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蝶舞也料到,云清扬可能会为了若狐而反抗外公和舅父的管制,却没有想到他会反抗得如此决绝,不给对方留一点儿余地,也不给自己留一点儿余地。
见双方僵在了当场,若狐惊惶地看看云清扬,再看看上官父子,一副惶恐不知所措的样子,蝶舞忙上前从云清扬怀里将她拉了过来,转头对云清扬道:“王城破了,局势却还没安定。还有许多事情需要安排。清扬,你随外公和舅父去办正事。若狐先交给我吧。”
经蝶舞上来劝说,云清扬才迟疑地望着若狐点了点头,跟随在上官父子和司徒硕身后,朝王城正殿走去。
若狐瞪着一双血玲珑般的大眼睛,望着云清扬的身影慢慢远去,才回头望向蝶舞:“蝶舞姐姐,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蝶舞无奈的笑了笑,抚摸着若狐满头卷曲的赤金色长发:“没有,若狐很乖,不是你的错。”
若狐将信将疑地点了点头。想起方才云清扬所说的话,心中虽然觉得不安,却又不禁漾起一丝甜蜜……
公孙也战死,公孙阳被擒之后。凤栖城内的势力大约分为三派:第一派是支持黑蛇的势力。过去的几十年中,黑蛇一直暗中与森丘国内的王孙大臣走动关系,拉拢了一大部分朝廷内的中下级官员。等到黑蛇成功控制了王城之后,这些人也就纷纷表露身份,公开支持上官家重执王位。
第二派势力是中间势力。这一部分势力大多善于见风使舵,即没有执意追随公孙家,也没有力挺上官家。随着前公孙也垮台,这批势力也就自然而然地倒向了黑蛇这一方。
第三派势力是效忠于公孙也的重臣。这一派的人数并不多。这还要归功与公孙也平日好大喜功,滥杀忠良。时不时做一些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让效忠与他的人寒了心。最终愿意舍命相随的重臣,只剩了十几个。其中还有几个是执着于自己忠臣不事二主的执念。
对于那些誓死追随公孙也的死党,上官父子没有手下留情,索性随了他们的心愿,让他们全部追随公孙也于地下了。对于那些执念与忠臣不事二主的人,上官虹专程派遣说客去劝解,少不了长篇大论地说了许多良禽择木而栖,良辰择主而事的言词。那些改了主意的,暂时留任。有些死不悔改的,也都一律处死。
新旧王权交替的浩劫持续了将近半个月,上官家也终于将王权牢牢抓回了手中。一切都按照预先的计划,一步一步地进行着。唯一的意外就是:凌天痕居然提出辞去圣花神殿的圣者之位。
自古以来,坐上圣者之位的,不是终老于这个位子之上,就是破解成仙。从来没有圣者引咎辞职的说法。得到这个消息,上官父子也不禁迟疑了一下,没有立刻同意或者拒绝,只说商量一下,再做定夺。
“为什么要辞去圣者之位呢?”蝶舞知道凌天痕对森丘圣者的位子并不留恋,却也找不出他非要辞职的理由。
凌天痕轻轻抚弄着琴弦笑道:“蝶儿有没有听说过飞鸟尽良弓藏的道理?”
蝶舞缓缓点了点头:“听是听说过。但我觉得外公和舅父不像是那种鸟尽弓藏,兔死狗烹的人。”
“鸟尽弓藏,兔死狗烹是亘古不变的道理。许多时候,也是形势所逼,迫于无奈。在森丘这样的国家,要想将权利牢牢抓在手中,就绝对不能容许有功高震主的存在,更不能容许有比自己强大的势力存在。与其等到他们觉得我碍眼,再想方设法地对付我,还不如我自己先功成身退。”
蝶舞若有所悟地点了点头,叹了口气道:“我知道,天痕并不是怕他们对你下手,而是怕到时候,我夹在你们之间左右为难,是不是?只是……这样的话,那些帮助过外公和舅舅的功臣,尤其是司徒家,岂不是也早晚会大难临头?”
