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宁,我还发觉你的多一件事……姐把手轻挽在我的肩膀,把我拉靠近了些,我仔细地想听,却发现姐的白色羽翼在消失。一惊之下,我居然还能清楚看见姐的眼神,她告诉我:太迟了喔──
哇──姐──你又打我──我又在床上忍痛滚动,姐只是抓住她的蝙蝠翼摸了摸然后放掉,冷血的她说:谁叫你学会赖皮这坏事情!你还手咬人这事情,怎么能赖我呢?说完,姐快乐地笑着,我无奈地看着,心想:算了,你会笑就好了……你知道我还需要你在我身边就好了。但是姐,其实还有很多话我都没说,说了我就守不住自己的水坝。
姐,如果你不理我,就没有人理我了。
如果连你介意我是一片叶子,我又能靠谁?
如果世界是一个战场,我只能靠你支援。就像你支援我一把羽球拍一样……
突然,门被敲了,姐姐正要跑去开门,我只是问了句:小鬼!有什么事情?只见门打开了,探出一个人头说:咦?二姐,你怎么知道是我?当然知道啦!全家也只有你会敲门!但是这句话不能说,说了我的姐姐会杀人放火,毁尸灭迹,拍拍屁股走人当没有妹妹出生过。
嘿嘿,我未卜先知啊──所以我这么说,看他很兴奋的样子,我好奇地问:怎么了?这么开心,找我做什么?
咦?二姐你不是未卜先知吗?那我就不用说了啊!你都知道了嘛──臭小鬼掩着嘴笑,连姐姐都是。这面子快挂不住,只好往小鬼的心去想……什么事情会让他这么开心,而且还会马上通知我跟姐姐?
古有云,人有四大赏心乐事:久旱逢甘霖、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就借来推一推论,反正久旱跟结婚是没可能,第一名这回事小鬼早就习惯了,哪来的他乡遇故知!我的脸上大概写了一个难字,所以眼前的两个人才会笑个没停。耳朵很好的我听到楼下有交谈的声音,那就是有朋自远方来!谁来了?我想着想着,突然愣住了。
那个人回来了?我自言自语。
二姐,你真猜得到啊?小鬼不相信地摇摇头,又说:不可能啊──那你说是谁回来了?
你爸爸。我冷冷地说。一说完小鬼惊叹不已正还想再问我怎么能猜到不预警就回家的爸爸,姐姐已经把他推了出去。
小宁……
姐,我没力气下楼,你也去陪爸爸吧!我累了。我要把姐赶走,她又唤了我一声,我只是笑着说:姐,这回沉默的我是对的,我总不能咬他吧?不让姐多说,我又接着:反正他有没有回家,对我是没差的。你让我一个人看漫画好些。姐叹了口气,就走了。
小时候就不惹他疼,长大了以后,连爸爸这两个字我都很少用了。对于这个人,姐跟阿毅会有感觉一点。他没有重男轻女,两个都疼,从小就很疼,而我似乎就像多馀的一样……
我一直想找很多可能性,很多藉口来解释这种情况,但都不了了之……
我只是静静地待在一边,看着那个我很不熟悉的人,表现着他对姐跟弟弟的关怀跟──爱。
妈妈曾经不也是这样?但是,面对现在的妈妈,我慢慢忘怀了。这个所谓爸爸,对我只是一个整天不在家,一回到家就是会跟阿毅姐聊天的人。不要问我为什么不加入,也不要问为什么姐跟阿毅不会发觉什么……因为事实上,我加入过,而且是姐跟阿毅发觉后的穿针引线。但是结果只是换来一句:爸爸很睏了。
既然我的出现会让场面僵住甚至不再继续,那么我又何必破坏他们之间联络感情的机会?反正,我的一切开销他会负责已经是一件让我觉得很好的事情了。也许,你可以说我要求低,但我总觉得,我没有要求什么的资格。
也许你会好奇,同样是爸爸的孩子,为什么我会说没有资格?也许你还会告诉我说:很多事情跟有没有资格无关……就像你养一只猫一只狗,你比较喜欢猫,狗再怎么吃醋,你还是会喂它。虽然你就是不会特别疼它……但那不是它没有资格让你疼啊!
