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平第一次喝醉,导致的严重后果就是,在家整整躺了一天一夜,才缓过劲儿来。星期一的早上,我才有力气洗澡,对着卫生间里的镜子,觉得自己特别好笑,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为情所困?
尽管在心里把李宗睿“千刀万剐”了好几遍,末了,还是要乖乖去上班的。没办法,为了“五斗米”,该折腰时必须要折腰啊!
下了617路公交车,正要朝公司走,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人惊喜的拉着我,满是南方口音:“小妹妹,还认识我吗?”
我仔细的辨认一下,猛然想起,这不是我在燕丰住院的时候,隔壁病房的福建刘阿婆吗?刘阿婆也是因为要做血管造影才住院的,她的大儿媳妇从福建老家赶来北京照顾她,带了很多家乡的糕点,还分给我不少呢。当时,科里安排刘阿婆跟我同一天做血管造影,排在我的后面,后来我进了加护病房,还没来得及跟她碰面,我就出院了。
我开心的拉着她:“阿婆,你现在怎么样了?我还惦记你呢!”
“我这只手啊,全好了!”刘阿婆挥着右胳膊左晃右晃。
刘阿婆的右手由于曾经脑出血而导致麻木不灵活,现在已经能活动自如了。
我搀扶刘阿婆来到路边的长椅,她非坚持自己走:“小妹妹,你看,我做了手术,身体恢复的越来越好,走路也比以前有力气了。我啊,活到八、九十岁,准没问题!”
我看着刘阿婆半短的花白头发,很是欣慰:“呵呵,阿婆,你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刘阿婆还俏皮的摸了摸自己的头:“等做完第二次手术,头发再长一些,我就染黑了去。”
“呵呵,阿婆,你一点也不显老,要是连头发也变黑了,乍一看,也就四十多呢,根本不像六十岁的人。”
刘阿婆笑得合不拢嘴:“小妹妹,你太会说话了。”随后又叹口气:“唉,血管造影的结果出来之后,确诊了我的病,我特别消沉,小儿子本打算在春节结婚的,家里又不富裕,实在拿不出太多钱,我想,干脆回家吧,不治了。还是李医生人好,本来他已经离开了医院,好像是去什么公司上班了,听护士说我不想做手术了要出院,他特意回来开导我,不但陪我进手术室,还给我免了一部分的费用呢。我和我大儿媳妇的火车票,也是李医生给买的。”
听到“李医生”三个字,我微微失神:“哦,是么,呵呵……”
刘阿婆还在夸赞:“李医生真是菩萨心肠啊,真是菩萨心肠啊!上个月李医生就给我打电话,叮嘱我一定要回来做第二次手术,和以前一样,医院还是会减免我的医药费。这不,我前天刚到北京,昨天就住上院了。”
刘阿婆手上拿着一个缝制的布袋,明显是空的,我疑问道:“阿婆,你这是……”
“哈哈,给李医生送点家乡的特产!有水果和糕点,糕点可是我自己做的喔。小妹妹,真没想到还能碰见你,不然婆婆肯定会给你留一些的!”奶奶指了指不远处的燕丰大楼,压低嗓音说:“小姑娘,你瞧,李医生就在这里上班,还是大老板呢,看这大楼,多气派。”
我跟着点头:“恩,是啊。”
“对了,小妹妹,你的血管造影结果怎么样?”
我感叹:“幸好没事,不过做完造影躺在病床上的滋味,可真难熬。”
“可不是,多亏李医生给我用了止血泵,也没收我的钱。不然,要是靠敷料止血,就我这把老骨头,躺上二十四个小时,还不全散架了。”
我万分惊诧:“什……么?止血泵?阿婆,你……是哪天做的血管造影?”
“跟你同一天啊。你在我的前面吧?你是下午两点,我是三点。”
我继续追问:“那,阿婆,你还记得是几号吗?”
