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岂不是要将三魂七魄一一分散开来!这样的痛苦……飞烟你……”
百里飞烟默默点了点头,深吸了一口气道:“为了施法,法印冒了极大的风险,将我带回了仙界,回到了我的真身,风曳树下。他在树下的地上刻好了一个法阵的阵图之后,便将我锁了上去。之后的十日之内,他每日在我身上插上一刀,逼出我的一魂或一魄加以封印,并以我的鲜血注入身下的法阵凹槽之中。他说,待到第十日,将我的三魂七魄全部取出之后,法阵的血槽被我身上的鲜血注满之时,你的魂魄便可修补完成,重入轮回。”
冷子空觉得自己似乎应该说写什么,可实在已不知说该说什么,只有默默听百里飞烟继续讲述。
“我本以为,被十把刀分十日定死在法阵之上,已是最大的痛苦了。等到魂魄离开身体的那一刹那,我才知道,比之魂魄分离的痛苦,剖腹挖心都算不得什么。一个人若是被袍服挖心,疼得昏过去之后,便什么都感觉不到了。然而,一个人的魂魄被剥离身体的时候,意识反而会变得更加清醒,身上的每一个寸疼痛,精神上的每一分痛苦,都比平时还要真切十倍甚至百倍。第一日,我的天魂被剥离之时,我便恨不得立刻死了,反而轻松些。然而,法印却说这个法术一旦开始,便无法停止,就连死,也是不可能的。从第一日开始,我便一直盼啊,盼啊……盼着第十日来临,盼着自己真的死了,便不用再受痛苦。”
百里飞烟的身子微微有些发抖,想起当日的魂魄剥离之苦,她直到现在还犹有余悸。冷子空抱着她,轻轻抚摸着她,安慰着她。
许久许久,百里飞烟的身子才不再发抖,眼眶却又红了:“到了第十日,我的鲜血几乎已灌满了整个法阵。想到,这一天过后,我便可以脱离那似乎无穷无尽地痛苦,我心中也感到一股莫名的喜悦。看到法印拿着最后一柄尖刀走过来时,我就好像看到了黎明前的曙光一般,一下子轻松了下来。我也万没有想到,他会对我做出那样禽兽的事情来……”
冷子空已隐隐感觉到百里飞烟要说的是什么事:“这些事情,你若是不愿意说,可以不说。”
“我既然决定将一切都告诉你,自然不会有所隐瞒。”百里飞烟擦去脸上的泪痕,“那天,法印就如往常一样拿着刀走了过来,却没有如往常一样直接将刀插在我身上,而是将刀插在一边,淫笑道:‘飞烟,我养了你三年,又为了帮你,冒了这样大的风险,来到仙界。你便这样死了,可如何报答我?’我当时已疼得说不出话来,就听他继续说:‘反正你也快死了,留着这清白的身子岂不可惜?不如,就用你的身子报答我吧!’我听了他这话,大吃一惊,用尽最后的力气嘶喊道:‘不,不行!你,你是我的义父……’可是,还没等我喊完,他便已撕开了我下身的衣衫,强行占有了我的身子。那时,我体内只剩下了命魂,身子被锁在地上,身上插着九把刀,浑身鲜血迸流,丝毫无法反抗。”
“上神之中,居然也有这样的败类!”冷子空紧紧握住了双拳,纵使他一向沉着冷静,听到这里,也不觉气得浑身发颤。
“既然无法反抗,我也只有忍耐。我想着,忍耐到一切结束了,他将最后一把尖刀插入我的身体,我的灵魂便可以离开那污秽的身体。没想到法印占有完我,竟没有立刻抽离我的命魂,而是从旁边那个他前两日修建的剑炉中取出一把刀,笑着将我的两魂七魄都封印了进去。之后,他便拿着那把刀走了过来,说我长得美,他好不容易将我培养成上神,实在舍得我;还说等我成了他的剑灵,他一定会日日这样疼爱我。说着,就又再次占有我。我这才明白,他抽离我的灵魂根本不是为了替你修补魂魄,而是为了炼制神器。我心中又是悔恨,又是愤怒,却什么都做不到,只能任他肆意玷污我的身子,只能在心中咒骂天地不公……”
“难道,上天真的瞎了眼!”冷子空终于低吼出声。
“上天毕竟还是有开眼的时候。”伸手握住冷子空几乎已攥出血的双拳,百里飞烟柔声道,“哥哥正巧在这个时候到了风曳树下。看到法印奸污我的情景,哥哥狂怒之下,出手一击将他击毙。”
“这种罪大恶极的人,让他死得这么痛快,反而便宜他了。”
“法印修炼近万年,才修成上神。万年修行毁于一旦,也算是他的报应了。”百里飞烟叹了口气,“哥哥拔出我身上的那九把刀,边用法术替我医疗,边用问我事情的来龙去脉。听我断断续续地讲述之后,哥哥叹了口气,说他可以帮我让你重入轮回,也可以将我的魂魄重新渡回我的体内。我听哥哥说,他可以了却我的心愿,便再无牵挂,对自己那污秽不堪的身子也再无留恋。亲眼看着哥哥将你的魂魄送入轮回,我心中感激,无以为报。于是抱着封有我两魂七魄的刀跃入了剑炉,练成御风刀,送给哥哥。”
