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子兴微微低头,就看到自己身上搭着一条被子,皮肤都被灼烧得一片乌黑,有些地方绽爆出了血红的嫩肉,情状甚是恐怖。说是没有被烤成焦炭,也差不了多少。难得,盈冰居然还能坐在这里,没有被自己这恐怖的样子吓跑。
再次闭上眼睛,冷子兴心中默念法诀,调动水灵真气游走全身。随着真气游走,四周水汽化为白烟,向他聚拢过来,体表的皮肤迅速愈合再生。不到一盏茶的功夫,肌肤都已完好如初。他翻身坐起,身上焦炭般的死皮纷纷脱落,仍是十分骇人。
盈冰见冷子兴突然坐起来,也吓了一跳。只见到乌黑的碎片从他身上脱落,里面露出白嫩的皮肤,完好如初。也不知道害怕惊骇了,高兴得扑进他怀里,抱着他语无伦次地叫道:“都好了!太好了!太好了!”说着已是喜极而泣。
被盈冰一把抱住,冷子兴反而有些慌了神儿。之前,他就发现,自己身上的皮肤被烧毁,衣服更已被烧得丝毫不剩。醒来时,身上一丝不挂,全靠一条被单遮羞。这时,娇躯在怀,淡香迎面,可以清晰感觉到盈冰靠在自己怀中,蛮腰纤细,****丰盈。再见她哭得雨带梨花,他竟扎手不知如何将她推开。
手足无措间,冷子兴心中叫苦:我最怕见到女子哭,她偏偏就是个眼泪袋子。真是我命中的克星!早晚,被她用眼泪淹死!可惜……可惜她不是师妹。唉!师妹性子坚强,做事果断绝决,从不依靠他人。又怎么会这般在我怀里哭泣?
见冷子兴虽然没有抱住自己,却也没有推开自己,盈冰心中欢心,渐渐止住啜泣声。展颜笑道:“一时欣喜,有些失态了。耗费了许多法力,殿下一定饿了吧?之前以为殿下受了重伤,只能吃些流食,便熬了些粥。我这便重新去做过。”
“等一等!”看到盈冰欣喜的神情,冷子兴才想起,这是他到妖界之后,与她说的第一句话。心中无奈地叹了口气,继续道,“这幅样子,无法走动。望盈冰姑娘能给在下拿件衣服来遮羞。”
盈冰这才想起,刚才扑进冷子兴怀里时,他身上什么都没穿。心念一转,想到了不该想的地方,一时满脸绯红,心如鹿撞。慌忙点了点头,便奔出门去。
舒了一口气,冷子兴左右环顾。发现自己所在之处并非之前的牢房。身下是一张石床,床旁居然还有一张书案。屋子正中有一张矮几,四方放着四个蒲团。屋中烛光高照,光线明亮,照着屋中装饰古朴。看样子,这应该是羽族的普通住房。
起身抖落身上残余的焦灰,冷子兴将被单围在腰上,站起身,心中暗骂:他奶奶的,我看羽族族长那老风妖一定是故意不给我衣服穿。明明知道没了衣服,我就无法到处乱跑。什么时候,那老妖落到我手里,我也把他扒光了,连条被单都不给他。
心里这样想着,冷子兴立刻觉得心情舒畅起来。可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他们是妖,不是人。妖本来就是裸着的,根本不怕旁人看到。我把他扒光,他化成兽身,说不定跑得更快了。糟糕!糟糕!
围着屋子转了一圈,冷子兴发现墙壁,家具上所都雕刻有半只羽翼的形状。想来,这应该就是他们羽族的标志了。之前与羽族的人照面,只看出羽族的人都十分敬重惧怕他们的族长,却不知道,这到底是怎样一支妖族。
正胡思乱想间,盈冰已低着头提着一个食盒走了进来,将食盒放在矮几上,从里面一盘一盘端出了饭菜。每道菜的分量不是很大,但样式繁多,做工也精巧。抬头看到冷子兴长身玉立,身上只围了一条被单,盈冰立时又是一阵脸红,却又忍不住向他结实的胸膛多瞄了两眼。
从最底层食盒拿出一叠衣服递给冷子兴,盈冰怯生生道:“我们这里的衣服没有人界的包裹得那样严实。殿下就将就着穿吧。
从盈冰手里接过衣服,冷子兴上下打量了她两眼,随口道:“你明明是风妖一族的公主,并非真的是我的丫鬟。金枝玉叶,何必如此低三下四地来照顾我?”
听冷子兴又提起自己扮作他随身丫鬟的事情,盈冰心中一酸,知道他心中对自己的结缔还没有解开,话里话外还在讽刺挖苦自己对他虚情假意。心中委屈,眼圈一红又差点落下泪来,掩面转身,便要奔出房去。
其实,冷子兴问那句话,不过是好奇询问而已。没想到,一句话出口,又要惹得盈冰落下泪来。暗叫糟糕,一把拉住盈冰,无奈道:“我的小姑奶奶,我说什么了,你这就有要哭?好了,好了,是我说错话了,还不成吗?是我不对,要杀要剐都行,不行把我丢回岩浆也行,就是千万别哭了。”
听到冷子兴叫自己小姑奶奶十分滑稽,盈冰便欲破涕为笑,可听到他说起丢回岩浆之类的话,想起不就他便真的要被丢进那炼狱般的岩浆中,千年受苦,心中一酸,便真的落下泪来。
冷子兴已经有些抓狂。他实在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认了错,盈冰反而哭得越发伤心了。心觉女孩子的心思太难明白,他开始庆幸自己自幼就进了圣水神殿,一直远离女色。
见冷子兴一脸疑惑无奈地望着自己,盈冰也意识到自己失态了,抹去眼角的泪水,笑道:“殿下更衣吧。我先回避一下。”说着转身撩帘出门。
换上了衣衫,冷子兴微微皱眉,对着自己身上的衣服左瞧右看:这衣服还真不像是给人穿的。上衣没有领子,没有宽袖不说,裤子也只遮到小腿一半处。刚才的被单围在身上都比这个包裹的严实。还有,这一堆叮里当啷的珠子、环子是做什么用的?堂堂七尺男儿,难道还要带这些女孩家佩戴的耳环项链?