“能够在改朝换代时建立功勋的人,大多天生反骨,没有治国安邦的才能,却精于推翻王权的谋略。换了是我,取得王权之后,也会清理功臣。人界之事,大抵都是如此。自古以来,改朝换代的功臣大多只有两个结果,或恃宠而骄,死于朝中;或居于闲职,隐于市井。如果司徒家居功自傲,不知进退,大祸临头也是难免的。”
凌天痕的语风犀利,却是字字珠玑。蝶舞轻轻叹了口气,露出了悲伤而无奈的神色。她发现自己果然还是适合做闲云野鹤,而不适合卷入权力的纷争。
“难得蝶儿有闲暇来听我弹琴,何必说这些血腥气十足的事情搅了雅兴?蝶儿既然没有留在森丘的打算,便不需要为了王权易主的事情劳心了。”凌天痕五指轻撩,弄响了魔音琴。
空灵沉静的曲调想起,蝶舞的心绪也随之平静下来。仰头呆呆望着凌天痕那颠倒众生的绝世容颜,蝶舞觉得,自己的情之所钟的,果然仍只有天痕一人……
离凌天痕和蝶舞不远处的树荫下,若狐也正藏身树后,痴痴望着凌天痕挂着一丝邪魅笑容的侧脸,听着他指下抚出的琴音。只是她心里清楚,天痕哥哥的笑容只为蝶舞姐姐绽放,天痕哥哥的琴音也只为蝶舞姐姐悠扬。而对她来说,天痕哥哥始终是镜花水月,无法触及。而她一直缠着天痕哥哥,也只会让他和蝶舞姐姐更加为难。
咬了咬牙,若狐终于下定决心,不再对天痕哥哥痴心妄想。
转身回头,若狐漫无目的地在树林里穿行,不知道自己到底该去往何方。自出生到现在,大部分时候,她都是在蝶舞身边度过的。这世上,对她最好的人,除了蝶舞姐姐,就是清扬哥哥了。可是,她也不能回到清扬哥哥身边。因为,清扬哥哥已经娶了那个叫做静儿的女孩子。为了她,清扬哥哥险些跟自己的外公和舅舅翻脸,她也不能再让清扬哥哥为她为难。
思来想去,若狐蓦然发现,天地之大,竟然已经没有她的归所。
就在若狐茫然前行的时候,突然觉得头顶有些异动。心中一惊,若狐下意识地向一旁闪避了开去。再回头时,就听“轰隆”一声巨响,一块巨石落在了自己方才所站的位置。如果不是及时闪开,自己现在已经被压成了肉饼。
若狐发愣间,地上的石子纷纷不声不响地悬浮了起来,流星雨般从四下朝她飞射了过去。若狐急忙在身周卷起一圈火墙形成火盾,将飞射过来的石子化为灰烬。然而,火盾刚起,又有一道人影手执利剑,从若狐的头顶直攻而下。若狐忙御起冲天火浪,将那人硬生生撞飞了回去。
等到那人站定身形,若狐才惊呼出声:“静儿……姐姐?”她不知道司徒静的全名,只是听上官茹跟司徒静说话的时候,叫她静儿,也就这样叫出了声。等叫出口,又觉得第一次说话就这样叫太过失礼,于是又加上了姐姐两个字。
“不用叫我姐姐!我消受不起!我是奉命来杀你的,受死吧!”一句话出口,司徒静又已催动法力,卷起地上的沙石,朝若狐猛攻。
若狐不明白司徒静为什么要跟自己动手,但是司徒静毕竟是清扬哥哥的妻子,她不想伤了她,只有招招架架地左右闪躲。然而,火系法术的攻击性极强,随着若狐法力的下降,手下也就失去了分寸。终于,一个火球打在了司徒静的肩头,将她打得向后踉跄着退出了几步。
打伤了司徒静,若狐反而觉得有些过意不去,咬着嘴唇,怯怯问道:“静儿姐姐,若狐犯了什么错?你为什么要来杀我?”
咬牙忍着肩上的疼痛,司徒静恨恨道:“小狐狸精,少在我面前装无辜的可怜像。若不是因为你,清扬怎么会对我不理不睬?怎么会跟上官爷爷和上官叔叔翻脸?现在,清扬又要为了你脱离上官家,放弃森丘的王位,你开心了,是不是?”
“清扬哥哥要为了我离开上官家?”若狐茫然地摇了摇头,“这……我真的不知道。静儿姐姐,我跟清扬哥哥之间,真的什么都没有。我也不敢奢望留在清扬哥哥身边。”
“少在这里巧言狡辩!”司徒静怒嗔道,“你若真的没有错,上官叔叔就不会派我来杀你了!今天,咱们两个人之间,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你若想活着走出这片树林,就先杀了我!”说完,司徒静一横手中短剑,又已不要命地朝若狐扑了上去。
怕再伤到司徒静,若狐想要转身逃走。可是,司徒静却死缠着她不放。为了防止若狐逃走,司徒静使用土系法术——飞沙走石设下沙石阵,封住了四方的退路,将若狐和自己围在当中。几次向外突围都没有结果,若狐只能回身继续抵御司徒静的攻击。
用尽浑身解数,仍然无法取得上风,司徒静也开始心急起来。她不是瞎子,当然也看得出,若狐只是闪避招架,并没有反击和伤害自己的意思。这反而时她愈发焦躁起来。然而越是焦躁,她的攻击就越是散乱,最后连自己都找不到章法了。
再次将司徒静逼退,若狐紧锁眉头:“静儿姐姐,我们不要再打了,好不好?”
望着若狐单纯无邪的神情,看着她不带一丝阴霾的的赤红色眼眸,司徒静也不禁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些无理取闹,好像在单方面欺负这个无辜的少女。她明白,既然若狐可以毫不费力地防御住自己的攻击,就可以轻易地反击将自己击倒。
“若狐不会跟你抢清扬哥哥的,若狐这就离开森丘。所以,静儿姐姐,我们就不要再打了吧?”
“清扬的心已经在你身上。不论你是否有心,只要你活着,他就会为了你抛弃至亲,自毁前程。”听着若狐一声声称自己为姐姐,司徒静也不禁有些心软了,“我这次来杀你,并不只是出于对你的妒恨,而是受命于上官叔叔。所有人都认为,只要你活着这个世上,就会害了清扬。就算你是无辜地,我们为了清扬,也只有牺牲掉你。”
“我……害了清扬哥哥?”若狐的头脑中一片混乱,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活着就会害了清扬哥哥。但是,之前上官正想要杀她,上官虹想要杀她,司徒新也想要杀她,都是为了清扬哥哥。如今,司徒静都要来杀她。难道,自己真的根本就不该活在这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