我们家人全部都拉拢过去吗?可是,我不能说出他对我做的事,我怕爸爸和大姐再次遭受打击。我不说,不代表他没做过,他讨好爸爸和大姐,不代表他就可以得到我的原谅。
我的右手握着筷子,越攥越紧,硌得手心生疼。
这餐饭,我们都沉默不语,各怀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