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要顾及君主,又不能得罪黑蛇。圣花神殿的处境,岂不是极为艰难?”
“倒也说不上艰难。”凌天痕的声音平静而淡雅。
走得近了,冷子兴才看到凌天痕和弟弟盘膝,面对面坐自地上。青儿和朱儿一左一右,伏在冷子空腿上睡着,极为安静。凌天痕的膝上,横放着一具瑶琴。
哈?这瑶琴是从哪里变出来的?圣花神殿的人进入圣水神殿时,明明没有人背着这样的瑶琴啊!这凌天痕还嫌自己不够帅,还要抱把琴,来装样子?一定是他长得难看之极,所以,才要弄一把瑶琴来遮羞!——对这个答案,让冷子兴十分满意,心情也舒畅了不少。
“子空!这位,圣使大人,你们怎么在这里?”虽然知道弟弟在此,必定是因为担心蝶舞,冷子兴对凌天痕的来由却并不明了。
“原来是六殿下。失礼了。”凌天痕点头致意,却没有回答冷子兴的问题。
“啾”一声,山壁上法图闪烁,光华夺目。一个窈窕的身影从光芒中走了出来,笑着望了望面前的三人。只是,笑容显得十分疲惫:“子空,师兄,我回来了。天痕……”蝶舞身子已经站不稳,话还没有说完,身子一轻,就被凌天痕横抱了起来,惊慌间叫出了他的名字。
凌天痕也不去理会旁人的错愕,仔细观察了蝶舞的气色,才柔声说道:“连日劳累,就不必勉强开口说话了。早些回去休息吧。”
“嗯……”蝶舞确实已经精疲力竭,听道凌天痕让人安定的声音,精神稍一松懈,就昏睡了过去。
“我是圣水神殿的外客,不好喧宾夺主。还望你们能好好照顾她。”说着,凌天痕抱着蝶舞走到冷子兴面前,小心翼翼地将蝶舞递到冷子兴怀里。
什么不好喧宾夺主?你已经喧宾夺主了好不好?本来,冷子兴就觉得凌天痕不顺眼。现在被他抢去了风头,心里更觉得不爽,两句话险些就脱口而出。伸手接过昏睡的蝶舞,立刻就觉得手中一沉,差点儿没接住。好在凌天痕没有立刻撤掉手上的力气,不然,蝶舞一定会摔在地上。
怎么会这么重!冷子兴心中大骇。低头看出,才发现蝶舞身上竟然带了锁玉带。锁玉带是圣水神殿所持的宝物之一,平平常常的一根带子,却重有千金。这道理,冷子兴当然明白。现在,让他吃惊的是另一件事:看凌天痕抱着蝶舞时,怎会能像抱着鸿毛一般轻盈?
“她就交给你们。在下先告辞了。”不等冷子兴想明白,凌天痕已转身飘然而去。只留下风中,淡雅的残香。
冷子兴呆呆望着凌天痕远去的方向,长长叹了口气:“唉!万幸!”
“怎么?”冷子空站起身,睡得稀里糊涂的青儿和朱儿就从他的腿上滚到了地上。
朱儿迷迷糊糊爬起身,朝子空伸出双手:“子空……抱……”
看着朱儿一副牲畜无害的无辜像,冷子空将她抱了起来。
“我也要……”青儿一手揉着眼睛,一手拽着冷子空的衣角,一副受了冷落的可怜样儿。冷子空只有将朱儿背在背上,再抱起青儿。
看冷子空连背带抱地将青儿和朱儿带在身上,冷子兴咧了咧嘴:“子空……我看你不像是她们的主人,反而像她们的爹……”
“刚刚,说什么万幸?”冷子空没有理会哥哥的讽刺挖苦。其实,他也在诧异。若只是朱儿觉得困倦也就罢了。怎么连青儿这种一刻也静不下来的性子,也突然乖乖睡着了?
“噢!对了,我是说,凌天痕这家伙要是跟我抢师妹,我一定抢不过他。万幸啊!他不是咱们师父的徒弟!所以,蝶舞的师兄就只有我一个。”冷子兴说得眉飞色舞,满脸都是欢喜的神情。
冷子空用奇怪的眼神看着自己的哥哥。那神情,就像看着一只撞在蜘蛛网上的小笨虫,又是可怜,又是无奈。最后叹了口气,说道:“走吧,先送她回房休息吧。”
回到房中,蝶舞起来梳洗了一下,喝了些粥,就又睡了过去。一睡,就是整整一天一夜。冷家兄弟几次到她房中探望,她都未曾醒来。每次看到蝶舞沉睡的样子,冷子兴都少不了埋怨咒骂自己的师父一顿。
冷老邪对蝶舞放心得很。知道蝶舞平安回来后,也没有专程来探望。
第二天中午,蝶舞终于醒了过来。张开眼,看到久闻的阳光明媚,心中立刻舒畅了起来。翻身跳下床,美美地伸了一个懒腰。她深深体会到,那些能太太平平睡到太阳晒屁股的人,是多么的幸福。
抬头看到桌案上放着一盘点心和一壶凉茶,蝶舞立刻觉得饿了。伸手抓起了一块点心放进了嘴里,顿时觉得满口清香和爽滑,虽然甜,却一点儿也不腻。
“小姐,你终于起来了!担心死我了!看你一直睡,真怕你醒不过来。”
这声音……不是燕儿吗?蝶舞心里一惊,朝房门出望去:“燕儿?你怎么来了?”