冷子空一言不发,只是紧紧搂着百里飞烟。他早知道剑灵魂魄被抽离身体,寄宿于神器,不入轮回,没有来生,是一种极为悲惨的存在。却没想到,百里飞烟的遭遇被他想象得还要悲惨。而归根究底,怀中少女遇到种种不幸,为的只是让他的魂魄重入轮回。若非如此,她仍是神界的上神,仍在神界逍遥自在地活着。
“你在自责,是不是?”百里飞烟抬眸凝望着冷子空,眼中尽是柔情,“当初,你以鲜血助我化为人形时,我也是这般难过。可是,你却对我说,就算你死了,也只怪自己修炼心法不成,与我无关。你还说,你不过是在死前,再用这无用的血肉,做一些有用的事情罢了。”
“可是……”
“别说什么可是,那些事情都已经过去了。”百里飞烟摇了摇头,伸手抚摸冷子空的脸颊,“时隔千年,我终于可以摸到你了。”
冷子空不再多言,任百里飞烟纤细温暖的手指在自己脸上轻轻滑动,滑动到他的脖颈,又滑动到他的胸前,停留在他的心口。
用一根手指戳着冷子空的心房,百里飞烟若有所思地怔怔发呆,好半天才回过儿来,摇了摇头,喃喃道:“果然还是不行……”
“怎么啦?”冷子空有些摸不着头脑。
百里飞烟咬着嘴唇道:“我是哥哥的剑灵,没有办法跟你长相厮守,也没有办法给你生儿育女。你水韵的一国之君,以后一定会娶许多妃子,生很多孩子。我明白,这些都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可是……可是,我只要想到这些,就觉得自己会疯掉。”
冷子空毫不犹豫地道:“我保证这辈子除了你外,不会娶其他女子。”
百里飞烟蹙眉道:“那要是我无法嫁给你做王后呢?”
“就算你不能嫁我,我也不会娶别的女子。”
百里飞烟轻哼了一声道:“你让别人给你生孩子,又不一定要娶她。”
冷子空无奈道:“好,我保证,我这辈子除了你外,不会去碰别的女人,也不会让别的女人碰我。不光不碰,连想都不会去想。从今往后,我都不再跟其他女人说话,见到女人我就躲得远远的。等回到水韵之后,我就将王宫里的宫女丫鬟全都逐出王城。”
“噗……”百里飞烟终于破涕为笑,“才不要!你要是真的将所有女子都赶出王城,别人一定以为你有什么特殊癖好。再说,蝶舞姐姐怎么办?难道,你也不跟她说话?蝶舞姐姐若是知道你因为我而不跟她说话,一定会以为我是个醋坛子。”
冷子空也笑了:“难道,你不是?”
“我当然不是!”百里飞烟嘟起嘴道,“我也就嘴上说说罢了。还能真的不让你娶妻生子?你是一国之君,若是因我而绝后,我的罪过可就大了。谁让我不是寻常女子……”
定定望着百里飞烟良久,冷子空问道:“飞烟,你后悔成为百里大人的剑灵吗?”
“不后悔!”百里飞烟回答得十分干脆,“如果没有哥哥,我已经成为法印的剑灵,任他凌辱。哥哥对我的恩情,我无以为报。能够以我的魂魄铸成御风刀,随侍在他的左右,是我的幸运。何况,我那副身体被法印玷污。我已经……”
冷子空皱眉道:“这么说,方才你若是被那几名焰族的汉子玷污了,也一样不会再活下去,是不是?”
百里飞烟默默点了点头。
“傻瓜!”冷子空抱住百里飞烟,心中一阵后怕。方才,若是自己没有及时赶回来,便再也见不到怀里的少女了。而自己甩开百里飞烟手的那一刹那,也必将成为与百里飞烟的最后一别,“飞烟,你记得,不管你出了什么事,不论是否出于你的本意,我都要你,我都等你。所以,你以后绝对不能妄自轻生。你答应我!”
百里飞烟粉颈低垂,沉默了良久,终于点了点头,又突然红着脸倚入冷子空怀里,轻声道:“可是,我心里有时还是觉得害怕。不论如何,这一世我都一定要将一个清清白白的自己交给你。所以,你……”
任百里飞烟的手摸入自己怀中,冷子空心中叹了口气,知道自己已没有办法信守在婚前不碰她的承诺。听了百里飞烟的讲述,他实在已无法,也没有理由拒绝这个少女。更何况,她如此美丽多情,而他又是真心喜欢他。
“烟烟!可感觉好些了?”言拔和女妖们的出现将冷子空和百里飞烟之间的柔情蜜意冲得烟消云散。
“来得真不是时候!”百里飞烟扁了扁嘴儿,一脸的怨毒。
言拔也愣了愣,看到刚才还是银装素裹,弱不禁风的百里飞烟,此时双颊飞霞,一身红装的百里飞烟,一时竟然看得如痴如醉。心中止不住地赞叹:不愧是美人,穿什么都好看。
“托言拔族长的福,我已经好多了,也就不必赖在这里不走了。族长要是觉得碍事,我们现在便走。”烟眉微挑,百里飞烟丝语气极为嚣张,毫不掩饰自己的不满。
妖界各族一向以武力最强之人为族长。自从言拔当上焰族族长之后,在焰族之中,没有人敢对他不敬。那些女妖们更是费尽心机往言拔身上贴,对他的话惟命是从。听到百里飞烟对言拔说话的语气如此无礼,周围的女妖们无不变色,一个个心惊胆战地想言拔望去。