我赞成那不是它没有资格,那只是它再怎么有资格你都不想去疼而已。既然是这样,与其说我不惹人疼,倒不如说我没有资格,我会更开心……
我宁愿知道的事实是我比别人差劲,没有资格参加甄选试,我都不要这样的忘记!
曾经小岚对我说过这么一句话……那时她参加的社团在那次的队长甄选试名单里把所有同时期的会员都派去考试,唯独遗漏了她。而,他们的理由是:我们不小心忘记了。
所以,爸爸的视而不见,每一次都让我想起这件事。我也终于明白当时我为什么没有多对小岚说什么,因为不管我说什么,那些安慰的话都是多馀。因为不管多安慰人的话,都会变成承认一个人不被重视不被疼的话。那样做,只是在洒过盐的伤口上再洒盐,一样的伤人,既使是无意。
视而不见,在某一种程度上也是好的吧……至少他不会专注地看我的成绩单,那就够了。我要求的不是很多,就算他把我当宠物养但是不宠我,只要喂喂我。那么看见他,我若是狗,我都不会吠他的……可能还会在他回家时免费摇摇尾巴以示欢迎回来。
这回我不说我无所谓。因为对于爸爸,对于家人,我不会採取无所谓的态度。
事实上,我是在意过,所以我努力过……然后失望再失望,绝望之后,我还能做什么?
某天,小岚对我这么说:Lucky,你是有能力的人,你是那种做事情时只要肯去做,就一定做得到的人。
所以你常常会令人意想不到。小岚当时笑着说,我只是说了一句没头没尾的话:小岚,你不知道。其实……意想不到总比一言不发的失望来得好。
往往,我会把事情想得太坏,当发现事情比想像中好的时候,就只会讶异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的事。因为我了解,一个把事情想得太美的人,在发现事情往往没有自己想得美丽……那时候产生的那一种失望是无法形容的重。
所以,当该做的都做了,我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到了不知道还有什么该做的时候……我除了什么都不再做,除了接受,除了等一种看不见的感觉以外,我真的没有什么可以有所谓了。毕竟,对这个人的不沉默,是毫无结果的。
不如就当一只躺在门外等待的狗,等着主人开门关门之馀不经意的目光,那就足够让我意想不到,而能把这知足的笑容变成满足……
那天爸爸回来以后,家里洋溢着温馨的气氛,餐桌上多了一点阳刚气息,因为家里三个女人一个小鬼就是阴盛阳衰,这段日子总算平衡了些。只是我一个人不平衡,不过,还是要装得心里没刺,也没事。或许我真的不懂得演戏,否则就是我太容易被看透,就连林衡赐那个小子都发觉我的不对劲,也难怪水鱼会突然问我:Lucky,你在这样注重优秀孩子的家庭里生活会不会不快乐?
不会啊!怎么突然这么说?我笑着回答,但心是不是笑着?我不晓得。
没什么,只是看你这几天有点没精神。
呵,我哪一点看起来没精神?我挺直了背,仰仰头说着。
没事就好。水鱼是很好骗的,不过小岚就没那么容易,她拍了我背后一下说:只有你这只鱼才会相信!我瞪了小岚一眼,她只是当没看见我说着:每次你家老爸回家你就会这副样子,你还说快乐咧!还真只有任人宰割的水鱼信呢!小岚继续哈哈大笑,我只是尴尬地望着水鱼。
不介意是骗人的,但是真的没有不快乐。我这么说,小岚跟水鱼都安静了。就像我后来跷课遇上的林衡赐,他也问我类似的问题,而我的回答,也让他安静起来。
因为快乐,是自己给自己的。我说着,真心笑着说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