刘阿婆想了想:“几号么……忘了,我就记得是星期五,因为那天晚上湖南卫视演《天天向上》嘛。”她还有点不好意思:“我是《天天向上》的老观众了,开演的时候,护士正好来给我拆除止血泵……”
刘阿婆又说了几句什么,我一个字也没听进去,耳边轰鸣作响,头脑里有一句话在不断的盘旋:我被李宗睿狠狠的耍了!
顿时,所有的气血凝结在我的胸腔,我的手有些抖,要不是坐在长椅上,恐怕我就晕得倒下了。
刘阿婆却没觉察出我的不对劲:“呵呵,我该走了,我是偷着跑出来的,不然,护士长又该唠叨喽!”
我把刘阿婆送上公交车:“阿婆,你走路小心一点,改天有时间我回医院看你。”
她从车窗伸出手朝我挥着:“好、好,小妹妹有时间再来,不急的。我好得很呢,年轻人忙事业要紧,不用特意回来看我这个老太婆。”
“刘阿婆再见。”
目送公交车远去,我赶紧掏出手机打给黄日馨。
刚接通,我立刻直奔主题:“日馨,我问你,那个福建的刘阿婆是不是昨天又来住院了?”
黄日馨茫然:“福建刘阿婆?哪个刘阿婆?昨天我休息,今早才来上班。”
“就是她儿媳妇很会做糕点的刘阿婆,她还给我们分了不少呢。你说你最喜欢吃糯米糍了,还记得吗?”
“哦,我想起来了。你说她昨天来燕丰住院?是第二次手术?”
“恩,应该是。”
“我交.班的时候没看见她啊,不知道她来住院了。”
“你帮我查查,半年前,她是不是跟我同一天做的血管造影,用的是什么止血方式。”
黄日馨有点为难:“这……太久了吧?天蓝姐,你怎么了?为什么要查这个?”
“我就是想知道一些事情,是不是如我所料。”
“和……宗睿医生……有关?”
我倒吸一口气:“就算……是吧……日馨,请你一定帮我这个忙,好吗?我真的真的很想知道,不然,我会寝食难安的。”
她思考了几秒钟,我却觉得有几年那么漫长。
“天蓝姐,这估计要到神经外科的档案室才能查到了。”
“你能进去吗?”
“应该……不难……但是得慢慢查。”
“那好,我等你电话。”
“行,我去找庆彬医生拿钥匙。”
“千万别让庆彬医生或者别人知道啊。”
“放心吧。”
挂了手机,我继续在长椅周围徘徊,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思想意识被李宗睿羞辱我的场面牢牢占据。当时,明明是他亲口跟我说,止血泵没有了,让我用敷料止血,不仅亲自动手剃掉我下身的体毛,还残忍的把我绑在加护病房整整二十四个小时!
我以为,我自始至终以为,这些都是出自血管造影手术的需要,尽管我对他百般抵触、千般怨恨,可我都忍了,并努力的忘掉那些不愉快,一心一意当他的生活秘书,我甚至,甚至还放任自己去暗恋他,就算他针对我、讨厌我,在我心底,我依然坚信,他还是值得我去爱的。可是,这一切的一切,在和刘阿婆的对话之后,轰然倒塌!
我和刘阿婆的血管造影在同一天,科里明明有止血泵,他为什么不给我用?!我和他根本就没有很深的积怨啊?他为什么要这么折磨我?让我的自尊消失殆尽?我和云晓白是有过矛盾,但这些,就足以成为他恶整我的理由吗?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什么?!
太阳光线直直的照在我的脸上、胳膊上,很晒,可我的皮肤却感受不到炎热,相反,流动的空气让我觉得冷的刺骨。更冷的,是我的心。
我开始宽慰自己,但愿这些都是我的臆想,但愿,刘阿婆的血管造影是在我的前一天,哪怕,是在我的前一个小时也好。但愿,今天所发生的事,都是我的一场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