燕儿眉飞色舞地说道:“小姐,这都是托你的福啊!圣水神殿这种圣地,像我种没有什么法力的人,本是进不来的。是老爷说,小姐要在圣水神殿住一阵子,要我来这里来服侍你。我获准进入圣水神殿的。这圣水神殿的结界七天才减弱一次,我直到三天前,才顺利进入。只是,小姐回来,我正在言礼堂学习礼仪。再等到我回来,小姐已经睡下了。”
蝶舞回想起来自己在试炼之窟渡过了七天,又昏睡了一天,圣水神殿大门的封印早已渡过了一次衰减和增强。七天的极限搏杀,自己的力量的确强了不少。但是,此次她只不过是勉强活着出洞而已。最后被一堆妖树围攻时,要不是自己恰巧跑到了出口,现在恐怕已经成为那些妖树的食物了。
一边想着,蝶舞又将一块点心塞进了嘴里:“燕儿,这点心是你的手艺吗?”
燕儿摇了摇头:“不是的。这些点心是森丘国的人送来的。这只是一少半。小姐若是喜欢吃,我去将剩下的也都拿来。”
蝶舞点了点头:“去,将剩下的都拿来。另外再给我装一袋子水来。”
“一袋子水?小姐想喝水,何必用袋子装?我这就去给你重新泡一壶茶。”
“清水,用水袋装好。点心也包好。我要带出试炼之窟。”——燕儿在倒水,小姐的话还回想在她耳边。她实在不明白,那个一向急流勇退的小姐,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努力。努力得连命都不要了。
听说那试炼之窟里的怪物不计其数,小姐上次用了整整七天,才平安脱险。才隔了一天,就又要急着去送死?自从上次剿灭山寨回来,小姐就好像变了一个人。虽然,现在这样也不错,可是……如此拼命实在让人觉得有些跟不上。
装好水,将点心打成包,走出屋子,燕儿迎面就碰到了冷子兴。她在言礼堂,忙跪倒行礼:“见过六殿下。”
“不必多礼!师妹她怎么样?醒过来了没有?”
“小姐刚刚醒过来。”
“好!”听到蝶舞醒过来的消息,冷子兴笑逐颜开,大步流星地进了蝶舞的屋子,“师妹,你终于醒了!怎么不多休息休息,这么快就下床了?”
“何止立刻下床了?小姐刚醒过来就又要动身去试炼之窟。我拦也拦不住。六殿下,你来得正好。帮我劝劝小姐,休息两天再动身吧。”燕儿从冷子兴身后跟进来,边走边开口向冷子兴求助。
“师妹,你还要去试炼之窟?这样,你的身体是否撑得住?”冷子兴的反应好像没有燕儿意料中的那么强烈。
蝶舞不紧不慢地咽下嘴里的点心,喝了口水,又用绢帕擦了擦嘴,才说道:“嗯。前面七天在试炼之窟的修炼,虽然艰难,进展却不小。这次应该会更为顺利一些。”
“说得也是。那,师妹就小心保重吧。”
蝶舞本以为,自己再次去试炼之窟,冷子兴一定会极力阻拦。这时,见他一点儿阻拦的意思都没有,反而觉得出乎意料。再看冷子兴的神情,似乎是话来里有话。于是,试探问道:“师兄,这几天我不在,圣水神殿里,有没有什么异状?选王大典在即,一切都还安好吧?”
“唉!”冷子兴摇了摇头,“师妹,我知道,选王大典本是我冷家的事情,不该将你扯进来。可是,我说的许多话子空听不进去,所以……”
“师兄,你先坐吧。”蝶舞打断了冷子兴的话。朝燕儿一摆手。燕儿知趣地退出了屋子,带上了房门。
蝶舞从桌上拿起一个茶杯,倒上茶,推到冷子兴的面前:“茶已经冷了,凑合着喝吧。师兄,有什么话尽管说。”
冷子兴拿起茶杯一口气都灌了下去,将杯子使劲往桌子上一蹲,好像下了很大的决心:“师妹,虽然我们相处的时日不多。我想,你也看得出,子空他并不想要王位。对这次的选王大典,他也是意兴萧索,完全提不起兴致。”
蝶舞点了点头,心中不禁想起了那天水韵王冷轩辰谈论起自己的几个儿子时,对冷子兴大为赏识,觉得他最适合做水韵国的王。
“师兄,子空他也是一片苦心。他恐怕是认为,你比他更适合做上王位。你有何必辜负他的一番美意,非要让他来继承王位呢?”
坐在蝶舞面前的冷子兴,面色从未有过地凝重。他深深叹了一口气,说道:“师妹,不是我刻意推辞,不愿担当重任。而是我根本没有资格来继承这王位。我根本……不是父王的亲生骨肉,而是个不该出生之人,怎么能有资格来做水韵国的王?”
蝶舞没有说话,她隐隐觉得,冷子兴将要对她说的是一段从未向外人说过的隐情。
“我与子空的母亲本就是水韵国畔一个小国中的公主。身为国君的祖父沉迷酒色,不理国政。以致强权当道,怨声载道。后来,重臣起名谋反,祖父无力回天之际,便主动提出将我们的母亲送给反贼来换他自己的一条性命。没想到,那逆贼不仅玷污了母亲的清白,还杀死了祖父。母后千方百计脱身,到水韵求兵,方才平息了叛乱。却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竟然已经有了那奸贼的骨肉……”
蝶舞静静望着冷子兴。后面的话,不用他再说下去,她也已经明白。那位公主终究还是生下了自己仇人的孩子。而这个孩子……就是冷子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