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冷漠闻的屋中出来,蝶舞先到了冷子兴的房间。房间空无一人,甚至连一件行李物品都没有。冷子兴有虚空带,不论什么东西,都可以存放在虚空带里,自然不需要留在房间中。蝶舞只有到客店前厅向伙计打听,伙计都说没有看到冷子兴回来。
接着,蝶舞绕到客栈后院的马棚处观看,三人乘坐的大车还稳稳当当停放在那里,估计冷子兴却是还没有回来过。于是,便回到了自己的屋子等待。她的房间就在冷子兴房间旁边。如果冷子兴回来,应该能听到动静。
方才的一战,蝶舞先后使用三系法术。法力几乎消耗殆尽,斜倚在床上修养元气。不多时,便迷迷糊糊睡着了。
蝶舞没有听到隔壁房间的动静,只听到自己房间的大门“砰”一声被踹开。她立刻惊醒,翻身坐起。还没等她完全清醒,踹开屋门之人已经闪电般到了她的身边,一把将她抱了起来:“师妹!我正想去搜寻你的踪迹。你逃回来了?你是怎么逃回来的?”
蝶舞揉了揉稀松的睡眼,定睛一看,面前的人正是自己的师兄冷子兴,嫣然一笑,假装生气道:“什么去搜寻我的踪迹?你不是答应过我,直接前往巽飞,在渺天城与我碰头吗?”
冷子兴苦笑着撇嘴:“你和五哥被别人抓走,我怎么能安心一个人去渺天城等着?师妹啊,我平时就给你留下这种没心没肺的印象啊?”
“子兴……”听到蝶舞房门被人踹来的声音,冷漠闻匆匆赶了过来。看到是冷子兴回来了,才放下心。但是,看到冷子兴抱着蝶舞的样子,心中不免有些尴尬。
冷子兴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忙放开蝶舞,挠着头“呵呵”笑了两声:“我高兴过头了。师妹,你们是怎么逃出来的?”
蝶舞早想到冷子兴会这样问,大略将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只是微微做了些修改。略去了自己使用木系和风系法术的事情,只说用法术打开了木笼。
冷子兴并没有在意那些略显突兀的细节,而是纳闷地问道:“师妹,你在遇到凌天痕之前,与森丘的人,有什么恩怨过节吗?”
蝶舞摇头:“之前,我一直在云府跟爹爹修习法力和战气,很少出门,更少见外客。”
“既然你和他们连见都没有见过你,森丘国君又为什么要抓你去森丘呢?你能不能猜到原因?”
“这事情,我也是毫无头绪。我本希望那圣花神殿的长老临死前能够透些消息给我。没想到,那老狐狸狡猾得很,知道自己必死,索性就什么也没有说。”
冷子兴沉思点头:“等回到水韵后,问问云伯伯,看看他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蝶舞想起分别时,冷子兴是带着那诉说往事的老妇人一起走的,于是问道:“那位老婆婆,你送她回家了?”
冷子兴面色凝重地点了点头,说:“她要我叫她秦妈。我之所以现在才回来,就是因为她一直拖着我说了一大堆话,就是拉着我,就是不让我去寻你。
“一大堆话?从中午说到了晚上?都说了些什么?”
冷子兴的神态居然有些扭捏,迟疑了一下,还是如实说了出来:“她说红颜祸水,要我不可步父亲的后尘,更不可冒生命危险去救你。”说到这里,就不再说了。
看冷子兴的神色,蝶舞就知道,那秦妈一定还说了其他让冷子兴尴尬的话。冷子兴的神情基本可以分为两种:大多时候是嬉笑怒骂没有正型,偶尔有正经的时候又有一股夺人的震慑力。如现在这样满脸尴尬的样子实在不多。蝶舞不愿意放过这个大好机会,立刻追问道:“就这么两句就能说半天?一定还说了别的。快说快说!还说了什么。”
冷子兴一脸窘迫,苦闷地说道:“还说,要我不要光想着照顾师妹,应该多娶几个漂亮姑娘,早早为秦家留后。然后,一直撮合我和她孙女,说要把孙女嫁给我做妾,让我们早早圆房。”
“她孙女……就是那个小雨,是不是?恭喜师兄,贺喜师兄,什么时候将嫂子带来给我看看?”明知以冷子兴的性子,绝对不会听从秦妈的安排,蝶舞仍是忍不住要幸灾乐祸地挖苦几句。
几乎是在同样的时段中,蝶舞和冷漠闻被圣花神殿的长老下了药,逼迫行那云雨之事。冷子兴却在被秦妈软磨硬泡,劝说他与小雨圆房。这两件事情看似是毫不相同的,但细想起来,性质却是一样。这实在让蝶舞觉得讽刺。
折腾了一天,众人都觉得疲累了。冷子兴决定休整一晚再启程。叮嘱蝶舞好好休息,冷子兴拉着冷漠闻出了蝶舞的房间。冷漠闻还没来得及跟蝶舞道别便被冷子兴拖出了屋子。
“子兴,你这是做什么?”冷漠闻不明白冷子兴是什么意思。
冷子兴似笑非笑地拍了拍冷漠闻的肩膀:“五哥,中了催情丹毒还能把持得住。我佩服你。”
“若是把持不住,我此时已被云姑娘剁成肉泥。”冷漠闻一脸苦笑。
冷子故意兴阴测测地说道:“若是你没把持住。就算此刻没被师妹剁成肉泥,也被我剁成肉泥了。”
冷漠闻心中一震,抬头定定望着冷子兴:“子兴,你对云姑娘她……”
“我就这么一个师妹,当然要保护她周全了。不论是谁,伤了师妹,我都不会手下留情。就算是五哥你,也一样杀无赦。更何况,老头子已经说了,一旦师妹出了事儿,就要我以性命赔罪。我家老头子说话可是算话的。其实,就算师父没下命令,我作为师兄,也不能让她出事……”
看着冷子兴兀自喋喋不休地说着,冷漠闻先是错愕,渐渐的就变成了怜悯。就如当日试炼洞窟外,冷子空看着他的眼神一般不二……
晚饭过后,蝶舞来到冷子兴的房间,问起白天在坟茔没有说完的事情:“关于你生父当年的事情,你是不是都已经弄清楚了?”