郁闷了一阵,冷子兴也只有将就了。觉得腹内空虚,便走到桌前坐下来吃饭。
盈冰迈步回来时,手来抱着一壶清水。看到冷子兴穿上了妖族的衣裳,眼前不由一亮,觉得不论什么样的衣裳,穿在冷子兴身上便立刻变得神采飞扬,荣光焕发了。
“老风妖……咳咳,你父亲为什么没有将我关回牢房里?”
“殿下体内的水灵觉醒之时,散发出了极为猛烈的森冷寒气。瑞风的火劫也因此得到缓解。姐姐感念殿下恩德,便向父亲求情。那时,父亲大人心中欢喜,便准了姐姐的请求。”
冷子兴似笑非笑道:“他对我倒是放心,也不给我上镣铐了?是没想到我会这么快醒过来,还是根本不担心我会逃跑?”
盈冰摇头道:“人界和妖界虽只一线之隔,这界限却极难跨越。知道穿越咒语的人不多,在我羽族之中,便只有父亲大人和姐姐知道。据说,施展这咒语极为困难,稍有不慎便会搭上性命。我想,父亲大人一定是认为,殿下就算手足能动也无法回到人界,索性放松了警惕。”
“那他,是否容我出门走动?”
盈冰嫣然一笑道:“父亲大人说,殿下初次来瑞风,若是殿下愿意,便要我领着殿下四处转转。”
老风妖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好心?冷子兴心下奇怪,但左右思量,又觉得自己人和命都在人家手里握着,实在也没有更多可忌惮的了。管他有什么居心,既然老风妖不阻拦,他便随意出去走走。
吃完饭,冷子兴跟盈冰一起迈步走出所在的院落,竟发现自己方才所住的屋子真的是城镇中的一所普通民居。屋子的前后左右住得都是寻常的羽族居民。街道上妖来妖往,大多都已可化做人形。许多妖脸上都带着兴奋喜悦的神情,与之前在牢洞外看到那些疲惫虚弱的妖兵迥然不同。
抬头仰望天空,冷子兴才发现,天空澄澈了许多,已不像昨日那般殷红如血。周围空气的温度,似也降低了不少。之前,盈冰说由于自己水灵的力量觉醒,瑞风的火劫减缓,看来是真的了。
“六殿下,我带你去一处地方。”盈冰回国头来,乌黑的眸子里闪耀着皎洁兴奋的光芒。长发在微风中飘舞,衬得薄薄的纱衣之下雪肤白得几乎透明。
冷子兴看到盈冰之时,她总是一副悲悲切切的样子,这还是第一次看到她喜悦期待的样子。反正他也不知该去哪里,也便随着她走去。
从较为僻静的街巷中蜿蜒前行,出了村子又走了小半个时辰,眼前豁然开朗。一片耀眼的莹白映入眼帘。柔润的光芒由地上发出,冷子兴仔细观瞧,才发现地上大大小小都是晶莹剔透的水晶珠子,每一颗都发着温柔恬静的光芒。气流滑过,这个珠阵中似乎响起了女子哀怨的哭泣声。
盈冰弯腰拾起一粒水晶珠子托在掌心,催动妖力,手中气旋飞舞,那颗珠子中竟然发出了一个女子婉转凄恻的歌声:“岁月千年沧桑了容颜,揉碎多少留恋,昔日情牵如梦又似幻,苦海湮灭归岸。”短短四句,悠荡回旋,反复吟唱。
听着那凄恻的歌声,冷子兴心头也飘起一阵惆怅的思绪。放眼望去,百余丈的空地上,满是这晶莹美丽的珠子,在淡红的天空下发着莹莹白光,美得让人炫目,却没想到,这水晶珠子里竟然记着如此哀怨的歌声。
“因为这些珠子遇风便会发出声音,我们把这种珠子叫做风鸣石。”盈冰抬望眼前数以万计的风鸣石,幽幽说道,“这里是羽族领地内最美的地方了。也是我族的圣地。传说,这里的百万颗风鸣石是昔日一位仙子的眼泪所化。风鸣石中所封印的,便是那位仙子每日吟唱的歌声。”
“仙子?既然是仙子,又怎么会来到妖界?”
盈冰道:“相传,千年之前,有一位仙子唤作唯姬。不知为何到了妖界,在此地修炼吟歌,长达数百年之久,后来便不知所踪了。羽族中人,都说这些风鸣石是她在几百年间落下的泪水。我也是道听途说,不知这传说是真是假。”
泪水?冷子兴抬眼望着这片荧光缭绕的风鸣石滩,心中骇然:老天啊!就算是数百年,流下这许多泪水也太过夸张了吧?那样,岂不是每天都要落泪。我还以为眼前这个眼泪袋子哭得已经够多了,谁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仔细端详着脚下的风鸣石,冷子兴觉得这珠子有一种惑人的魅力实在是漂亮,若是做成项链给女子佩戴一定十分好看,于是心中便浮出一个问题:“这么风鸣石这么好看,难道没有心存邪念的人来偷取吗?”话一出口又觉得别扭。这妖界里都是妖,哪来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