冷子兴自嘲地笑了笑:“弄清楚后,也不过是改变了对他的看法而已。其他的,什么都无法改变。我想,他既然选择了隐瞒事实,自刎在城楼之上时,就已经做好了背屈含冤的准备。”
“我倒是十分佩服秦叔叔的为人。为了心爱之人奔赴沙场,为了数万子民起兵造反,又为了拯救苍生而甘负骂名。这份气魄,绝不是一般人所能比得上的。”
“师妹,谢谢你!你别担心。我没事的。你不需要专门来安慰我。就算我在赌气,气得也是自己。气我自己一直误会他;气我自作聪明,还以为父王他不知道我并非他亲生骨肉。”
冷子兴并没有哭,但他脸上凄然的神色却让蝶舞知道,他的心里在哭。伸双手握住冷子兴的手,蝶舞安慰道:“师兄,你在难过什么?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与其站在原地悔恨,还不如看看自己今后能做些什么。我想,秦叔叔一定也是这样期望的。”
“这个道理,我明白,只是心中想起来,心中还是不免有些难受而已。”冷子兴凝视着蝶舞说道,“师妹,我说过,自从子空登上王位之后,在世间,除了你,我便在没有什么值得牵挂之人。我没有爹爹那种为了苍生舍生忘死的气魄。但,我对你的关心,并不比他对母后的关心少。”
面对冷子兴无比志诚的神情,蝶舞实在不知说些什么好。冷子兴对她的心意,她已经明白。而冷子兴本人却似乎还不明白。或许,他还以为他对她的关心,不过是师兄对师妹的亲情责任而已。但是,当一个少年决定一生一世守护一个少女,以性命相托之时。他对她的感情,还只是亲情吗?
翌日中午用过晚饭,三人再次坐上了大车,往巽飞进发。穿过一大片森林之后,周围的景致有了明显的变化。大片的水域已经从视野中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大片的岩石和奇峰峻岭。山路两旁,悬岩陡壁,怪石嶙峋。道路也沿着地势越走越高。大车沿山路回环,似乎一直在攀高。
“这一代,已经是巽飞的地界。再走半天,就而已到巽飞的边城。”冷子兴撩开车帘向外看了看,回国头给冷漠闻和蝶舞介绍,“五国之中,水韵的地势是最低的,巽飞的地势却是最高。据说,巽飞的国都渺天城是玄天大陆最高的城池,位于白云之上。所以,也有人将渺天城称为通天城。”
翻过一座山峰,蝶舞撩开车帘,走到车辕处,远远看到一座城池:“那是巽飞的边城吗?”
冷子兴也走到车辕,抬头望去,点了点头:“那应该是巽飞与水韵第一座城池——临水关。师妹,你记得将百里大人给你的令牌准备在手边,若是遇到有人盘问,也好有个凭证。”
冷漠闻没有走上车辕,只是静静看着蝶舞和冷子兴的背影。看着他们两人一个婀娜多姿,一个俊丽挺拔,就如一对儿璧人,他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与冷子兴不同,他清清楚楚明白自己对蝶舞的心意。但这却使他心里更加难过。因为,他知道,像蝶舞那般美丽温柔又要强好胜的少女,是永远不会倾心于他的。就算对他好,也不过是出于怜悯和同情。
在石室木笼之中,冷漠闻本可以趁机借要撒风,占些便宜。但他宁可自伤己身,也没有碰她一根汗毛。因为,她在他心中,永远是圣洁而不可玷污的。就算,只能在她身旁默默守候着她也好,就算终究要看着她投入他人怀抱也罢。只要,能偶尔看到她对自己展颜一笑。
有时候,冷漠闻甚至有些后悔,当日没有为了救蝶舞而丧命。这种想法,连他自己都觉得荒谬,却还是时常会涌现在脑海了。若是自己能为她而死,便能将名字永远刻来在她心中。而对他自己来说,这也同样是一种解脱。总好过,眼下如过客般,看着她与别人谈笑风生。尽管,他心里明白,此生不能执子之手,心中还是难免自怨自艾,自怜自伤。
各怀心事间,大车已经到了临水关前。出乎意料的是,不仅关门大敞四开,关前早已有人出来列队迎接。为首的是一名将军,看到蝶舞他们乘车来到,立刻迎上前,打招呼:“云姑娘,六殿下,五殿下,一路辛苦了。末将在此等候多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